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贺来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真想现在就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喜欢她呢,还是讨厌她呢?
她一颗心好像被搁置在篝火上不停地被人翻来覆去地烤着,急得慌。
“有事就随时给我打电话,”燕贺来没忍住,搭在她肩上的手顺着她脖颈的线条往上,捏了捏她的脖子,怕她生气,很快地就放开来了。
“宝桂,新年快乐。”
说完这么一句话之后,燕贺来才依依不舍地打开门往楼下走去。再不走,老陈就该等急了。
在乘坐电梯的时候,燕贺来想了想,留她一个人好好想想,未必不是件好事。
从某方面来说,宝桂是个倔丫头,她自己不想明白是不会踏出那一步的。而燕贺来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她迈出那一步。
而留在公寓里的宝桂,等燕贺来一关上门,就仿佛全身失去力气一般坐在地板上,两个人一起购买的东西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她周围。
宝桂伸手抚上了脖子,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燕贺来方才捏过的位置,一下又一下地,陷入了沉思。
燕贺来一走,房子突然就好像失去了生气一样,四面八方的孤寂与寒冷打破了暖气的防护,肆无忌惮地朝她袭来。
真是奇怪。
宝桂一个人坐在地板上呆呆地想到。
突然好想她。
可是她们才分别不到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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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燕宅,应该是都放了年假的缘故,家里显得比以往冷清了很多。燕贺来觉得这应该也是父母觉得去外祖家待一段时间的原因之一。
燕云来还在忙着做放假前最后的工作,要到晚上吃饭之前才会回家。
正当燕贺来将包包往沙发上一搁,准备搂着小来看电视的时候,突然听见旁边品茶的燕父说了这么一句话,“囡囡啊,晚上和你吴叔叔一家吃饭,记得把自己收拾好一些。”
燕贺来躺在沙发上,想了半天吴叔叔是谁都没个思路,“爸,吴叔叔是谁啊?”
在她的抚摸下,小来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这声音一下又将燕贺来的思绪扯回了宝桂醉酒那晚,在她怀里哼哼唧唧的模样。
她在干什么?
不顾旁边燕父的絮絮叨叨,燕贺来如此不可遏制地想到。
“小贺见老吴,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小孩一个,哪记得那么清楚呢?”还是走下楼梯的燕母止了燕父的话头,给了他一个埋怨的眼神。
待燕父收声之后,燕母继而才给燕贺来解释道,“吴叔叔是你爸爸以前的同学,后来当兵去了,不过也没断了联系,听说你今年回来了,就想约着一起吃个饭,和他家孩子见个面。”
听到某些个敏感字眼,燕贺来不由得多问上一句,“谁见?”
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警惕模样,燕母真的是没个好脸色,“和你哥哥,瞧你这样。”
“老吴早年当兵,娶了个军医院的医生当太太,两口子和和美美,养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差,我还怕你哥哥入不了人家的眼呢,”燕母一脸嫌弃。
燕贺来抿了抿嘴,有些话她不知道该不该说。上次燕云来生日宴,她就觉得燕云来和陈朝和两个人有些不对劲。
看起来很像是,一方无心,一方有意。
可是她可不敢保证,万一燕云来只是不知道呢?就连燕贺来也在心里仔细琢磨,燕云来不知道小和姐心意的可能性有多少。
他们四个人从小玩到大,但是陈朝和什么时候开始对燕云来有心思的?燕贺来居然是一点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她从前太愚笨还是陈朝和藏的太好。
可万一燕云来真的无意,她出手搅和了相看,坏了他一桩缘分,那也是罪过。
犹豫再三,燕贺来还是决定等燕云来回来再说,“那哥什么时候回来?”
“他忙着呢,说今晚在吃饭的地方见,”燕母看了看时间,“哎呀,时间也不早了,你们父女俩可得赶快收拾,可别迟到了。”
这头燕父还是慢悠悠品茶,“急什么,这么多年朋友,差个几分钟怎么了?”
燕母不管他,“要是迟到了可别怨我就行,”转而挽着燕贺来上楼,一边走一边和她投诉,“你看看你爸,老了老了,就倔的跟什么似的。”
听妻子在女儿面前告状,这下燕父可坐不住了,跟在她俩后面也上楼去,“说什么呢?这不是和老吴关系好嘛,迟到一会人家也不在意。”
“谁信呢,八成胡诌。”
就这么听着老两口斗嘴,燕贺来一边无奈地笑着,一边回了自己的房间去洗澡收拾自个儿。
打开卧室的门,房间的所有东西依旧都被陈妈收拾的一尘不染。
燕贺来将自己砸在床上,只是扑面而来的一贯熟悉的味道却发生了些许变化。
燕贺来想起来了。她上一次回来住,就是带宝桂回家过元旦那一回,她俩一起睡在这张床上。
她有个睡觉抱东西的习惯,但是因为那天宝桂在,她就把玩偶放到了房间的沙发上。
那天晚上,燕贺来记得很清楚,抱的就是宝桂,甚至第二天早上醒来,她还压住了宝桂的头发。
古人说,挥剑斩情丝。可是万一青丝都缠绕在大脑里的神经上,要怎么斩?
