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蓁心里一阵钝痛,却还是想往下说:“我对你......”
“你在说什么?”烟攸宁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
黎蓁拿起书,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想给我看的,不是这个吗?”
烟攸宁面上有几分怪异:“......不是,我记错位置了。”
黎蓁:“......”
这下可有些尴尬了。
“记错位置了......哈,我给你放回去,呃......你想给我看的是哪个?”
人在尴尬的时候话和小动作都会多一些,黎蓁总算是设身处地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烟攸宁不出所望,一连指了三个都是错的。
黎蓁被迫看到了烟攸宁那堆莫名其妙的收藏品,一箱用完的笔芯,有五个指头厚的明信片,还有一箱包装紧密的东西,烟攸宁不说那是什么。
最后,她终于找到了烟攸宁要给她看的东西,那是一盒录影带。
黎蓁要拿回客厅放着看,却被烟攸宁拦住了。
她将所有录影带接了过去,一个一个给黎蓁介绍。
“这是我第一次在学校的晚会上表演,那天的雨很大,多媒体教室的隔音很好。进门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整个人和外界被割离开来。”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比赛......长辈录的,当时还化了很浓的妆,没想到上舞台以后一点也看不出来,不过表演效果还算好看。”
“这是第一次组织同学参加学校的广播体操比赛,一些细节是我们一起商量出来的,放学以后在体育馆练习。”
“还有这个......”
......
黎蓁低着头看着那一个个录影带,盒子上用记号笔做了标记,自己娟秀,看得出是烟攸宁自己写的。
盒子被收拾得很干净,开口处却有一些磨痕,大概是经常被人打开看的缘故。
在第一次见过烟攸宁以后,黎蓁回去在各种社交平台都搜索了她的名字,把所有与烟攸宁有关的比赛都看了不下三回。
但这些录影带里的一部分,黎蓁却从没见过,更别说是听本人在自己身边一点一点讲解了。
其中还有一张烟攸宁小时候的照片,顺着烟攸宁的动作掉在地上。
黎蓁强忍着想要偷藏起来的冲动,从地上捡起来递给烟攸宁。
而烟攸宁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道:“可爱吧,想不想要?”
照片里的小女孩顶着满头金发,一双浅蓝色的大眼睛,圆润的脸蛋,小时候的烟攸宁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黎蓁违心道:“一般般,没有很想要。”
按照套路来说,烟攸宁一定会引着自己说想要,然后再拿着不给,吊在驴脑袋正前方做苹果。
黎蓁火眼金睛,才不会上当。
烟攸宁道:“真可惜,那不给你了。”
黎蓁险些摔了个跟头。
她只好诚恳地承认:“太可爱了,我真的十分、特别想要。”
黎蓁一双眼睛恳求似地看向烟攸宁,惹得她一阵轻笑,没有说不,但也没有从黎蓁手上接过来。
于是黎蓁从善如流地将照片收进口袋里,准备回去买个相框收藏起来。
介绍完所有录影带,烟攸宁摆了摆手,示意人把东西放回去。
黎蓁一面将箱子收回去,一面问道:“我是第一次明白看录影带和‘看’录影带是两个意思,你不准备放出来给我看吗?”
“不,”烟攸宁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和你说,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黎蓁手上的动作顿时一停。
她希望烟攸宁能重新回到舞台,却一直不敢开口,是因为害怕她本人不愿意。
但烟攸宁现在说自己愿意,既然如此,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宋启的建议?”黎蓁脱口而出道。
听到黎蓁提起那个名字,烟攸宁总是有些沉默。
只是这次,她没有沉默太久,说道:“因为,我曾经伤害过一个人。”
“一个同样满怀希望的人。”
作者有话说:
蓁蓁:(抹眼泪)
阿宁:(舔舔)
22、就医
树影袅袅,阳光从细碎的缝隙之间打进来。黎蓁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刺眼的光。
“我有点紧张,”她坦白道,“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
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他们大都行色匆匆,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存在。
“谢初弦已经拜托房东大叔带着去玩,还有吴优跟着她,两个小姑娘出门以前都高高兴兴地,不至于路上没话说。”
烟攸宁从太阳伞下转过头,略带无奈地看着她:“何况,该紧张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黎蓁嗫嚅了两声:“话是这样说......可我就是紧张。你说,秦医生虽然在国外进修了这么多年,可国内的医生也不全是绣花枕头,他们学得内容都是相似的,既然他们不行,她真的可以——”
“打住,”烟攸宁做了个手势,止住黎蓁的话头,“人家都是病人在那杞人忧天、唉声叹气,家属在边上打气,你怎么反着来?”
