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她才在万语千言中勉强清出一条道来,干涩的喉咙里发出略有些干巴巴的话语,“外面的焰火很吵闹,我有点想你。”
分明想念溢满了胸腔,却只敢掏出来一角示人。
如果说爱的第一步是勇敢,那么第二步对燕贺来来说,就是胆怯。
不是因为她自身没有勇气而胆怯,是怕她的爱太过于直接,坦诚又热烈,会吓退了一向只求安稳的宝桂。
那可不是燕贺来想要的。
那句“想你”透过手机传到宝桂耳里的那一瞬间,差点让她没拿稳手机。
燕贺来的爱是这样的鲜明,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她对于爱的认知。
她的爱太过于猛烈,将宝桂的头脑冲撞得失去了方向,好半天宝桂的目光才找到了一个落点。
“嗯……”宝桂的目光盯着餐布的花纹,鸦睫低垂,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映照出微微翘起的睫毛的影子。
还未等宝桂想好如何回答她的话,电话另一头的燕贺来却发出了嘶的一声,像似在倒吸口气。
宝桂疑惑问她,“怎么了?”
“没事,雪花落到脖子上了。”燕贺来的脸冷得像一团揉皱了的纸,五官都被冻得扭曲得挤在了一块,仍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着没事。
“你在外面?”这样问完,宝桂才好像听到她那头的簌簌风声透过手机传来,只是隔着手机听不真切。
宝桂脑补了一下燕贺来站在室外给她打电话的模样,雪在下着,风在吹着……唯有她是温热的。不仅如此,她还将这温热分给了她一份。
“啊…嗯,”随着落下脖子里的雪花被体温融化掉,燕贺来的心情也变得轻快了起来,“亲戚的小孩们太吵了,我受不了他们,就在阳台躲一躲。”
她一边解释,一边伸出左手拂去了落在头发上的雪粒子,以免等一会雪化了之后头发湿答答的。
“很热闹吧?”宝桂听出了她话里的埋怨,笑着问她,语气轻柔如同哄一个小朋友。
趴在阳台栏杆久了,腰背有些酸痛,燕贺来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站直了,伸了一下腰,“是很吵,各种各样的亲戚让人受不了。”
见宝桂对那句话避而不谈,燕贺来也默契地并没有再提。但是她知道宝桂一定听见了,一定。
突然,汽车引擎的声响的楼下响起。燕贺来伸出头往楼下看去,从车窗里看见了燕云来的侧脸,无声地朝他挥了挥手。
“小肖应该也过来了吧?”好像才想起这回事似的,燕贺来问了一句。
宝桂也听见了电话另一头的汽车声响,“嗯,过来了,现在她出去散步去了。”
“那你先忙吧,”知道她还有事,宝桂就先一步把这段电话做了个结尾。
燕云来将车在楼下停稳后,看见了二楼阳台上吹着风打电话的燕贺来。白色的雪落在她黑色的羽绒服上,显得特别明显,簌簌凄冷的模样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下车后朝着阳台的燕贺来做了个下楼的动作。
宝桂的话来得恰如其实,燕贺来一解相思的目的也稍稍达成,也不再纠缠着宝桂说话,“好,我下回再打给你。”
和燕贺来打完电话之后,宝桂突然觉得胸腔里盈满了无所畏惧的勇气。她不再惧怕一通电话,再一次拨下电话号码的动作分外干脆,拨打电话的嘟嘟声伴随着越来越剧烈跳动的心脏一同等待着。
这通电话她是打给奶奶陈钦兰女士的。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是小宝桂吗?”
声音略有些颤巍巍的,听得宝桂眼眶一热,“是我,奶奶,新年快乐。”
陈钦兰没有如宝桂所想的那样,一如以往在电视机前一边看春晚一边守岁。倒不如说,这个年过得让整个谭家都有些说不出来的压抑。
“好好,小宝桂也新年快乐,奶奶呀,最近老喜欢看你演的戏了,演的真好,”陈钦兰在房间里打着电话,布满皱纹的脸因着笑意而开出了一朵花,“过年不回来看看?”
