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雨游身体彻底修养好之后,他跟闻绪正式搬离了之前临时居住的房子。
原本李雨游并没有计划继续住在闻绪的房子里,根据他此前查阅的相关资料,就算两个人彼此之前有情感基础,但要走到确认同居的地步,中途还需要一定的过程。既然现在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那么应该将错误的步骤矫正过来,先分开居住比较好。
闻绪微笑着回答他:“可以呀。”
但还没等闻绪回去思考要怎么略施小计对独居的李雨游进行匿名恐吓以及威胁,上天再一次出手帮了他——李雨游惊讶地发现自己没钱了。
首先刘先明的墓地,由于选择了最好的位置,花掉了他大量积蓄;其次,猫哥唯一吃得惯的进口猫粮,在李雨游惊心动魄的这几个月时间里,悄无声息地涨价,价格也来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数字!
而此刻的李雨游是一个好几个月没有拿工资的无业游民。
金钱,成了压垮李雨游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于沮丧的李雨游,闻绪贴心地提供了一个方案:“这样吧,这只白猫——”
李雨游打断他,纠正道:“我已经单方面为它更名叫白白了。”
闻绪没有对这个拗口的名字表示异议:“好吧,白白,它需要一个同伴,我觉得它跟猫哥相处融洽,我给白白采购了很多那一种类的进口猫粮,你可以将猫哥寄养在这里,它俩就可以一起进食了。”
“不行,”李雨游摇摇头,“猫哥没我不行。”
在一旁的猫哥仿佛听懂了人话,它抬头冷漠地扫了李雨游一眼,然后毫不留恋地追随白白而去。
看着这一切的李雨游内心有些许破碎,闻绪又适时对他的建议进行补充:“或者你也可以作为这两只宠物的饲养员居住在这里,我会为你提供专门的房间,你只需要专心照顾这二位就好。”
这句话对李雨游有着很大的吸引力。他为此进行了非常艰难地思想抉择,然后问:“有工资吗?”
改行成为宠物饲养员的李雨游跟闻绪一同搬进了重新布置好的旧宅。不知道是不是李雨游的错觉,总觉得装修风格没有之前那样肃穆吓人,连油画都换成了比较温柔的风格。
作为饲养员的李雨游得到了非常精致高端的全套生活用品。他觉得自己这份新工作还不错。
然而这种心情并没有撑过一天,当天下午李雨游就意识到不对——这栋房子除了主卧之外,其他房间都不见床的踪影,于是当晚闻绪从公司回来后,穿着全新睡衣的李雨游追问:“给我提供的专门房间在哪?”
闻绪正处理着手机上的消息,闻言漫不经意指了指主卧的方向:“那里。”
李雨游大惊:“那是主卧啊?”
“主卧不算房间?”
“那你住哪?”
“主卧啊。”
李雨游略感绝望:“......你又骗我!”
闻绪也很无辜:“我只承诺你提供专门的房间,没承诺你提供单独的房间啊。”
李雨游深感绝望。
好在同床共枕也不是第一次,早在那遥远的农庄,他们就提前排练过这一幕。
而闻绪目前为止也跟那晚一样,表现得非常规矩,暂时没有令李雨游感到彷徨的举动。
新工作进行半个月之后,李雨游觉得自己的待遇过于丰厚,有些过意不去,于是用闻绪给他的工资去为自己的雇主挑了一个礼物。
是一个合乎李雨游自己审美的烟灰缸。
当晚,李雨游将这个印着猫猫头的浅黄色烟灰缸郑重交予他的雇主手上,但说出的话却与他的行为截然相反:“作为前家庭医生,我秉承着负责的心态,还是建议你少抽点烟,最好戒烟。”
与此同时李雨游还掏出了一盒成本非常廉价的奶糖:“可以通过吃糖来转移注意力和缓解戒断反应。”
根据李雨游长期的观察,闻绪这个人并不爱吃糖,这一盒奶糖他几乎没有动过。
但李雨游还是留意到闻绪抽烟的频率有所下降。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相处时间变少的原因。
李雨游的饲养员工作只持续了短短三个月。从第四个月开始,他又干回了老本行。
卢教授邀请李雨游去到他的研究室继续从事科研。
一开始李雨游有些犹豫,他对实验室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但每当他想要放弃时,他就会想起游琴和刘先明对他有所期盼的眼神。那些眼神给了他无尽的勇气。
闻绪的公司和卢教授的研究所刚好在同一方向,第一次上班的那日,闻绪陪他坐在后座。窗外景色如画卷般流动,过往碎片藏匿画卷中,一幕幕划过李雨游脑海。
李雨游决定要从今天起当一个胆子大一点的人。
于是他按照计划进行第一步——他将自己的左手伸进了闻绪的右手里,要从这个无所畏惧的人身体中偷一点点勇敢。
闻绪回握了他,很慷慨地任由他偷取。
新的工作也并不轻松,李雨游进去第一周就加了四天的班,最晚的一次出研究室时已是凌晨,等在楼下的司机载他回了家。
疲倦地洗漱完毕后,李雨游回到主卧,难得发现闻绪已经闭眼睡着了。李雨游轻手轻脚爬了上去,撑着下巴观察闻绪的睡相。闻绪睡着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连呼吸都很轻微。
闻绪。从头到尾都是最危险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最安全的人。
作为一个凡事都喜欢列计划的人,跟闻绪有关的所有事都不在李雨游预估和掌控之中,每一步都无措,走到了从未想象过的今天。
正大光明偷看了整整十分钟,闻绪突然开口:“你是想亲我还是想杀了我?”