“没办法。总得有人担心、有人放心的,放心的椅子被你坐了,那我就只能站上担心的悬崖。”黎蓁的眼神略带幽怨,看着烟攸宁。
烟攸宁道:“担心有什么用?能治、不能治,无非就是这两个答案。难道你还能给我开后门,把不能治的也变得能治了?”
黎蓁仍是惴惴不安的样子,脑袋显然还是糊涂的,想不想接了一句:“后门?哪里还有后门能再开?你指个路,我去走走。”
烟攸宁见她这幅晕头转向的模样,知道现在黎蓁是什么话也听不进了,于是颇为嫌弃道:“......你还是多拜拜吧,多许愿,走这个关系比较硬。”
黎蓁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打气说:“好,我准备好了,咱们进去吧。”
烟攸宁:“......”
好么,这还是一点没听进去。
医院里的空气有些冰凉,越往里走,越是觉得身子有些发冷。
或许是因为越往里走人就越少,人气稀疏的地方,总给人更加冰冷的错觉。
黎蓁停在门诊室的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还是路过的小护士见着两人,告诉她们宋医生说过,让她们两个来了直接进去就是。
黎蓁满怀不安地进了门,入目便看见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医生。
宋启站在她身旁,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叠单子,黎蓁从最上方看到了烟攸宁的名字,于是出声道:“秦医生,宋医生。”
秦医生闻言抬起头来,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黎蓁,而是直直看着烟攸宁。
她将烟攸宁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样的视线总容易叫人不舒服,可黎蓁心里只有莫名的亲近感,知道她没有任何恶意。
半晌,秦医生道:“阿宁,你长大了,像你的母亲。”
长辈都这样指名道姓地点了,这时候要是烟攸宁还这样默不作声的,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于是,烟攸宁道:“嗯,因为是亲生的。”
黎蓁:“......”
她下意识拿手肘捅咕了烟攸宁一下,毕竟有事相托,这样生硬怎么能行?
烟攸宁读懂了她的担忧,看着黎蓁一副手都不知道该怎样放的模样,只好咳嗽了两声,补充道:“秦姨,好久不见。”
黎蓁愣了愣,眼神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打转,听了会儿才明白。
原来,这两人竟还是远房亲戚。
意识到这点,她的担忧更是添了几分。
既然两人认识,想来烟攸宁的病症早早就给秦医生见过了。
这样的话,会不会连这位老先生都没有什么法子......
秦医生笑着与烟攸宁交谈了几句,这才看向一旁的黎蓁,问道:“阿宁,这也是你的好朋友吗?”
不怪黎蓁有些敏感,她着重咬了‘好’字,让黎蓁有些警觉。
黎蓁:“不是。”
烟攸宁:“是。”
两人同时出声,小小的办公室内顿时陷入沉默。
秦医生倒像是经常处理这样的尴尬,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笑着说:“人家小姑娘不愿意和你交朋友呢。”
烟攸宁“呵”了一声:“那就不是好了。”
黎蓁:“怎么会,我当然愿意!”
尴尬如同点燃一团野火,越烧越烈。
最终还是宋启开口解了围,叫两人先去做检查。
黎蓁谢过两人,正想带人去诊室,就被烟攸宁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烟攸宁就将自己推了老远。
黎蓁只好追上前,小声道:“生气了?”
烟攸宁直视前方,半眼都没分给她:“岂敢?”
黎蓁声音软了下来,好声好气地哄着:“这不是怕秦医生误会么?”
烟攸宁道:“误会什么?”
黎蓁的声音更小了:“反正就是误会,她听上去说得不像是‘好朋友’,更像‘女朋友’。说起来,你有很多‘好朋友’吗?”
烟攸宁沉默了。
黎蓁像是幡然醒悟:“真的吗?是谁?是之前来找你的女生吗?那不是你的大学室友吗?”
