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保证以后会不会发生,要把后路铺好。
归根到底,她建立亲密关系,真的只是单纯的亲密,不需要走心。
第6章006
毕竟亲密关系这个词很中性化,秦颂偏向于无情,合作,互利,就足够了。
她的眼眸还是黑沉沉的无波无漾,黎初发来一堆的没用消息中,只有一条引起她注意。
工具到了。
意味着索求可以得到回应。
所以加完最后一天班,秦颂便打车来到kiss.me,出差这么些天,她的渴求上升到一个新阶段,就好像搁浅海滩的鲸鱼,即将枯竭而死。
秦颂不怕枯竭和死亡,但她极其需求痛意。
如果黎初生涩或者不熟练就更好不过。
她不由分说地推门入店,黎初跟进去,眼里的愠怒还未消褪:“出差怎么不回消息呢?”
店里乱成一片,看起来像打了场硬战还打输了,秦颂站在战争现场的中心审视了一番,回头看黎初:“你用什么立场让我回。”
黎初一怔,仿佛难以置信:“可我们签了协议……的呀。”
“上面没有强迫回消息这件事。”秦颂把包扔到台上,诘责道:“看来这几天你没有认真工作。”
她有,黎初想说她有。
只不过前半个月去了趟别的地方,而这几天心情又不太妙,所以下班关店后没有收拾。
秦颂垂下头,从正装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用酒店里的火柴点燃。
氤氲令她的眉眼变得没有那么尖锐,但还是冷得没有生气。
一时间,黎初摸不透她想干什么。
过了一会,秦颂用没有夹烟的手扯开了衬衫领口,力气有些大,肩带和边缘的花纹跟着大喇喇露出来。
她在狼藉中用脚勾出一张椅子,从容地坐上去:“工具拿出来。”
像是一句很明显的暗示,平白无故将气氛拉到了制高点。
黎初打开柜子搬出快递箱,没人当试验品,她一直纸上谈兵,现在这个问题可以落实了,却有种初次体验的恐慌。
秦颂随手扎起头发,两缕粉色发丝垂在颊侧,其余耷落于背后。
银针捏在指间,消毒之后熠熠发光,像把利剑,黎初拉开衣襟,一个多月前的咬痕还在,并且没有变浅,红紫交加显得特别触目惊心。
她迟疑不决:“要穿哪里?”
秦颂垂眼:“当然是原来的地方。”
针穿过温热的身体时,黎初想到了小时候院长教她做针线活,把一个破旧的娃娃补成原样,虽然手艺不佳,缝得歪歪扭扭,但院长还是夸了她,还把娃娃挂在窗边展示。
那时候的成就感和现在如出一辙。
秦颂不正常,可能她也一样。
否则为什么会把补娃娃和穿孔联系在一起,妄图得到心理慰藉?
由于之前的伤口没有愈合,再打两个孔,血很快就渗了出来,再次把衬衫染红。
秦颂的舌钉在嘴里碰撞牙齿,没多久换成牙齿咬住下唇,连凛冽的眸光也变得沉溺含糊,她缓慢转动眼珠往下看,黎初正准备刺另一边。
室内还有未散尽的消毒水味,混淆着烟草,将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冲淡了大半。
黎初的鼻息扑在锁骨前,微弱又醇厚,热度下渗,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混乱的思想,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刻。
秦颂一瞬不瞬盯着她,熟悉的触感里,不合时宜的想法就这么冒然浮现出来。
其实她很擅长给自己留后路,所以合同里特意写明白关于需求的内容,精神需求和别的什么需求都一样,凌驾在任何之上。
于是二次落下的瞬间,秦颂有些呼吸凌乱,一滴汗从额角流出来,滑落到下颚,片刻的时间,那份想法好似被推到了最前排。
疼痛使人清醒,尽管她不怎么在意,但条件反射没法改变,因为很清醒,所以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黎初乍然被吻住唇瓣,湿热温软,那颗冰糖般的金属也被辗转进了嘴里。
她的视线被局限住,只能看见瘦削的肩下,雪白连绵的锁骨和淡青色血管,剥离疏冷和死沉之后,秦颂变得不像本人,黏稠而陌生。
就好像本该属于她的标签被撕掉,重新贴上了名为情/欲的新名牌。
穿透的痛从浓烈变得稀薄,秦颂高涨的欲望也随之消殆,逐渐平息。
她伸手捏住黎初的下颚,将对方与自己分开,舌尖抿掉边角的唾液:“学得不错。”
没来由的一句夸赞,黎初眼里浸着水光,潮湿的瞳孔颤动数秒,低下头:“我还学了别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这无疑是邀请,给秦颂还未彻底熄灭的情绪火上浇油,但她不并打算接受。