泪水在眼睛里还未落下来,便被喜悦挡了回去,宝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些,“奶奶,我不回去了,过两天还有工作呢。”
“我托小宇汇款回去了,您收到了没有?”宝桂又紧接着问道。
除去必要的开销,她将拍戏赚的每一笔钱都好好存了起来,临近过年的时候托堂弟谭舜宇寄了将近一半回去。
谭舜宇是她叔叔的儿子,今年才刚刚大一,也在B市上大学。
“收到了收到了,”陈钦兰笑着说,“你才工作多久呀,怎么寄那么多回来,你够不够用?不够我寄回去些给你,多吃点肉,太瘦啦。”
好久没收到过来自家人的关心,宝桂眼眶越来越热,泪水逐渐满得将要落下来,“奶奶,我好着呢,那钱你存起来花,我不缺吃的。”
“我现在当演员呢,可不能吃胖了,”宝桂难得撒娇似的冲着奶奶开了个玩笑,“奶奶,帮我向爸爸妈妈问个好,我先挂啦,下次再给你打电话。”
“诶,好,好,”陈钦兰一连应了好几声,拖长的尾音充满了不舍,“小宝桂长大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奶奶支持你,啊,有空的时候多给奶奶打几个电话。”
宝桂眼里含着泪水应下了,眼眶里的泪水一直强忍到挂了电话之后才无声流下。如果说远方的南方小镇还有什么值得她牵挂的人和事,那就唯独奶奶了。
可是人要长大,要走向远方,就必然得舍下了家人亲朋。这是没办法的事。
蓄满的眼泪流光之后,宝桂用指腹轻轻将脸上的泪痕擦去,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她估摸着外出散步打电话的小肖也快回来了,就对着镜子拾掇了一下自个儿。
这一通电话,这一场流泪,倒让她心里因着过年而积压起来的负面情绪消去了不少,好像心里头压着的大石头被挪开了似的。
宝桂看着镜子里眼睛红红的自己,用沾湿了水的双手轻轻掐了一把自己。好像也是时候,该考虑另外一件事情了。
第37章三十七
随着新年的气味愈浓,宝桂的假期也即将结束。
因为处于新年期间,B市各个景点游玩的人络绎不绝。人潮拥挤打破了宝桂想出去游玩的念想。
虽然宝桂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知名度,但是小肖还是觉得尽量不要抛头露面比较好。因此两个人也没有出去游玩,只是出去吃了几顿饭。
反而是燕贺来,尽管去了G市外祖家也不消停,一天一通的电话照打不误,这让旁边的小肖都渐渐悄无声息地变了眼色。
但在假期结束的前一天,宝桂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她犹豫再三,还是换过了衣服之后独自出门了,只剩下小肖一个人在家。
另一头的燕贺来呢,自然知道宝桂的放假时间,并且随着最后一天的到来而显得有些焦灼难安。
好不容易新年放个假,她却连一天完整的时间都没有在宝桂身边待过。
燕贺来有些郁郁。
因此燕贺来一边顶着新年必备的社交笑容在外祖家待客,一边在心底里暗暗着急。数次的心神不安让燕云来稍稍注意到了她的不同。
外祖养育了三个孩子,只有燕母这一个女儿,自是对她分外疼爱些,爱屋及乌,也就对燕云来兄妹分外照顾。
在燕父燕母最繁忙的那段时间,燕云来还曾经收拾东西拉着燕贺来到外祖家住了一段时间,因此两家的小辈感情关系是很好的。
过年来外祖家待一段时间,也成了燕家不成文的一项规定。
“表姐表姐,”燕贺来的思绪被姜茵一把子扯了回来,小女孩甜甜地喊她。
姜茵和姜芙是小舅家的一对双胞胎,今年才十三岁,性子乖巧又可爱,最得燕贺来喜欢。她也最中意听话乖巧的小孩。
燕贺来回过神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了,茵茵?”
“我听姐姐说,你自己开公司了是吗?”姜茵抱着燕贺来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问,望向她的一双眼睛澄澈又明亮,忍不住让燕贺来想起家里的小花。
姜茵和姜芙之间很少以姐妹相称,她们相处的模式更像是形影不离的伙伴。因此她口中的姐姐只有姜苡了。
今天燕贺来穿了一件杏色的西装,两肩的垫肩设计不仅让她拥有了直角肩,还让她隐隐有了一种女企业家的气质。
听见她的问题之后,燕贺来不由得汗颜。
来到外祖家的这几天,她几乎一直不停地被问到这个问题。也许在他们眼中,一向养尊处优的燕氏大小姐居然会自己开公司,是一件很值得让人惊讶的事情吧。
但是面对小女孩,她还是将自己的不耐烦收了起来,“是啊,表姐努力赚钱,给我们茵茵和芙芙买好看的裙子。”
今年的新年礼物,燕贺来送给姐妹花的是一人一箱子私人订制的裙子。
燕贺来自己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因此格外喜欢逗弄别人家的小孩,特别是面对这种乖巧又可爱的,她有十分的耐心。
“是不是很辛苦?”姜茵又接着问道,“我同桌家里也是开公司的,他说他爸爸妈妈非常辛苦。”
燕贺来讶异于她能想到这些,看了一眼靠在她身边的小姑娘,随后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想到可爱的茵茵和芙芙,表姐就不辛苦。”
过了一会,姜茵起身望了一圈四周,见没有人过来打扰,才小心翼翼地伏在燕贺来耳边说起她的小秘密,“表姐,我和你说,我姐姐好像谈恋爱了。”
姜苡?
