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蓁睁着眼睛装傻:“什么怎么了?”
烟攸宁道:“你不看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有些难以言说的委屈。
只可惜黎蓁正是心慌意乱的时候,这才没有反应过来。
“有事瞒着我。”烟攸宁为黎蓁敲定罪名。
说完后,她像是又想起什么,说道:“说起来,昨天晚上我的手......”
“罪人”黎蓁紧张得不行:“你的手怎么了?”
“手背的位置......”
烟攸宁的语速很慢,听得黎蓁忍不住攥紧了拳,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好像被蚊子咬了。”
“对不起!”
两人又是同一时间出声,等黎蓁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烟攸宁觉得莫名其妙:“对不起什么?难道蚊子是你养的么。”
黎蓁道:“......对,是我特意养来咬你的。”
烟攸宁“啧”了一声,给她看自己手背上的红带你:“你养的这蚊子还挺毒,今天都没消。”
黎蓁匆匆瞟了一眼,道:“特意研究的新品种,专门对付你。”
她说得肯定,烟攸宁觉得好笑,道:“这么讨厌我?”
黎蓁刚想照着她的剧本往下演,便看见宋启从一旁走了上来,对二人打招呼:“怎么的,两个好朋友在这里吵架呢?”
黎蓁向人打了招呼,道:“宋医生,今天也麻烦您了。”
宋启道:“不会,都是秦医生在安排。昨天还看你们亲亲热热的,今天就开始讨厌了?”
黎蓁道:“只是玩笑,让宋医生见笑了。”
她略一侧身,将阴凉处都恰巧留给了烟攸宁和宋启,自己则是在烈日下走着。
日头太毒,黎蓁能感觉到自己的额角有汗水落下来,想着马上就要到医院了,便也没有伸手去擦。
一把太阳伞在她面前被撑了起来,是烟攸宁。
她虽然头也没回,胳膊却是伸长了,将伞牢牢罩在黎蓁头顶。
“看来确实是玩笑话,”宋启笑道,“阿宁,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怎么不见你给我打一回伞?”
烟攸宁语气冷冷的:“叫我一个病人打伞,宋医生。”
宋启道:“真是小气......好了,已经到了。可以不用撑伞了,这位病人。”
他低头看着烟攸宁说:“去吧,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烟攸宁早已听过千遍、万遍。
但不知怎的,嘲讽的话再嘴边打了个转,她最后还是应下了:“好。”
这样的反应,反而叫宋启惊讶:“你好像变了许多。”
烟攸宁没好气地说:“怎么?非要我和你大吵一架?”
宋启道:“当然不是,只是有些突然,忍不住想感叹一句。”
原以为烟攸宁又要重新回到那副浑身是刺的模样,宋启都已经做好被骂一顿的准备,却不想烟攸宁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兀的,她突然说:“谢谢你,宋启。”
语气真诚,眼神真挚。
宋启突然笑了,向两人摆了摆手,快步离开。
作者有话说:
大地主烟攸宁手上拿着小皮鞭,教训可怜的小丫鬟黎蓁(- 皿 - )
25、失落
再次坐在那里等待的时候,黎蓁已经没有那样紧张了。
看着她两日内截然不同的反应,烟攸宁不免有些想笑。
只是想起昨天夜里秦医生发来的消息,烟攸宁嘴角浅浅的笑意又被她自己压了下去。
果然,黎蓁昨天说的没错。
在面对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有人坐在放心的椅子上,也有人站在担心的悬崖边。
只是她们两人之间,今天所处的位置不一样罢了。
喊到烟攸宁的名字时,她的心仍是紧绷着的。
她想起曾经的那个午后,橘黄色的夕阳打进窗子里,两位老人站在她的左右两侧,与她一样满怀希望。
那双握着自己的手,苍老的手指擦过烟攸宁手背的淤痕,外婆的手背皱起的皮肤,与眼底的心疼。
还有那冰冷的三个字,对不起。
不,这次是不一样的,她想。
烟攸宁看着秦医生,眼里有她自己都没想到的火热。
像是回到曾经,回到最开始那年,她心里还有对舞台的渴望,认为自己总有一天能够重回舞台。