李雨游措手不及,连目光都来不及转移。
“一般来说,这样盯着人看,只有我说的这两个目的,”闻绪睁眼跟他对视,打了个哈欠,“不管你是哪一个,最好都下手快一点,不然明天你去研究室可能会迟到。”
李雨游这才因为偷窥被发现而感到不好意思,立即背过身去:“我只是在确认你今天有没有抽烟,睡觉了!”
他睡觉的计划被闻绪一只手臂中止。
闻绪把他单手翻了过来:“那还是我替你做选择好了。”
闻绪每次亲李雨游都是牙齿先行,好像得先把人咬入口中,才能毫无顾虑地继续侵||犯。因而每次都会让李雨游无所适从,明明经验变多,但却依然无法招架。
“你干嘛?”李雨游多少有些气急败坏。
而闻绪每次都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说辞:“你不是说戒烟需要转移注意力吗?吃糖对我没用,但我又得谨遵医嘱,无奈之举。”
李雨游发觉自己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闻绪后续嘲弄他的工具。但每次他又会忍不住开口。
在研究室的新工作比想象中顺利,卢教授在短短几个月内夸奖了他很多次。而每当项目有任何进展,李雨游也会如约到刘先明的墓前去给他汇报。
夏日来临的某一天,李雨游收到了一个未曾预料的来电。
是自己的前客户之一,那位跟狗打架的富家子弟,他今天又再次对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发起挑战,然后又被那只狗一爪子拍了下去。
他此次撞烂了一把椅子,试图又请李雨游上门,被告知李雨游已经改行许久。不过李雨游还是耐心为他讲解了消毒和自我包扎的技巧。
电话挂断后,躺在一旁的闻绪突然出声:“你对你的病患还是很负责的嘛。”
“总得有医德嘛,”李雨游说,“虽然不干这一行了,但能帮就帮啊。”
闻绪很赞赏他崇高的精神。
李雨游今天换了一套新睡衣,是他自己挑选的印有小猫图案的浅蓝色棉质套装,可惜买小了一点,手腕脚腕都露在外面。
闻绪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一直也有一点症状,你会帮我吗?”
李雨游欣然应允:“你说说看。”
闻绪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粒药丸。
见到药丸的当下李雨游浑身一僵,那些不好的回忆下一秒就要席卷而来,好在当他凑近仔细看时,才发现虽然外形基本一致,但细看还是跟LSD-29有些微不同。
“这是什么?”李雨游问。
“我昨晚跟崔鸣冶吃饭,”闻绪从头给他解释,“他说这东西还是还给我,他用不上。”
李雨游骤然清醒——这是姚息为了将LSD-29换出,随便找来的治疗xi | ng功能障碍的药。
他好像知道闻绪要说什么,或者说闻绪要做什么了。
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你的意思是......”
闻绪伸了伸懒腰,图穷匕见,也懒得绕圈子了:“意思是需要你帮忙诊断一下我具体有没有这个障碍。”
他这次没有给李雨游留下任何逃跑的空间和时间,直接将呆滞的李医生按在了自己面前。李雨游试图进行一些最后的言语反抗:“你这属于强行......强|迫医生!”
“嗯,你这么定性也可以,”闻绪毫不在意,“我一直都说我就是坏人啊,坏人做点坏事理所应当。”
坏人又改变了想法,不想亲自动手,命令道:“帮我解下扣子。”
李雨游颤颤巍巍地听从了命令,但手伸上去后,还是想要谈判一下。
“那如果,受害人很配合的话,”李雨游问,“加害者待会可以,额,多抱我一下吗?”
