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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于永夜(玄幻灵异)——麦香鸡呢

时间:2024-10-06 09:39:43  作者:麦香鸡呢
  他们隔着几米的距离,一方茶几割出分明的泾渭,一个立于绝对权力的背后,一个站在同流合污的野心之辈间——差距从未显现得如此直观。
  顾培闻坐在轮椅上,许久未见,他看起来似乎苍老消瘦了些,但精神状态还不错。陈舒茴和温睿颔首叫了声‘顾董’,顾培闻点点头,又看向温然,温然抿出一个笑:“顾爷爷。”
  “很久没看到你了。”顾培闻也笑了笑,身体往后靠了些,清清嗓子,“知道大家都忙,我也就长话短说。”
  “项目最近出了点问题,交给警察去办就好,总能查清楚的。做生意,难免碰到这样那样的意外和绊子,怎么去解决才是首要,至于已经损失的,没必要耿耿于怀。”
  “我这些日子身体不太好,打算放下事情专心地治疗修养一段时间,这期间,柏清就交给崇泽来管理,舒茴和温睿,你们协助他。”
  这句话一出,温然观察到陈舒茴的肩膀很细微地松懈了一些。
  这是她进入柏清后负责的第一个大项目,却出现了严重意外,这几天她大概焦头烂额心神难宁,被通知要来鸾山时也许都做好了挨训和革职的准备,不想顾培闻竟直接放了权,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因祸得福。
  “一些资料和文件,助理已经备好了,该签字的签字,该盖章的盖章,董事会那边明天也会开个会,你们都参加一下。”顾培闻的手轻轻拍在腿上,“好了,去书房吧。昀迟和温然,你们去吃晚饭。”
  管家从顾昀迟手里接过轮椅握把,带领众人向书房走去。
  顾昀迟朝客厅外走,几步后回过头:“发什么呆,跟上。”
  温然回神,点点头跟上去。
  没有坐车,也没有立即去餐厅,顾昀迟穿进了另一栋楼,温然一直跟在他身后两米左右的位置,也走进去。
  上了电梯,两人都没有说话,数字从‘01’变为‘-1’,门打开。
  一瞬间,视线被深蓝的色调包围,温然以为自己来到海底——巨型无边际水族箱环绕整个空间,鲨鱼穿梭在珊瑚礁中,以及无数漂亮的鱼类,就像339说的,和海洋馆一样。
  顾昀迟一手按着电梯门,侧头看了看温然:“怕的话我们就走。”
  “想看。”温然说。
  走出电梯,仿佛置身可以呼吸的海底,温然克服内心轻微的恐惧,低头看,海龟正从脚下悠闲游过。
  不知不觉,和顾昀迟再次拉出两米距离,温然停下脚步,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说:“顾爷爷现在要把公司交给你伯伯了,你会担心吗?”
  顾昀迟的目光跟着面前那只鳐鱼缓缓往上,道:“有什么好担心的,说不定其实我根本不想要。”
  “那你想要什么呢?”
  顾昀迟看了看他,没来由地问:“你怎么了。”
  温然手都蜷紧:“为什么这么问。”
  “一副生病的样子。”顾昀迟说,“之前见面的时候不是总要抱么。”
  “我还可以那样做吗?”温然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他真的有为可以和顾昀迟变得更亲近而开心过,现实却很快将他敲醒,推远。温然想,或许他和顾昀迟的结局早在开始就被写好了。
  顾昀迟转向他:“我什么时候限制过你。”
  温然看他几秒,有点难看地笑了一下:“今天就不了吧。”
  那并不是他心里的答案,温然的喉咙泛上苦味,想向顾昀迟倾诉很多事——我可能是私生子,被恶意对待是不是我活该,我不想和他们一起站在你的对面……还有,陶苏苏说的爱,为什么会让我感到痛苦。
  “顾昀迟。”温然站在海里,脸上露出茫然又悲伤的表情,说,“我好痛苦啊。”
 
 
第46章 
  咕噜咕噜,小丑鱼吐出一串泡泡,急急摆了一下尾巴,从温然身旁游向水深处。
  顾昀迟的脸上笼着一层冷冷的蓝,声色无动地看着温然:“因为我么。”
  是,也不是。痛苦来源于愧疚,来源于不堪的感情,是对顾昀迟,却全然不是顾昀迟的错。
  温然回答:“是因为我自己。”
  过去还能勉强安慰自己是被迫入局的养子,现在做不到了,假使身上真的流着温家的血,他就不再仅仅是一块敲门砖,而是早在十年前便被选中的一环。
  至关重要的一环——那场没走正规程序、钱货两讫的交易般的领养,是计划的开端,又以温宁渊的死亡为节点,进行植入腺体手术,改变性别,以高匹配度omega的身份,别有用心地出现在顾昀迟面前。
  当然也可以自称无辜,但无法否认的是确确实实参与了每一步。正如最初的那些示好、隐瞒、假意,都是他做的,门是他亲手推开的,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在这个以夺取柏清领导权和困制继承人为目的巨大圈套里,‘温然’是为顾昀迟度身定制的刀,涂抹着掩人耳目的高匹配度信息素,切割下每一块原本属于顾昀迟的东西。顾崇泽和陈舒茴的得到就意味着顾昀迟的失去,彼时顾昀迟只会看到一个浑身写满谎言与欺骗的私生子。
  这样不光彩的私生子,竟然还厚颜无耻地试图想沾一沾‘爱’的边,相当难以理喻的笑话。
  “我为什么和他们站在一起。”温然音量低得像在自言自语,“你看着我的时候,不会觉得很奇怪很讨厌吗?”