燕贺来挑了挑眉,八卦的激情迅速在心内燃起,“和谁呀?”
这小妮子前阵子不是还追着她大哥呢么?变脸这么快?
“她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不告诉我们,”姜茵的眉眼扬起了些许得意的神色,“但是我和芙芙不小心听到了,好像对方姓陈,表姐,你知道是谁吗?”
这倒有点熟悉了啊。燕贺来心里咯噔一响,突然想起来一些什么,心里隐约已有了猜测。
“茵茵,我和你说,你姐姐已经二十多了,谈个恋爱特别正常,我们都应该支持她,知道吗?”燕贺来搂紧了姜茵,让自己的脸和她的额头相贴低语着。
姜茵窝在她的怀里点了点头,澄澈的眼神让燕贺来分辨不清她是否已经到了懂得情爱的年纪。
但好在姜燕两家的大人从来不会给爱框上刻板的年龄,哪怕是年纪已高的外祖父,也会在燕贺来的青春期说上一句,早点学习爱人不是一件坏事。
外厅的说话声音依旧不断,但并没有一种令人感到烦躁的嘈杂。而这时,从外面进来的燕云来打断了燕贺来二人的谈话,“我要回B市,那要不要一块回去?”
“嗯?”燕贺来抬头看他,发出了个疑惑的单音节。他们原定在大年初五才回B市,可是今天还是大年初三。
“我临时有点事,打算订下午的机票回去,你呢?要不要一块回去?”燕云来抬手看了看表,黑色的手表盘踞在他瘦削的手腕上,更显精英与干练气质。
燕贺来表面上装作沉思了一会,才作出回答,“啊,那我也一起回去吧,刚好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
说完之后,她低头在姜茵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茵茵宝贝,下次放假再一起玩。”
在外头玩耍的姜芙仿佛也听见了燕云来兄妹二人即将离开的消息,赶忙从外头跑了进来,因为激烈运动而变红的小脸蛋此刻充满了不舍。
“小贺表姐,你要回去了吗?”几乎与姜茵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挨在燕贺来的另一边。
燕云来看着这浓情蜜意的一幕,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他很了解燕贺来,她和姜茵姜芙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坦诚又可爱、内心柔软的小女孩。
燕贺来揉了揉姜芙的头发,也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等下次放假我接你们来B市玩一段时间,好吗?”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姜茵姜芙两姐妹,和外祖辞行了之后,燕云来兄妹才坐着小舅的车赶往了机场。
这本应该由姜著来送的,但是他的科二考了三次都没有过,至今还没有取得驾照。
在燕贺来赶回B市的时候,另一头,宝桂应了不知名之人的邀约,独自出门去了。
燕贺来家所处的这个小区对于进出的管控十分严格,尽管如此,宝桂的出行还是十分低调且谨慎。
见面的地方在一个宝桂从来没听过的地方,店名叫「在昼犹昏」,但是唯独这个名字是让宝桂很感兴趣的。
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
取的很有雅意。
宝桂进门后在餐厅里扫了一圈,而来人在餐厅的角落里伸手朝她示意。她走过去,在来人面前坐下,“你好,顾小姐。”
顾与秋言笑晏晏的脸映入眼帘。
说起来,算是这次,她们之间也才见过三次面,可以说是非常陌生。接到电话时,宝桂还觉得有些惊讶。
她们两个人毫无交集,为什么顾与秋要打电话约她见面呢?
一个人名不由得浮上了宝桂心头,一个让她们两个人产生交集的人——燕贺来。
对于她们曾有过的关系,燕贺来直言不讳。那么今天顾与秋来找她又是为了什么?
“幸会,谭小姐,我们又见面了,”顾与秋朝她微微一笑,算作打了招呼。栗色的中长发散散披在肩上,和她土橘色的口红有些搭。
虽然处在过年期间,但是这家人气很高的餐厅依旧是人来人往,而顾与秋选择的这个角落则很好地在热闹的餐厅里隔出了一个安静的小世界。
“请问顾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不做他言,宝桂直接切入了正题。
这直白又利落的谈话方式无端让顾与秋想起了另一个人,让她呆了一会,“只是出来聊一会,和谭小姐见了好几次,可是都没怎么好好说过话。”
“我听说,谭小姐是去年签在了贺来公司的?”她故意去掉了姓氏,颇有些暧昧不清地说出这个名字。
恰好这时,餐厅的服务员上前询问宝桂要点些什么。宝桂无心吃饭,只点了一杯热可可。
“对,看来顾小姐很清楚。”宝桂笑着点了点头。经过系统的台词训练之后,她的声音明显听着吐字更加清晰,也可以随意操控话语里的情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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