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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不沉沦(近代现代)——零下八度

时间:2024-09-30 10:16:36  作者:零下八度
  更直白地讲,这本身就是最直接的诱因。
  像是现实版的美人鱼童话故事,和姜仪在一起的每一秒,祈云都踩在刀尖上,甘之如始接受地这种慢性毒药。
  他从来不说,大概还以为自己将痛苦隐藏得很好。而姜仪自然配合地装傻,从不对此表现出丝毫在意。姜仪不愿意。
  就像讨厌祈云的信息素气味一样,他讨厌天然存在的性别压制,也讨厌被当作人体抑制剂,去帮助alpha度过易感期。
  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曾苦恼过,如果祈云要求自己帮他度过易感期,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拒绝,才会显得合理。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别说主动提出来一起度过易感期,祈云甚至连易感期的到来,都没有提及一个字。
  姜仪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表现出丁点对他信息素气味的厌恶,alpha就会自觉地远离,以至于到现在,默认俗成的,他已经学会将自己藏匿起来,完全按照他的心意,不让他有任何的负担。
  “你身上好凉。”
  坐上熟悉的副驾驶,感受到温暖的空调风吹拂,姜仪才终于从那阵愣神中反应过来,说。
  “嗯,”祈云握住方向盘的手稍稍握紧,和姜仪共同待在一个密闭的狭小空间让他不适,轻微的焦虑,心口跳着,昭示着那股令人心绪难平的不安:“应该是风吹的。”
  他强迫自己忽略心下那股抓心挠肺的痒,嗓子发着干:“开了空调,有没有好点?”
  姜仪撇过头,觉得自己刚刚褪去的憎恶要再次卷土重来了。
  他漆黑的瞳仁注视着窗外被风吹得张扬舞爪的树枝枝干,仿佛那枝干是自己内心怨毒灵魂的幻影,化成实质,争先恐后的,要将这恶心人的世界撕碎。
  “……”
  “祈云。”
  姜仪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剥离出去,虚虚地漂浮在空中,毫无波澜地观看这场闹剧。
  他神情冷静得可怕,仿佛问话的人不是自己:“你说你见了元庭,是他跟你说了什么,对吗?”
  “你说的捕风捉影,是在问我,还是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这些话来得太突然,话题也转变得太快。祈云大脑发烫,快要运转不过来,更无法处理这些于他而言,全然超纲的问题。
  显而易见的,姜仪也并不是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
  omega堪称冷漠地继续说着,语调似是泄愤,又像扭曲的痛:“你早就知道了吧?我要跟他结婚。”
  他猛地扭过头,伸手摁下了方向盘,喊:“停车!”
  尖锐的鸣笛声骤然响起,跟在身后的车子紧急刹了车,车主骂骂咧咧地大喊“疯子”,透过外界的雨声传进车内。
  而姜仪对此充耳不闻,全然不复方才仰着头索求拥抱的乖巧模样。他狠狠揪住祈云的衣袖,多么不解似地,赤红着眼眶,语调却几近反常地平淡:“……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姜仪抖着嗓子,甚至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字字句句都在质问:“为什么不能继续当不知道?祈云。”
  “我让你抱我,你是嫌我脏吗?”
  “你现在来嫌我脏,现在清醒了,觉得我不值得了?”
  他没系安全带,单手摁着方向盘,撑着祈云的胸口,是一个格外近的距离。他太激动了,甚至于控制不住的,整个车厢都弥漫上浓重的伏特加酒香。
  浓烈的,席卷满这个逼仄的空间。这是姜仪的信息素。
  祈云被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砸的头晕目眩,想要安抚,又不知道该从何处答起。他肿胀的腺体被突如其来的信息素搅得发疼,其下掩盖的神经一下一下地跳动,潮水般涌来的疼痛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完全不剩思考的余地。
  他微微蹙着眉,只能勉强见缝插针,靠着最后仅存的清醒,用力攥紧了姜仪摁在方向盘上的手,说:“……松手。这样很危险。”
  也是个实打实的疯子,姜仪盯着祈云扭过去的,露出来的一小截脖颈,内心叫嚣着将人咬碎的欲望愈演愈烈。
  他胸口用力地起伏,近乎恶劣地抬手,扯下了祈云因为这一系列动作而有些凌乱的领口,柔软的指腹摁在后脖颈的腺体上,声音慢得如同凌迟:“是和王清越在一起,发现alpha很好用吗?”