覆在黎初脸上的手瘦得可怖,腕骨突出,用力时,手背微微凸起的骨头很分明。
秦颂的眼神又深又沉,比以往还要厌。
她觉得现在的黎初肆无忌惮。
在公司里,秦颂被批判为异类,因为社交少,人缘也在下乘,即使这样也没有人胆大妄为到和她谈条件,抑或是主动试探,她的存在像一颗炸弹,靠过来的人全是点燃炸弹的火苗。
可黎初彻底隔绝这样的信号,似乎只要把合同签了,该有的距离和隔阂就没有了,变得为所欲为,能随便左右她。
秦颂从不愿意被别人掌控,也不喜欢被试探,哪怕对方察觉出来她溢出的情感,可她很清醒,不会被操控。
“我和你说过。”指骨用力压进去几分,干净的颊上难免留下红痕:“别试探我。”
“如果你有需求,可以等价交换。”冷幽的眼充满寒冽,没染一丝一毫的温度:“不要擅自行动。”
说完,她勾走桌上的包转身走了,窄裙下的腿迈得很快,一下就消失在视线中。
黎初脸颊剧痛,感觉骨头都快被捏碎,如果疼痛真的能快乐,那么这个快乐太折磨人了。
她确定秦颂病得不轻,转念一想,好像的确没有哪个正常人会这样,连生气的时候都像没有生命力的死水,压迫感逼得人窒息。
实际上黎初也是真想知道一些事,比如——极致的痛感是不是真的可以令秦颂动情。
只是单纯的想知道,因为秦颂身上有太多吸引她注意的地方,如同树上的禁果,想去摘下来揣摩,甚至没有引诱的蛇来蛊惑她就自投罗网。
疼痛中,黎初恍惚记起成年之前的日子,均在那间地址偏僻的孤儿院度过,院长姓胡,年轻时是位响当当的律师,没有孩子也没伴侣,大概是晚年孤独,才开了这间孤儿院。
里面只收女孩,许许多多的女孩,被抛弃的弃婴,被拐卖又找不到家人的童养媳,等等诸如此类的姑娘们,一一被收留下来。
院长对她们一视同仁,每一个都照顾有佳,但黎初知道,她是院长最喜欢的小孩。
因为她是第一个来院里的,那年冬至下大雪,出生才四个月的她被放在了刚刚建好,连油漆味儿都没散干净的鸿福孤儿院门口。
襁褓中的婴儿被薄被裹着,只留下了名字。
胡院长把她当亲女儿养,还试图让她也走自己年轻时候的后路,可惜黎初志不在此,十三岁便提出要学绘画,然后慢慢走向纹身行业。
奇怪的是胡院长身为老年人并不排斥,对纹身和小众爱好持着尊重的看法。
所以黎初决定开店的时候,胡院长还给了她一笔钱,做为创业资金。
虽然没有父母倚靠,但黎初的成长不算灰暗,尽管有时候……她也会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可也只是有一点点想而已。
这个世界上除了胡院长,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又因为没上过学,连同学都没有。
秦颂的出现让黎初觉得,她和这个世界有了新的链接。
于是想要试探,想深入了解。
很显然,秦颂有病,不想被探索,连浅交也是因为她有瘾一样的需求。
合同夹在前台的文件夹里,同时夹着秦颂最初手写的那份,等价交换,是这个笔锋锐利,长相过于凛冽的女子的交际方式。
黎初缓过神,把穿孔的工具收拾进储物箱,又将店铺打扫了一遍,然后去了外街吃饭。
这里夜生活很丰富,傍晚时分最热闹,放学路过的学生,酒馆小饮的上班族,还有准备开到第二天的宵夜铺,绚烂又迷离。
黎初路过了一家酒吧,门口的炫彩板写满了今天打折的酒和小吃果盘,她被迷花了眼,半天挪不动身。
迎宾小姐看她一直徘徊,主动搭话:“您几位呀?本店有活动哦,消费三百送一扎原浆啤酒。”
黎初笑着摆手要离开,刚走没两步,又折了回去:“这个在哪儿买的呀?”
那女孩低头看了炫彩板一眼:“就在街对面那个灯饰店,如果想便宜点可以网上买。”
黎初道了谢,裙摆随即摇曳在红绿灯映射出的光影里。
kiss.me白底黑字的招牌下,女生放下半人高的炫彩版,睨了一眼头顶的灯牌。
秦颂的字带着戾气,还有冷漠,无底洞一样吞噬所有人的情绪,但黎初的字不同,没有棱角,没有个性,甚至还有点幼稚。
她用笔写下:刺青纹身。
想了想,又添了两笔:穿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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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秦颂真的不正常,一个没被爱过的人是不会爱人的,得一点一点成长,所以两人打开心扉要细水长流,不喜欢的宝们快跑!