  顾昀迟冷静道:“我不和讨厌的人接吻上床。”
  温然迷茫地问:“你为什么不讨厌我呢?”
  “你很想被我讨厌?”
  被反问得哑口无言,温然抠着手心,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不想,被你讨厌了我会很难过,但是你对我好,我会更内疚。好像不管是靠近你还是离开你,都会让我痛苦,为什么呢?”
  一只灰色长尾光鳞鲨无声地从顾昀迟头顶掠过,他平静注视着温然:“既然怎样都觉得痛苦,那你要选择靠近还是离开。”
  温然的身体下意识动了动,几乎迫不及待想要往顾昀迟面前走——这是他内心想遵循的答案,却不得不竭力克制住,不相信又不确定地问:“我有选择权吗?”
  “在我这里你是自由的。”顾昀迟的神色平淡,姿态放松得仿佛能接住一切挣扎与不安,“不用考虑别的,都会解决,你只需要勾一个选项就可以。”
  安静片刻,温然跑了几步扑过去,环着顾昀迟的脖子抱住他——这是他的选项。
  依然痛苦,甚至更痛苦,但在最糟糕的一刻来临之前,仅剩的时间里,温然做不到远离,对他来说实在太困难。
  做错事理应受到惩罚,也许痛苦的爱就是对他的惩罚,命运很公平。
  “应该还有一点时间。”温然脸埋在顾昀迟颈侧,紧抱着,像在安慰自己,“没事的。”
  顾昀迟按着他的后腰,语气平缓:“时间很多。”
  温然没有说话,蹭了一下脸,像摇头,然后问:“顾爷爷病得严重吗?为什么都坐轮椅了。”
  “只是不太想走路,需要好好休养。”
  “你一定要小心你伯伯……还有我妈,他们掌管公司以后,可能会对你不利。”
  “知道了。”顾昀迟拍了一下温然的背,“饿了没有。”
  温然整理好表情,松开手,对顾昀迟笑一笑:“有点。”
  离开地下层,去主楼餐厅吃晚饭,中途顾昀迟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后见温然吃饱了,便说:“去看看Dolu。”
  温然点点头,跟他坐上车。想起上一次同坐在游览车上,自己还在遭受顾昀迟的冷嘲热讽,温然问:“我们第一次一起坐这个车的时候,你是不是很想把我踹下去。”
  “我素质没那么差。”
  “那Dolu扑我的时候你有没有幸灾乐祸。”
  顾昀迟嗯了声,看他一眼:“兴高采烈,喜出望外。”
  “……”温然说,“我不信。”
  “不信还问。”
  到了场地,空荡荡寂静一片,两人打开门走进去,顾昀迟吹了声口哨,没过一会儿,那头与山林相连的边缘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道白影唰地从月光下蹿入视线。
  Dolu舔了舔前爪,甩甩头,慢悠悠朝他们踱来。温然伸手给它闻,然后坐到地上,Dolu脸对脸地凑过来,舔了一下他的右颊。
  温然转头看向正坐下的顾昀迟,发表感受:“麻麻的。”
  顾昀迟嫌弃道:“臭死了。”
  他话音才落,Dolu就扭过去也舔了一下他的脸,顾昀迟啧一声推开它的脑袋,Dolu却好像很高兴,四肢朝天躺在地上蹭蹭后背,最后将头搭在温然腿上。
  “Dolu会一直被养在这里吗?”温然问。
  “它一个多月大的时候就没有妈妈了,差点被鬣狗咬死,我从保护区把它抱回来。”顾昀迟说,“等它满三岁,会带去做野外适应,至于最后能不能回归大自然,看它自己。”
  明明有掌控一切的能力,却不吝啬将选择权交还给对方,这或许算是某种精神上的高度洁癖——不要曲意逢迎和隐忍委屈的归顺,要心甘情愿、清醒自知地只选择他一个人。
  而这样不掺任何杂质的东西,恰好是温然最缺乏的,从一出生就注定无法给出的。
  温然轻轻摸Dolu的头,看着它灰蓝色的眼睛:“如果Dolu能说话,它一定会说‘谢谢你’。”
  “不客气。”顾昀迟悠悠道。
  吹着夜风坐了十几分钟,顾昀迟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走了。”
  要回家了,温然感到有些沉重和不舍,但还是点头站起身,拍拍裤子,又弯腰揉几下Dolu的脑袋,说:“Dolu今晚睡个好觉。”
  Dolu眨眨眼睛,舔了舔他的手心。
  没有按原路返回,游览车驶向另一个方位,温然渐渐听到有规律而不间断的响声,越来越近。最终,车子绕过一栋楼,他看见一架银黑色直升机正停在宽阔明亮的停机坪上。
  怔怔走下车,旋翼飞速运行的声音将温然震得大脑发懵,而顾昀迟已经上了直升机,俯身朝他伸出手。
  几乎没有犹豫,温然迎风抓住顾昀迟的手,被他带入机舱。
  扣好安全带,顾昀迟摘下航空耳机戴到温然头上。噪音瞬间减弱,温然听见飞行员在耳机中告知他们即将起飞。
  机舱门没关,他们就这样飞起来,平稳地驶向夜空。
  很久,温然才回过神,问:“我们要去哪里?”