  祈云被摁得浑身一个激灵,全身过电似地,抿紧的唇瞬间白下去,疼的眼睑都在颤动。
  他“嘶”了一声,眸子像是浮上一层水光,转瞬即逝,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什么……?”祈云下意识地身子稍稍后撤,没有拨开对方作恶的手,像是纵容,好脾气的不像话:“我跟王清越——。”
  “你怎么不嫌他脏?”姜仪感受到指腹下血肉鲜活的跳动,凌虐欲腾然而起,又在看见对方颤动的眼睑时心口一抽,下意识收回了手:“你知道他跟多少omega有过牵扯吗?”
  人在极端愤怒的时候,或许是真的会口不择言。姜仪压抑太久了,他不管不顾,所有的刺尽数刺向了祈云:“易感期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是把让他当成alpha,还是omega?”
  “所以这才是为什么,明明之前都可以忍,现在却要走的原因。”他重新跌回副驾驶,松开攥住祈云领口的手,自己把自己说服一样:“是觉得我跟元庭结婚,刚好给了你跟我断掉的理由,是吗?”
  闪电先于雷鸣声而下,透过车窗照亮一片漆黑的车厢。太难看了。
  这一切,都闹得太难看了。
  祈云脸色惨白,面对姜仪突然爆发的指责,胃部抽搐的痉挛让他无法完整地吐出一个字。
  他灵魂被抽离一般,心头被荒谬占据满,甚至无法产生出半点实感。或许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这样,每一句话都这么让人疼。
  祈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全然缓不过神来。
  他咬着唇内壁,直到喉头感受到熟悉的铁锈血腥,才愣神地松开牙,好似终于舍得放过自己。
  疼痛得久了,连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楚。既然是做梦,为什么还是会痛。
  祈云抬起眼,过了许久,才将眼神聚焦,对上姜仪的眼。
  里面满满当当的,祈云努力去辨别其中的情绪,是嘲弄,不屑,还有讽刺。
  “……姜仪,”大概真的是一语成谶,美人鱼的童话在他身上显了灵。祈云觉得自己要失去说话的能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冷静一点。”
  他大脑乱糟糟的,唯一能够接受到的信息,是面前这个失控的omega正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痛苦是迟来的,祈云垂下眼,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自己的冷静,甚至挤出一个清浅的笑意,替重新坐回副驾驶的姜仪扣上了安全带。
  如果不是那双手正细微地颤抖,他或许真的要骗过自己,即便被姜仪这样颠倒黑白,他也全然不在意了。
  剩下的路程里,车厢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连呼吸声都放得轻,姜仪闭着眼,像是无头无脑地发了一通火,终于感到疲惫,所以需要小憩一会儿似地。
  他身上湿润的衬衫这会儿已经被空调的热风吹得半干,黏黏糊糊的,比全湿还让人难受。
  被塑料袋包裹住整个人一样,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没有办法呼吸,全然不透气的,让他陷入窒息。根本说不清楚是哪里难受,但是这样的争吵,对于姜仪来说,半点都不痛快。
  别说祈云看不懂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痛快什么。
  玄关处的灯光亮起,祈云走在他身前,一如既往地按开了灯。
  他蹲下身,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示意姜仪抬脚:“先去洗澡吧,你身上很冰。”
  祈云单手握住姜仪细瘦的脚踝,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穿好之后站起身,整个人呈现出股诡异的平静:“等你洗完,我们再继续说。”
  姜仪麻木地抬起脸,不知道在问谁:“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说你想要我做什么,”祈云也低头看他,低低说:“我没想你生气。”
 
 
第18章 “别碰我。”
  “……”
  姜仪无法去形容祈云望向自己的眼神。
  他沉默无言,在冰凉的死寂中缓慢地后退一步,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连呼出的气都带着冷。
  那是一潭死水,如同窗外的雨季,灰蒙蒙的。
  “什么叫,我想,你做什么?”
  姜仪咬字极重,齿间磨出刮耳的声响,咬牙切齿,仿佛退化的野兽,要生生把祈云拆吃入腹。
  他梗着脖子,似乎是觉得好笑:“难道你做事,都是因为我想吗。”
  祈云单薄的眼睑透着轻微的红,姜仪死死盯着他,以至于连其上淡青色的脉络,都看得格外清楚。
  他喉间发紧,连带着吞咽唾沫的动作都感到晦涩。
  声音显得遥远,短暂的时间里,姜仪先是看见祈云缓慢张合的嘴唇,而后才听见对方平静的,近乎冷淡的反问:“不是吗?”
