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
达里尔的脑袋还是晕晕的,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残留着自己是个光秃秃的怪物的印象,不过他还是勉强抓住了最后的一点神智,逐渐意识到扎比尼在说什么。他猛地转头看向那澄澈的巨湖,嘴巴苦涩起来。
“……这不会是灾变之主的主教区吧?”
“曾经。”
有人回答了达里尔的话,但不是扎比尼。
不过这个时候,达里尔已经没有精力去在乎这个,他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比他原本刚醒来的时候还要惨淡。然后,他慢慢地说:“兰斯说,必须得阻止暴雨继续下去,可是这场暴雨的成因,是因为灾变之主太强大,所以污染与神力互相抗衡的结果……何不让祂彻底堕落呢?”
“荒唐”“亵渎”这样的暴喝几乎是不分先后,斥责的语气里充斥着无法遏制的愤怒。
但是扎比尼挡在红蔷薇小队的面前,冷静地面对那些愤怒的教士。
“这的确是无比亵渎的想法,但是,暴雨不是停歇了吗?”
许是他的身份,许是他的地位,当扎比尼表露出要庇护红蔷薇小队的态度时,那些灾变之主的教士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扣留着他们不让离开。
好几天后,小队成员终于不晕乎乎的时候,他们也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兰斯真的成功了。
不管他和舍弗大人到底做了什么,可是最终呈现在他们面前的结果是如此清晰——灾变之主彻底堕落,沉默丧钟的主教区都彻底封闭,无数信徒发生突变。
暴雨停歇。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些因为神明堕|落而同样发生异变的信徒还残留着神智,就算发生了非人的变化,也不想那些癫狂的邪|教徒一般毫无理智。
但越是如此,各大教会就越是想找到兰斯和塞拉斯。
他们的所作所为太过惊骇,他们到底是怎么做的,他们当真……弑神了吗?
在听到这个猜测的时候,达里尔瞪大了眼,然后拼命摇头,声音嘶嘶地看着眼前审问的教士:“那不是真的。”
“什么不是真的?”
这冰冷,安静的审问室内,除了达里尔外,还有几个陌生的教士。他们对达里尔的态度并不冷漠,却还是带着审讯的姿态。
达里尔清楚这不能怪他们。
如果换做是自己,达里尔并不清楚自己的态度还能不能保持这么平和。
可是,他仍然无法赞同这句话。
“……舍弗大人曾说过,神明被污染,并不是死亡,所谓堕落,也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陨落……”达里尔试图解释清楚这其中的差别,“就是,那只是力量的变化,污染本来就存在于世界,是世界的一部分,之所以称之为污染,那只是因为……”
——污染的力量,并不适合人类生存。
有些知识,有些隐秘,在他们长久跟随在兰斯身边时,借由他和塞拉斯的对话,正无知无觉地灌输到他们的脑海中,让他们形成了记忆,甚至不清楚这种隐秘知识的本身代表着某种可怕的铭记。
“咳咳咳——”
当达里尔说完这段话时,坐在后排的一个教士突然低头咳嗽,紧接着不住呕血。他边上的几个教士冷静地拖着他出去,就好像这根本算不了这么大事。而后,又有新的人顶替他们进来,重新坐在了位置上。
达里尔茫然地注视着他们,只听到他们平静的声音:“没事,还请你继续说下去。”
“说,说什么?”
“舍弗大人与兰斯,还说了什么?”
他们还说了什么?
达里尔陷入沉思,相处的时间那么长,他们说过的话有那么多,这些教士想听的是什么?
在达里尔不知道的房间角落里,有一个人耳听不到的铃铛正在不断地摇晃着。在那诅咒物的蛊惑下,达里尔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说话的冲动。
“……我记得,舍弗大人很喜欢兰斯,有时候会问起兰斯关于……回归的问题……你问回归到哪里?这我也不知道呀,只是听起来,兰斯一直很不喜欢这件事……
“舍弗大人有些怪,如果兰斯不在,我是有些怕他的。他有时候……性格不太一样……哈哈哈我能这么说吗?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有一次我看着他从兰斯的房间走出来,淡淡扫我一眼的时候,我还以为看到了我的老队长。
“……你问老队长是谁,就是以前红蔷薇小队的佛拉尔呀……可是他后来失踪的,我记得他失踪前是和兰斯在一起的……为什么不恨兰斯?为什么要恨兰斯,他一直在奔波不是吗?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呵呵,先生,我不赞成你的话,什么叫做兰斯的做法治标不治本?那请问什么才是真正能挽救这个世界的办法?大地母神堕落,灾变之主出事,这是外界所知道的,可难道只有这两位神明出了变故吗……哈哈我没说错呢吧,所有……呵呵呵呵所有的神明,都被污染了……嘻嘻嘻……”
在达里尔开始不住咯咯笑的时候,审问的教士按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是一个提示,意在询问还要不要再继续下去。
达里尔的状态在诅咒物的影响下已经变得有些奇怪,他们是想从红蔷薇小队的成员嘴里得到更多的答案,可并不想为此害了他们的命。
就在这个时候,达里尔的笑声停住了。
他抬起了头。
安静地扫向四周。
只这一瞬,几乎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这不是达里尔。
或者说,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了达里尔身上。
达里尔不会有这样平静的眼神,哪怕他已经是个历练许多的猎人,可他的性格天生跳脱,是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淡定。可越是这样,那种惊悚的恐惧无法遏制地蔓延。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存在,是怎么绕过所有的预警,无知无觉地做到这点?