第7章007
公寓里,秦颂敞着衣领坐在浴室,热水从头淋下来,将头发浇得打缕,她很少这样衣冠不整走在外面,今天例外。
不是没有阴晴不定过,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尝试去看心理医生,也吃过药。
医生换了很多个,问题一点也没解决。
时间久了,搭建好的“舒适圈”变成习惯,交际的意义变为利益兑换,她在圈里困顿。
秦颂知道自己的问题,却固执得屏蔽掉。
她身上的伤痕每一个人都好奇。
纹手臂的纹身师也问过,秦颂记得,当时她用眼神表示拒绝告知,如果硬要找一个理由,那就是不愿意剖开伤痕。
血淋淋的,比穿孔残忍太多。
手机放在洗手台,叮地响了一声,然后又接连响了好几声,秦颂光凭声音猜出是黎初。
这也是她打破常规的原因,黎初阴魂不散。
她的攻击力不低,如果明天还去kiss.me,应该能看见黎初脸上的指印。
黎初像一个囫囵出现的棍棒,把多年维持良好的平衡打破。
为了不再被额外的情绪左右,她和她签了协议,好像那些出格的事情只是为了互利。
她需要对方解决她无穷无尽的需求,而对方也可以用此交换履行合约。
秦颂关掉了花洒,湿着手拿起手机,黎初发来三张照片,背景是kiss.me的新灯牌。
“我买了炫彩板噢,你要来看看吗?”
跟个没事人一样邀请。
秦颂的心情突然很不正常地,随着发来的灯牌变得斑斓了一些,再往上翻,她发觉自己回复的次数不超过五次,还有两次是转账。
黎初的事事有回应就像漂浮的蒲公英,赫然着陆,并且生根发芽。
于是她摆动手指,简短地回了一句“嗯”。
这边黎初收到消息,搁下手机放空眸光,顿了顿又拿起来看,确认是秦颂在回复。
她有些……无措。
反复瞧了好多遍之后,她对着聊天框不断滑动,试图在过于单一的字里找到些温度。
虽然很清楚不大可能。
手机此时突然震动,吓得黎初差点没抓稳,定睛一看,秦颂又发来一条:“下来。”
深夜的街道不冷清,虽然拐角的灯光暗澹,但大马路上依旧纸醉金迷。
秦颂是穿着长裙出现的,上身还披了件深灰的外套,双手插进口袋里,缓慢地走过斑马线。
几辆车开大灯驶过,她的身影才亮了一些。
黎初在马路这边搓了搓手,昼夜温差太大,冒然站在风口处还是有点冷。
她以为秦颂已经在楼下等了,所以才穿得比较随便。
“要不要吃宵夜?”
秦颂过白的皮肤令轮廓发光,她抬眼笑了一下,笑得很浅淡短暂:“不看灯牌吗。”
“……”黎初思量须臾:“我明天帮你穿后颈,你能不能陪我吃宵夜?”
她学会了秦颂的相处方式,并学以致用。
秦颂暗暗看她一眼:“可以。”
两人路过大排档,秦颂的粉发飘逸在风中,发尾扫至背后,露出锁骨上放射寒光的银饰,很独特也过分美丽。
许多喝得七分醉的男人甚至吹起口哨。
黎初小心翼翼看她,余光瞥见昨天路过的酒吧,提议:“要不去那?”
她觉得今天无论坐在哪家,只要是露天的,秦颂一定会被骚扰。
警察局的记忆尤新,黎初怕醉鬼惹事。
秦颂步子大,走得略微靠前,闻言停下脚步,睫毛的阴影投进眼底:“喝酒?”
“也可以。”
黎初想说并不是真的要喝酒,但来都来了,不点一杯似乎有点煞风景,于是捧着菜单选了杯鸡尾酒。
她酒量不好,神情显得惴惴不安。
菜来得很快,餐具放在秦颂那边,黎初等着对方拿给她,却见苍白细长的手指单拎出一副筷子,然后夹起面前的菜。
她滞在原地。
等秦颂咽下食物,黎初已经自己拿了。
这是间清吧,放的慢歌慢灯光,不比外面糜烂奢华,黎初喝了酒胆子大得非比寻常,用吃意面的叉子指了指对面。
“你是不是不懂怎么和人交际呀?”
秦颂眸色黯然空洞,刚才还有的半点饭后惬意被寒意冲散,沉默的十几秒里,她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太纵容了。
“我们也算合作伙伴吧?是不是可以友好和平地相处呢?”黎初喋喋不休:“可不是在试探你,人和人相处总要小小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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