一定可以的,一定。
秦医生拿着手中的报告,眉头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烟攸宁的双眼死死盯着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是黎蓁。
烟攸宁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太过紧张,拳头攥得太紧,就连指甲都在不经意时嵌进肉里,留下深深的指甲印。
黎蓁扣着烟攸宁的手,力道不大,行为却不容置喙。
“对不起,阿宁。”
听到秦医生的话,烟攸宁的脑海中有片刻空白。
过了会儿她才回过神,问道:“秦姨,我——”
“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动这场手术。我已经把报告发给了几位老朋友,今天喊你来,是希望能先做一些简单的训练。”秦医生说。
这句话比方才那句要更直白许多,烟攸宁无所躲避,几乎像被一道重锤狠狠砸在脑海中。
没有什么比给予希望以后再次夺走,更叫人揪心了。
再然后,秦医生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还是那条熟悉的道路,烟攸宁早已走过无数回。
身旁经过的人也逐渐习惯了她们两人一同出现的场景,微笑着和她们打招呼。
黎蓁在她背后沉默着回应,并没有发出声音。
突然,烟攸宁伸手示意黎蓁停下来。
她的眼睛看向身旁的大海,碧蓝色的瞳孔与海面的颜色如出一辙。
烟攸宁半晌没有说话,黎蓁也不着急催促,只是问道:“你想再去沙滩上休息会儿吗?我昨天睡得很好,还能再跑两轮。”
她分明是在邀请,言语间又颇为小心。
“不了,”烟攸宁说,“回去吧。”
黎蓁却难得对她的想法有了回反对:“真的不要吗?你昨天玩得很开心。”
松软的沙滩上,黎蓁正巧看见在打沙滩排球的谢初弦和吴优。
两个小姑娘注意到这边两人的存在,挥手招呼着她们来一起玩,还说要改“沙滩排球”为“沙滩足球”,烟攸宁可以负责守门。
这样玩笑般的建议放在平时确实是有趣的,只是这个时候面对这两只活泼跳脱的小花猫,黎蓁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只好谢绝了。
黎蓁将烟攸宁送回了家,一路无言,最后见烟攸宁还是没有想对自己说话的意思,黎蓁默默转身,准备出门。
“等一下。”烟攸宁突然说。
黎蓁立刻停下脚步:“怎么了?”
烟攸宁没有说话,只在前面带着,领着人往里面一间房去。
黎蓁虽不明所以,还是跟在了烟攸宁身后。
房间门紧锁着,上头挂着一把沉重的铁索,烟攸宁从轮椅侧边的口袋里找了许久,才找到这扇门的钥匙。
里面大概是很久没有人来过,有一层厚厚的灰,呛得黎蓁捂住鼻子。
房内四周拉着厚重的帘子,里面很是昏暗。
黎蓁左右张望着,见烟攸宁没有要开门的意思,于是问道:“要把窗帘拉开吗?”
“先不拉。”烟攸宁说,她像是也在寻找着什么。
黎蓁道:“可是,这样什么也看不见。”
烟攸宁道:“拉开,也什么都看不见。”
这句话好像别有深意,黎蓁忍不住伸手,搭在烟攸宁的肩膀上。
“你......也别太难过,”黎蓁说,“总会有办法的。”
烟攸宁面色古怪:“什么办法?”
黎蓁道:“除了秦医生,我还联系到一位同学,他有认识——”
“打住,真的打住。”烟攸宁连连制止。
这是她第二次恳求黎蓁:“拉开真的没用,帘子后面不是窗户。我只是找不到灯的开关,真的。”
你不用总把我当成玻璃瓷器一样对待。
最后一句话,烟攸宁还是没能说出口。
黎蓁满是好意,只是......她其实,不太希望自己被这样对待。
黎蓁:“......”
似乎有些尴尬。
为了掩饰这样诡异的氛围,黎蓁也默默找起了开关,终于在啪的一声后按开了灯。
灯光点亮了空荡的房间,厚重的帘子也被黎蓁拉了起来。
烟攸宁没有说谎,帘子后面并不是窗子,而是一整面墙的镜子。
黎蓁这才发现,比起一个房间,这里其实更像是一个练舞室。
烟攸宁之所以会准备这样一个房间,或许也是想着,终有一天,她能够重新站起来练习舞蹈。
这样想着,黎蓁心里又是一阵钝痛。
连她这个局外人都这样心痛,那烟攸宁本人呢?
她是否也像黎蓁一样,或是比她更心痛?