  祈云微微垂下眼。
  这个角度,他能看见姜仪褪去血色的脸,挺翘的鼻尖,和因为愤怒而抿成一条直线的唇。
  身体是先于大脑的,alpha喉结滚了滚,在自己意识到不对之前,先一步出了声。
  空气陷入冰点,气氛也僵持不下。祈云没太多力气去做出什么表情,只是别过头,不知怎么的,甚至有点无谓地扯了下唇角:“姜仪。”
  他一字一句,唤姜仪的名字,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先去洗澡吧,很晚了。”
  不刻意去笑的时候,祈云连唇角的弧度都不带温度。和姜仪很模糊的记忆相重合,看上去疏离遥远,像一个终于抽身的局外人。
  不知怎么的,omega的心口莫名抽动,没有缘由地感到慌乱。
  祈云的声音太过平淡,以至于姜仪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回过神,相信这真的是从祈云嘴里说出来的话。
  他有太久没有见到这样同自己说话的祈云了,甚至生出梦境里的不真实恍惚感:“……你说什么?”
  比起问话,想要从祈云口中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姜仪的话音更像是呢喃,尚未落到实地,就轻飘飘地散在了空气里。
  人在极度不可置信时,原来也会无端地想笑。
  姜仪扯了个僵硬的笑,挂在那张看起来单纯无邪的脸上,显得滑稽可笑,像套了个不匹配的壳子,让祈云感到陌生。
  而感到陌生的,从不止祈云一个。
  “是我求着你——?”omega仰着头,那对曾经一度让祈云心软的眸子,倒映出灯光的落影:“我求着你爱我,还是求着你让我高兴?”
  光却一反温馨的常态,尖锐又冰冷,激得人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
  “祈云,”姜仪眯了下眼,原本急促的话音稍作停顿,旋即化作一声不算悦耳的嗤笑:“——你能别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吗?”
  “我逼你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话一旦开了头,就难以再刹住车。祈云眼皮抖了两下,不太真实地感到恍惚。
  兴许是已经麻木,或者并不在乎。他整个人都割裂开去,感受不到丁点的刺痛。
  唯一还存在的知觉,是胸口闷堵,喘不上气,犹如一团没有凝成实质的气。
  “你没有逼我。”他只是说:“是我自己想让你高兴。”
  祈云口吻平静,以一种客观到让姜仪头皮发麻的语气,继续说:“但我不知道你要怎么样才能高兴。”
  灯光悠悠洒下,横亘在二人中间,划出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分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硬是像分隔两极。
  祈云还在说,从那句反问开始,他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形同尖锐的刀刃,字字句句,扎在姜仪的心口:“所以我想问问你,”
  他像是感到不解,但因为对象是姜仪,所以连质问都显得平和:“就这样而已,姜仪。”
  “是我太笨了吗?”祈云长而直的睫毛垂下,在因为熬夜新生出的一片青黑上打出乌色的阴影:“明明是想让你高兴,但是还是把事情弄成这样。”
  他似乎是发自内心地疑惑,身上的平和同姜仪的扭曲割裂开去,是全然相反的对立面。
  “我不太懂为什么,”他尽量客观地回想,用有点缓慢的语调说:“你说想和我在一起,所以我们走在一起。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喜欢我的信息素,讨厌一些没必要的触碰。”
  “我以为做到你说的这些,就可以让你开心。”祈云很轻地摇了下头,声音也同样轻:“后来我又发现,好像只要看不见我,你的心情就会很好。”
  说出来也可笑。
  面对其他人时,姜仪是个性格好,足够体面,温柔善良的omega。祈云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见过姜仪坏脾气的这一面,是因为特殊和在乎。
  直到在新闻上看见姜仪和元庭即将订婚,照片上的alpha和omega挽着手,那样的眼神,里头的爱意满的像是要溢出。
  祈云才后知后觉,原来那才是爱人的眼睛。
  姜仪排斥的接触,针对的人,也只是自己。
  “你和元庭的关系,”祈云说的有点艰涩,但依旧吐字清晰,像是在心底过了千万遍:“我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你不说的话,我不会一直问。”他无意识蹙了下眉,那股堵在胸口的气逐渐凝成团了。
  面对姜仪时,祈云的勇气不算多。他停顿下来,有点刻意地缓和语气,一字一句地:“我会和你分开,不会纠缠你。”
  祈云的脑子乱,说的话全都绞尽脑汁。他每个字都讲得艰难,没什么逻辑,想到什么说什么,绕了半天圈子,才终于说到他自以为的重点。
  在alpha浅薄的认知里,姜仪的愤怒无非来源于自己对于元庭存在的介意——姜仪被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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