“不用再来问他。”“达里尔”张开嘴,轻轻地说,“去问无名之书。”
“他”笑了起来。
是平静的微笑。
“那会有你们想要的,所有答案。”
第82章
无名之书。这是属于光明教会的诅咒物, 被封存在光明学院的图书馆里。
这本诅咒物的性情独特,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它。
当达里尔被带到光明学院的图书馆时,他两眼麻木, 有点绝望地说:“你们带我过来,我也没办法告诉你们什么, 我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无名之书……”
“不是要你来找书。”扎比尼不紧不慢地说,“只是带着你以防万一。”
达里尔:“我当时……真的被兰斯附身了吗?”
“我没有看到过程。”扎比尼叹了口气,“不过, 听起来, 是这样的。”
所有的影像记载都失去了作用, 文字的记录也无法保留,只剩下口口相传。这种奇异的效果, 在从前只出现在某些神迹上。
他们在等。
等待图书馆的排查结束后, 他们才在光明教士的带领下进入了图书馆。硕大的图书馆空无一人,除却他们外静悄悄的。
【无名之书】
【长得像一本书,实际上也是一本书。至于里面呈现的东西?多看看,多看看, 总能找到最适合你的。】
【恒定效果:历史的真相。】
“不必害怕。”为首的眷者莫特冷淡地开口,“无名之书虽是最高阶的诅咒物,不过它被存放在这里后, 就没有再出过事。”
他的脚步很轻, 走到柜台前。
当莫特走到柜台时, 达里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图书馆内并不是没有人。
柜台后还站着个人,是个图书管理员。
“你好。”
图书管理员抬头, 是个女人的模样。
长相……
奇怪,达里尔想揉眼睛, 为什么他看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子?
“你好,我要借阅无名之书。”莫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图书管理员递出个什么东西。当达里尔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后,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那是一张卡片。
很普通的卡片,随处可见,非常单薄的卡片。
却非常熟悉。
达里尔曾经在兰斯的手里看过无数次这张卡片,说起来,每次用到这张卡片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他很努力去回想。
古特宝丽亚塔,据说那里有过世界上最多的书籍。
它本该是彻底坍塌了,只是一年半前,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它的幻影再次出现。那次红蔷薇小队赶往古特宝丽亚塔就是为了让它消失,不然只会源源不断吸引更多无知无畏的人进入其中,然后制造出更多疯狂的邪|教徒。
因为有些知识,是不该被人知晓的。
当时,在深入这座高塔时,兰斯曾带着他们进入某一层被书籍淹没的楼层(实际上这里每一层都充满了书籍),然后找到了管理员。
在和管理员交接的时候,兰斯出示了一张卡片。
然后,还有哪里来着?
利印环沙漠,在即将坍塌淹没的地堡里,兰斯匆匆走到家族书籍管理员的面前……塔雷修道院里,为了得到最完整的资料,小队曾经潜入最深处的书籍管理处……
这么说来,他曾经看过很多次这样的画面。
这张卡片,意味着什么?
当达里尔这么想的时候,他也这么问了。
在前台的莫特听到达里尔的话,下意识看了过来,冷漠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你还曾经看过谁使用过这样的卡片?”
“兰斯。”
达里尔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名字。
莫特沉吟了会,收回卡片,然后看回管理员。他的声音很冷,如他的为人:“这是一种准入手续,意味着拥有这种卡片的人得到了某种允许,根据等级不同有不同的权限。虽然每个图书馆都有不同的准入原则,但只有与无名之书有关的这里,才使用这样的卡片。”
听完莫特的话,达里尔背后满是冷汗。
他当然明白莫特的意思。
如果只有在这里,才拥有这样的卡片,那么,兰斯的那张卡片又是怎么回事?
兰斯曾经在光明学院读书,当时的舍弗阁下与他关系亲密,会给与他这样的权利很正常。可是,又为什么能在光明学院之外的地方使用?
前台的校规逐渐变幻,那本薄薄的书突然变得非常厚重,最终蜕变成一本立起来的大块头。没有任何人能看清楚上面的字体,也没有人能感觉出它的页数。
它自动翻开,露出了空白的书页。
有几个教士靠近莫特,没有到并肩的位置,但足以看清楚莫特和无名之书的情况。他们慢慢地看到空白的书页上浮现出文字。
——拥有权限的人,可以提三个问题。
莫特微微眯眼,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无名之书的确可以得到许多的答案,可是它也几乎不主动解答问题。你可以在浩瀚书海中,寻找那个最终也最有可能的答案。但也可能终其一生都找不到结果。
莫特:“去通知尤金,把所有在德约塞城拥有权限的人都找来。”他身后有教士低低应了声。
莫特上前一步,他的手抚摸上无名之书,平静地说:“无名之书和兰斯,是什么关系?”
原本的第一个问题不该是这个。
可是达里尔的问题,引出了更多的问题。
无名的书页飞快翻动,哗啦哗啦的翻动声响起,不知到了何时终于停下,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莫特眯起眼,看着上面的答案。
与此同时他快速念出来。
“兰斯是祂最喜欢的人类。”
一时间,就连呼吸都显得有些聒噪,几乎没有人敢说话。那种静悄悄的,沉重的气息降临,无形间,好像背后长出了无数只眼睛,正在此时此刻齐齐睁开,充满着丑陋的恶意。
明明答非所问,却没人敢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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