黎蓁看着烟攸宁的背影,心里一时间只有无限悲伤。
烟攸宁却像是没有感觉到她的伤心,自顾自从角落拉出音箱,连上手机。
一阵刺耳的滋啦声像是要冲破黎蓁的耳膜,烟攸宁自己也被炸了个够呛,只能清了清嗓子说:“抱歉,太久没用了。”
这点不用烟攸宁自己说,黎蓁也看得出来。
她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耳朵,静静等待着烟攸宁的下一步动作。
轻柔舒缓的音乐从音响里流了出来,给黎蓁的心打上镇静剂。
而烟攸宁,就在这样的音乐中,缓缓起舞。
说是起舞,其实并不恰当,因为她只能做上半身的手部动作。
可就是这样一场舞蹈,也看得黎蓁忍不住要落泪。
她想起当年的开学典礼上,烟攸宁一袭白裙站在台上,像美丽的白天鹅。
这就是烟攸宁,黎蓁记忆中的烟攸宁,也是,真正的烟攸宁。
只是这一舞没能终了,烟攸宁太过沉浸其中,身子一斜,连带着整个人和轮椅一起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咚的巨响声打破了黎蓁的回忆,她冲上前,想要将烟攸宁扶起来。
只是她伸出的手被烟攸宁拦在半空,烟攸宁一个人侧坐在地上,单薄的背影莫名有几分说不上的孤单。
黎蓁的手孤零零地停在半空,不知所措的同时,只觉得有一根针在她不经意间扎在了心里的最深处,沿路刺破了每一寸肌肤。
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如果不是她突如其来的想法,莫名其妙的要求,烟攸宁也不用再一次面对失望,再受一次心伤。
眼泪不知何时从黎蓁的眼角滑落,她哽咽着说:“阿宁,如果你真的不想再......我们,放弃吧。”
音响突然停住,房间里一时落针可闻。
就当黎蓁决定将这件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时候,就听烟攸宁说:“谁说......我要放弃了。”
她抬起头,两张同样浸满泪水的脸相对着。
烟攸宁直视着黎蓁的双眼:“我,一定要再站起来。”
黎蓁的眼泪一时间更凶了,哽咽着说不出话。
这回是她坐上了沉默的座椅,就轮到烟攸宁负责话多了。
“我们以前......是不是还见过一次?不是在连廊,是在礼堂里。”烟攸宁说:“我想起来了,那只笔,我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交到你手上的了。”
作者有话说:
蓁蓁:(眼泪汪汪)
阿宁:(眼泪汪汪)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脑袋里突然冒出来)
26、表意
学校大礼堂内,黎蓁正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
要不是因为辅导员强制新生参加,甚至把它和学时挂钩,黎蓁早就回宿舍画画了。
学生们接连入场,礼堂内不免有些吵闹,黎蓁戴上耳机,稍微用外套遮了遮。
柔和的钢琴曲冲破人群的喧哗声,终于让黎蓁原本有些浮躁的心逐渐沉静下来。
她将衣服往上拉了拉,半闭着眼睛,几乎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只是,等看清台上人以后,黎蓁逐渐瞪大了眼睛。
金色的发丝倾泻而下,那人身穿一袭白裙,缓缓走上台。
周围的一切声音好像在一瞬间安静下来,黎蓁几乎能想象到她的高跟鞋踩在舞台上的声音。
是烟攸宁。
那场升学宴以后,黎蓁再也没有见过烟攸宁。
因为最后发生的事实在算不上友好,黎蓁也不好意思问谢初弦要烟攸宁的联系方式。
她用手按住前座的靠背,有一瞬间几乎想要冲上台去。
只是没想到,除了黎蓁,还有另一个人也想这么做。
“啊!她拿着刀!”
前排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一个人影飞快上前。
黎蓁下意识觉察到不妙,但因为最开始没想到主持人是烟攸宁,所以坐了比较靠后的位置,此时只能勉强拨开混乱的人群往前面挤。
滋啦!
那人手上还拿着一个铁桶,把里面所有液体全部倒在了烟攸宁身上!
是墨水,漆黑的墨水将烟攸宁的白色长裙全部染黑,她整个人显得格外狼狈。
她一手拿着刀,直接用手肘推开烟攸宁,抢过话筒,扬声道:“我要实名举报贵校大二学生烟攸宁,知三当三,不知廉耻!”
白森森的刀光从烟攸宁脸上闪过,她的脸上没有方才的冷静,有些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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