  顾昀迟的嗓音从耳机里清晰传来:“看烟花。”
  飞越辽阔的鸾山,进入市区上空,高楼灯光闪烁连绵,江流蜿蜒横穿整个首都,江畔缀满璀璨灯火。温然将腿伸出去一些,从大开的舱门俯瞰,他以前都不知道首都的夜景这样辉煌漂亮。
  几分钟后,顾昀迟说:“开始了。”然后他摘下温然的耳机,往下挂在脖子上。
  所有声音重新涌入耳内,温然下意识抬手抓住耳机,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要开始了,砰——上百朵金色烟花在前方一百米处如流星般乍然升空、绽放,紧接着簇簇巨大彩烟升腾至其中,在迸落的银雨间久久不散。
  首都的夜空亮如白昼,温然呆呆握着耳机,风声中听旋翼轰鸣和烟火燃裂。
  出生至今他还没有亲眼看过烟花秀,更遑论是在这样广阔的高空,凉风扑面的直升机上,和顾昀迟一起。
  他回过头,顾昀迟的头发被风吹乱,露出眉眼与额头,眼底倒映远方那片流光溢彩,对视时温然感觉心脏跳得太快,快到仿佛静止,他不得不张开嘴呼吸。
  过于剧烈的身体反应,他此时还不知道这叫做心动,是很久后才明白的。
  重新戴上耳机,温然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市中心只在特殊时节才会燃放这样声势浩大的烟花,但印象中今天并不是任何节日。
  “普通的一天。”顾昀迟轻描淡写,“好看吗。”
  “好看,很好看。”温然看看烟花,又回头看顾昀迟,声音有点哆嗦,“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烟花,真的很漂亮。”
  顾昀迟往远处看了眼,似乎还不是太满意的样子:“下次会有更好看的。”
  “这就是最好看的了。”温然转回头,用手揉了一下眼睛,喃喃道,“我会一直记得的。”
  怎么可能忘得掉,短短一晚,顾昀迟带他从海底到草地,又飞上夜空。鱼群、白狮、烟花,那些生命里未曾得到过的所有,都被顾昀迟轻而易举地给予,却不问报酬。
  温然往下看,看自己半悬空的双腿,裤子被吹得猎猎抖动。在遥远的地面,无数只手从地底下探出来,拼命要抓住他,将他禁锢在原地,做听话的提线木偶,只有顾昀迟俯下身为他解开脖颈上的铁链,给他喘息的空间,让他自由。
  该怎么办,温然忽低着头朝前倾了倾身,手臂蓦地一紧被拽住,他回过头,顾昀迟正盯着他,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坠下去。
  “没关系的。”温然朝他笑了一下,“有安全带。”
  “腿收回来。”顾昀迟不为所动。
  温然就把腿收进来,接着转身抱住顾昀迟:“我和Dolu一样,也想说谢谢你。”
  顾昀迟搂住他的腰,越过温然的肩看远处的烟花,道:“都进化成人了,词汇量还这么匮乏。”
  烟花秀结束,又在空中兜了半小时的风,直升机最后降落在别墅区业主会所顶楼的停机坪上。温然解开安全带要下去,顾昀迟问:“不研究一下驾驶舱?”
  “今天不了,有点晚。”温然侧着头不看他,“去你家吧。”
  司机开车送他们到别墅门口后离开,穿过花园,一进大门,温然就搂着顾昀迟的脖子抬头亲上去,正赶来迎接他们的339见状,一声不吭掉头就回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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