燕贺来不愿再想,起身洗澡换衣服,再化妆。等她收拾完下楼的时候,燕云来赫然一身西服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回来了?”燕贺来奇怪地看向他。
“提前下班,”燕云来往后靠在沙发上,戏谑地说道,“吸血老板偶然也要慷慨一下吧。”
今天燕贺来穿了条黑色的棉裙,在宽松的腰部系了一条腰带,将纤细的腰部线条悉数勾勒出来。裙子的两肩还有一个特别的小设计,挖空了一个小三角,将她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然后一件加绒的长大衣将她裹的严严实实地。哑光马丁靴长度到达她的小腿中部。
柔顺的黑发扎了个低马尾垂在背部,还在右边别了个精致的发夹作点缀。黑色的不规则形状的水晶耳环坠在两侧。
“好了好了,出门吧,”两人谈话间,燕父燕母也相继走下楼来了。
燕贺来坐在燕云来爱车的副驾驶座上,而燕父燕母则坐在老陈的车上。今天除夕,料想应该会很堵车,因此他们一家人决定提前出门。
可就当到了半路的时候,燕贺来接到燕母的电话,说是给吴叔叔一家准备的礼物落在家里了,他们要回去取一趟。
“那妈妈,我们也一起回去吧,”燕贺来看了一眼燕云来,这么说道。
“不用了,现在路上堵,你和哥哥先去,我和你爸爸回去取一趟,记得和你吴叔叔说一声啊,挂了。”说完燕母就果断地挂了。
迎着燕云来含笑的目光,燕贺来无奈地耸了耸肩,“走吧。”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燕贺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问他,“哥,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小和姐吗?”
听妹妹这么问,燕云来挑了挑眉,好像在讶异她居然能看得出来,犹豫了一小会还是坦诚道,“以前喜欢过。”
燕贺来继续追问,“那为什么现在不喜欢了?”
“贺宝,人是会变的,喜欢也是,一旦错过时机,即便是同样的话再说出口,意义也不一样了,”开到了最拥堵的路段,燕云来一边将车速放缓,一边回答着燕贺来的问话,“十八岁的燕云来和二十八岁的燕云来,早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天在生日宴上,燕云来知道那些未从陈朝和嘴里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什么。又或许是因为太知道了,所以才不愿意真正听见那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
正因为很清楚,燕云来知道陈朝和喜欢的只是从前那个经常陪伴在她身边的他,而不是经历过燕氏血雨腥风之后精于算计的他。多年的经历让他觉得很疲惫,也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承担的起那样纯粹又真挚的感情。
燕云来越发觉得,爱人其实是一种了不起的能力,但他或许再也没办法做到那样全心全意地喜欢一个人了。
陈朝和可以给他一整份的喜欢,但是他只能回之以缺斤少两的、残缺的感情,这不公平。不公平的感情注定走不长远的,就像你永远不可能强迫一个不喜欢看海的人陪你看一辈子的海。
放手才是明智之举。但是燕云来对着妹妹说不出口。妹妹燕贺来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她的喜欢是如火一般热烈和耀眼的,所以有的时候燕云来也很庆幸,燕贺来始终保持着那份单纯与青春独有的莽劲,那很好。
虽然明知原因,但是却不能宣之于口,因为一旦说出来,那倾尽全力维持的一切就不再了。
有的时候,人的话语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可是我想能有个人陪着你。”燕贺来的喉头有些干涩。
感情的事情,一半人为,一半天意。
她也没有任何资格来指责或为燕云来遗憾。她只是觉得可惜,燕云来和陈朝和,都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她希望他们两个人都能幸福。
在一起很好,不在一起也很好。
听了燕贺来的话,燕云来忍不住笑,在等绿灯的间隙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却得到了燕贺来的一个白眼,“贺宝,人的生活又不只是有感情,没有了感情也能好好活下去,对于我和朝和来说,自然而然才是最好的选择。”
“让过去的事情过去,我们才能更好地走向未来。”
不然怎么说,她爱燕家的每一个人呢。
她由衷敬佩燕云来对待感情的这份的豁达,也明白燕云来做事会有自己的方式和想法,索性也不再管,只将头转过去看雪花落在车窗上。
那家里的小花,此时此刻在干什么呢?