她连珠炮似地发问,轰得烟攸宁觉得自己脑袋闹得慌。
烟攸宁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我是不是应该让你冷静一下,听我解释?”
黎蓁道:“你说吧,我可不会抹着眼泪、捂着耳朵、跑着喊不听不听。”
只听烟攸宁娓娓道来,黎蓁这才知晓缘由。
烟攸宁的父母自小对烟攸宁不甚关心,意识到对女儿关心不足的时候,女儿都已经上大学了。
为了挽回自己作为父母的身份,两人在学校周边住了一段时间,甚至混进学校里里面盯着。
他们这才发现,烟攸宁身边的朋友虽然多,但实际上关系好的也就只有一个女孩。
两人成天黏在一起,烟攸宁做什么,女孩都要跟着。
这对于关系好的闺蜜来说并不是一件稀奇事,只是烟攸宁的父母几乎没有关注过孩子的生活,对“关系好”的定义仅限于亲密关系,这下更是如临大敌。
他们连夜将烟攸宁从学校里带了出来,联系自己这位医生亲戚,将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哭着问孩子现在不正常了还有没有救。
秦医生听完以后,很认真地谴责了父母一番,告诉他们这些都是现在孩子的正常社交,他们前近二十年都没有关心过烟攸宁,如今这副着急的样子给谁看?
私下里,秦医生又转头,笑眯眯地对烟攸宁八卦。
原本被父母亲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已经很丢人了,饶是原本好脾气的烟攸宁也满含怒意地指责医生八卦病人隐私。
秦医生没有生气,她很温柔地说不是以医生的身份,而是以表姨的身份。阿宁,无论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女孩子,你都是正常的。
听完,黎蓁不禁感叹道:“秦医生真是个好人。说起来,既然你母亲能联系上秦医生,之前有找她看过吗?”
烟攸宁淡淡道:“没有。”
黎蓁疑惑道:“为什么?有这样一位做医生的亲人在身边,做父母的怎么也会问一句吧。”
烟攸宁道:“不知道。大概,是不想再在亲戚朋友这里丢人了吧。”
黎蓁没有再追问,对已经过去的事,不追问也是一种善良。她轻轻碰了碰烟攸宁的肩膀,用另一种方式安慰她。
烟攸宁的肩膀很瘦,几乎没有什么肉,黎蓁甚至不敢用力。
她像是一阵随时会离开的风,黎蓁握不住,只能在心里祈祷前方没有太多艰难险阻。
回家路上,她们再次经过那片海。
烟攸宁突然握住黎蓁的手腕,黎蓁回以不解的眼神,不过很快她也想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眨了眨眼睛。
下一秒,黎蓁半蹲在烟攸宁身前。烟攸宁也适时伸出手,整个人贴在她身后。
太轻了,实在是太轻了。
一直到黎蓁站起身,才又一次意识到烟攸宁的体重问题,这根本不是一个成年女性应该有的重量。
就着夕阳的余晖,黎蓁站在沙滩上,背后背着烟攸宁。
海水偶然抚摸黎蓁的脚背,湿润的、略带咸腥地海风绕过她的发丝。
烟攸宁突然唤她:“黎蓁。”
黎蓁很快接道:“我在。”
好一会儿,烟攸宁才说:“......糟了。”
上午是黎蓁在那里六神无主、没头没脑,没想到不过一天不到,轮到烟攸宁双眼发昏了。
黎蓁只好问了一嘴:“什么糟了,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也没发生,”烟攸宁重复道:“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是有风吹过,拨动心弦。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这次是真的!!(磕头)
这次终于把顶顶重要的事了解啦,回来大码特码!
23、奔跑
“说起来,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大学室友?”烟攸宁突然发问,“调查过我?”
黎蓁“呃”了一声,嗓子眼里像是北什么东西哽住了。
她冲烟攸宁扑扇似地眨眼睛,纤长的浓密睫毛上下翻飞,被烟攸宁毫不客气地戳破:“别想糊弄过去。”
小动作被人一语道破,黎蓁双手暗暗搓了两把衣角,右手偷偷靠近烟攸宁的手背,用小指轻轻碰了碰她,一副讨饶的样子。
烟攸宁反手将她整只手都握住了,道:“你手心都有汗了,这么紧张,被我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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