坏人慷慨地答应了:“当然可以。”
第57章 注定(完结)
安瑞昀的下一场画展在一艘环星邮轮上举办。
在安家的这一场闹剧里,什么计划都没参与的安瑞昀是被波及最少的一位,她一心只在自己的艺术事业上,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虽然当初她服用过LSD-29,但因为药量过少,在停止服用后没有出现其他反应,经过调理后情况已经稳定。
不过事发后没等闻家出面,她主动对闻绪提了退婚,闻绪顺水推舟,并且体面地提出,针对安家此时的情况,如果她日后有困难的话,自己可以适当为她的画展出资。
毕竟是自己投资的画展,所以闻绪跟李雨游虽然工作繁忙,还是抽空登上了邮轮。
李雨游其实对这些兴致寥寥,可是他觉得自己不能完全不参与跟闻绪有关的一切,因此还是请假陪闻绪上了邮轮。
他原本有些怯场,他对这样的场合以及晚宴都很陌生,但进去后发现跟自己想象的全然不同。
很多人主动来找他敬酒,虽然他手里的酒被闻绪替换成了白水。
根据每一位来者崇敬的目光,以及用相当尊重的语气喊出的“游先生”,李雨游判定当初闻绪乱编故事的流传程度比他预料中要广很多。
这次的房间比他们当初逃命时的房间要精致和阔绰很多。
被单上有淡淡的洗涤剂香气,李雨游头埋在枕头之中,觉得无比舒适,枕套蹿乱了他的头发也毫无所谓。
在若干个舒爽的呼吸后,他察觉到闻绪用手戳了戳他的颈椎。
李雨游仿佛鲤鱼打挺,下意识转身,用好闻的被单给自己筑了一座围墙:“不行,不行,医生说我这两天长期工作导致了腰肌劳损,按照医嘱必须好好休息,绝不能剧|烈运动。”
闻绪俯视着他:“哪位医生诊断的?”
李雨游说得一脸正气:“一位不知名的李姓医生。”
自从上次以来,李雨游充分意识到,闻绪这个人确有隐疾。
当然不是他不行,而是他精力过于旺盛,体力过于充沛,意志力过于坚定,往往在自己已经濒于崩溃时,还能面不改色地对他进行语言上的嘲弄和挑|逗。导致他完全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听之任之,缴械投降。
他很早就意识到,闻绪脱离所有假面后,不加掩饰的底色应该是非常残忍、不容悖逆且具有侵|略性的,但此刻才最身体力行地印证了这一观点。
第二天,腰酸腿痛的李雨游坐在研究室发了半天呆,一点工作都没做,脑子里只剩下要如何研究出一种让人从“太行”变得“不行”的药物。
但目前药物还没有研发出来,所以暂时只能依靠其他办法来逃避。
虽然李雨游黔驴技穷,十次里面只有一次能逃避成功。
所幸今天看来是成功的那一次,闻绪没有过多刁难他,只是向他提出邀请:“他们在参加舞会,甲板顶层没人,要不要去看看画?”
虽然李雨游对油画之类的艺术品既不了解也毫无兴趣,但为了避免跟闻绪长久留在封闭房间里,他还是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邮轮上的画展布置得比常规画展更具巧思,色彩鲜明的作品形成一道艺术风景线,面朝大海缓缓前行。
李雨游转了一圈,算是饱了眼福,但依旧没得到什么思想上的启发。
准备离开的时候,只有最外面的一幅作品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两个正在拥抱的人,没有脸,只画了他们的胸膛,其中一个人戴着一个吊坠,是一把钥匙,镶嵌了满满的钻石,画中也体现了钻石反射的光芒。
“这不是你拍下来的那个吊坠?”李雨游惊讶道。
“对,”闻绪承认道,“说实话那个吊坠就算缀满钻石也不值那个价,是这幅画作刚好问世,所以当时才被炒得火热,现在画家名气也不复以往,吊坠也卖不出之前的价格了。”
李雨游替他总结:“意思就是你买亏了。”
“不亏啊,”闻绪说,“我又不是买来投资,我只是需要拥有它。”
“可是我从来没见你戴过首饰啊。”
闻绪没有答话。
李雨游认真观察起画上的吊坠,终于发现自己觉得它眼熟的原因——它跟平常的钥匙不同,每个角上有一个稍稍外凸的弧度。
跟自己当初在某个偏僻地区偷来那把钥匙很像。大概这画作者之前也曾经看到过同系列的钥匙设计,并从中得到了灵感。
李雨游久违地觉得有点语无伦次:“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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