第36章三十六
燕贺来回家当晚,小肖就收拾东西赶来公寓和宝桂一起跨年了。
一进屋,小肖还压低了声音问宝桂,“燕总没在家吧?”
瞧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宝桂忍不住笑出声,“她回家过年了,你安心进来吧。”
她第一次见燕贺来的时候,也是这么小心翼翼的吗?
宝桂一边招呼着小肖进来,一边在脑海里仔细回想着。
听完她的话,小肖才提着行李安心地走进了家门。虽然早前已经来过了一回,但是她还是感觉到提心吊胆的。
毕竟是公司大boss的家诶。
小肖的眼睛一边滴溜溜地打量着屋内的装饰一边想到。
下午和燕贺来出去购物的时候,买了很多年画和梅花之类的装饰物,将家里的每个角落都点缀得没一处落下的。
比起之前,这里似乎更多了些家的感觉。
小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对宝桂说的。
正在给她倒温水的宝桂听她这么说,手上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眼里藏着复杂的思绪,却只是笑着说,“有吗?”
接下来两个人的安排大概就是弄一顿年夜饭,然后一边吃一边看春晚。
准备做饭的时候,宝桂先是系上粉色的围裙,随后打开冰箱将做饭用到的食材一一拿出来解冻。但是乍一看见每一格都被塞得满满的冰箱,宝桂还是晃了一下神。
燕贺来离开了,又处处存在她的生活里。
在两个人的合力下,一顿年夜饭很快就做成了。收拾完碗筷之后,小肖出去散步消食,顺便给家里人打电话去了,只留下宝桂一个人在家里。
宝桂仍旧坐在餐桌的椅子上,黑掉屏幕的手机就在桌子上静静躺着。室内静悄悄的,客厅里的电视机仿佛在唱着独角戏。
紧身的白色毛衣将宝桂的身材勾勒得让人浮想联翩。拍戏需要维持身材的缘故,哪怕在过年,她也不敢吃太多的肉食。
她盯着桌子上的手机看了半晌,不知道是不是肉类摄入不够,看了半晌只等来腹中的空虚感。
又或许这空虚感并不是来自腹中,而是来自心底。
今天过年,一家人应该都和和美美地守在电视机前守岁吧?
奶奶应该一边戴着老花镜认真地看春晚,父母应该同亲戚们畅谈往事、畅想未来吧?
这样一想,宝桂心头的念头又松动了些许。可还没等她下定决心,就有新的电话打进来了。
“燕贺来”三个大字在手机屏幕上急速跳动着,仿佛彰显着来电者的迫切。
宝桂收拾了一下情绪,深呼吸了一下之后才划过屏幕接通了电话,“喂?”
听见入耳是熟悉的声调,燕贺来爬在阳台的栏杆上,迎着冷风咧开了笑。
这个小习惯或许宝桂本人都未必意识到——她接通电话的第一声“喂”,会有一个声调逐渐上扬的过程。
听来就像唱歌一样。
“新年快乐。”燕贺来笑着朝她祝贺道,“吃过饭了吗?”
“新年快乐,吃过了。”宝桂笑着轻轻回了她一句。烟花爆竹声成为了燕贺来电话那头的背景声,点缀着她发出的贺喜,满是新年的味道。
哪怕隔着手机屏幕,宝桂仿佛依旧能闻见烟花爆竹燃烧时的味道,熟悉又有些刺鼻,是充满回忆的味道。
每年这个时候,燕宅都会迎来很多燕贺来没看过也没听过的亲戚,大人小孩盈盈于室,喧闹嘈杂得让她头疼。
从饭局回来之后,燕云来早已经先一步躲去了朋友家,燕贺来行动稍慢了一步,就被燕母抓了壮丁,留下来陪客人。
但是他们每年问的问题几乎都如出一辙,雷同程度大到让燕贺来怀疑是否今年和去年来的并不是一波人。
尤其是一群熊孩子,真的是吵得让她太阳穴隐隐作痛。相比下来,外祖家的姜苡那几个小朋友简直是不能再可爱了。
好不容易她才脱开身来,躲到二楼阳台来给宝桂打个电话。想到她一个人身处过年的氛围里,燕贺来就不由得给她套上了楚楚可怜的滤镜。
最常规的招呼打完了,燕贺来在电话这头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嘴唇微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安静下来的话筒让宝桂以为网络卡顿了,她还拿开来看了看网络信号,对着手机疑惑地喂了几声。
燕贺来想对她说的话有很多,这些话争前恐后地涌到喉头,却因其数量过多而发生了堵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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