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之前都没看过斯黛拉那场直播吗?斯黛拉都快馋死了,可能是因为爱而不得,竟然转过头黑人家,也是搞笑了。那时候就能看出来枝繁老板虽然佛,但可不是个好拿捏的人。”
关键这次斯黛拉也发声站谌过了,就挺奇幻的。
舆论前后翻转如此激烈,可全程也只有两天时间。昨夜从商场回去后,谌过一觉睡到中午,完全没想到这场闹剧竟然还没结束,甚至隐隐约约朝着讨伐网红职业这个方向去了。
网上已经出现了枝繁工作室放任甚至引导网友霸凌网红的说辞,本能令谌过警惕起来,立刻把这事儿跟老爸老妈说了下情况。
头天这事儿开始发酵的时候,方眉和谌江戎第一时间就问过闺女用不用他们插手,谌过当时说用不着,结果大话放出去还不到48小时,她就灰溜溜地找爹妈来善后了。
老方和老谌跟她说了几句宽心话,谌过这才把悬着的心给放进肚子里,只等着爸妈一边找靠谱公关压一下舆情导向,一边安排律师走程序,让甜酱公开道个歉就算完事儿了。
她这个人怎么说呢,性子犟的时候爱钻牛角尖,性子佛的时候天塌了也不怕,拍拍屁股站起来就是,她本就无所畏惧。所以,她也没想趁着这个热度怎样怎样,毕竟她自认是技术流摄影师,不是靠流量吃饭的。
即便想靠流量,那也得是正面流量才行。这种沾着炒作嫌疑的流量,吃下去多半会消化不良。上次斯黛拉直播那回倒是蹭了个热度,结果被护主的粉丝追着骂了好久,烦死了。
谁知谌过想善了,甜酱不干。
这姑娘前脚删除挂人视频,隔半天就发布了一个道歉视频,这个时候老方的律师还没联系甜酱团队呢。
视频里的甜酱脸色萎靡,录制环境像是在病房里,姑娘扎着吊针,很虚弱地说自己肺炎住院了。
大意就是她身体虚弱,那天在小镇虽然没有全程参与救援安置,但她能做的确实已经到她的极限了。当时她除了在生理期外,已经在发烧,她敲开谌过的房间门后,其实已经是头晕眼花的状态,所以既没有听清谌过说屋里已经住了五个人那句话,也没有看清房间地上有人……
总之,就是因为她病了,所以跟谌过产生了一点误会。
至于视频里为什么给谌过的镜头加美颜滤镜,为什么剪掉了房间里住了五个人那句话,以及剪辑进去的空房间镜头,皆因团队新来的实习生粗心,剪素材的时候剪错了。
但她坚称谌过的态度的确让她很失落,怎么都没想到偶像是个那样冷冰冰的人。还在视频里指责谌过自始至终都不出来回应,是显而易见地歧视她这个网红……
好一个实习生背锅大法,好一个态度问题,简直是万用灵药。
视频发出来后,骂战继续。
总体来说,反转了,实锤了,正名了,她应该高兴的。可谌过的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只觉得麻木,疲劳,甚至有些恶心。
她在夜半黑漆漆的房间里,握着手机看网友发起一场又一场的骂战,只觉得失望。
人都说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可她并不想观看这场如此荒唐的闹剧。
在这寂静而喧嚣的夜里,谌过突然想起了关佳颜,那个哭着说“我不需要你,我宁可永远呆在地狱都不会再跟你和解,我真庆幸我从来都没看见过你”的小瞎子,她那个看不见的世界里,会是怎样的情形。
谌觉得关说的是对的,如果从一开始她们就没有相识的话,就不会走到因为一个谷雨就恶言相向的地步。
那个小疯子她根本就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衡量,她有时候看起来像是好了,但骨子里是真的有病,她是真的把谌当成了“药”。
这是一个走不出的怪圈,谌很理智地意识到,如果她不及时脱身的话,日后可能就跌在这个陷阱里出不去了。
也许看不到的世界并没有那么可怕,她自欺欺人地拉起被子蒙住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黑漆漆,耳边是身体和被褥摩擦的细微声响,她知道床右边挨着墙,墙上有一道窗户,左手边的床头柜上只有一个手机充电器。她在脑子里盘画着家中的布局,清晰地知道每一个角角落落里都放着什么,知道家具的位置。
关不是自幼失明,所以在她的脑子里,她的家应该也是这样清晰的吧?也许关兰公司对她来说也不过是记忆里的一副镜头,只要布局不发生改变,那么应该是不影响她在那里活动的。
是吗?会是这样的吗?会像她想象中的这么简单么?
谌突然掀开被子坐起来,眼前黑曚几秒钟后,逐渐适应昏暗的屋子。她光着脚跳下床打开柜子扯了条黑色的领巾出来,叠成长条后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眼前黑下来后,她摸着柜子在心里默念着,可以的,应该是可以的。
这个是柜子,扶着柜子走出……应该走几步来着?
平时没有留意过要走几步到房门口,于是她摸着柜子捋到墙,然后顺着墙走了两步摸到门框。
走出卧室门后,她咬咬牙不再捋着墙走,而是伸开手在空中探着,一小步一小步地虚着脚走。
走了两步后“砰”地撞上了一处棱角,一时间头、脸、鼻子又疼又酸又懵,她本能地捂着脸揉了两下,可再次站直身子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撞到了哪里。
脑子里那副清晰的布局好像变成了一张毫无参考价值的画片,她抬手想要扯掉领巾,可在触到领巾的那一刹那又猛地缩回了手。
盲人没有归零再来的机会。
她的心突然生出大片大片的恐慌,她探着手摸到一处墙面后,试着再次摸清楚客厅的布局,可是她根本做不到。
眼前彻底黑了以后,脑子好像也被关了灯,虽然有一张清晰无比的画片,可她根本就对不上哪儿是哪儿,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在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小房子里,她捋着墙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可她无法在没有视觉的情况下感知空间大小,连迈出去的脚究竟是什么方向都不是很肯定。
她就那样蒙着眼睛在客厅里摸索着走路,撞到了置物柜,磕到了茶几,打碎了冷水壶,差点把电视从墙上掰下来,还绊着小凳子摔了个狗啃地。
她没数自己跌了多少跤,只是知道自己慌了以后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客厅里乱走,越是急着想要摸清这个空间,就越是一跤连着一跤摔个不停,手脚都被冷水壶的玻璃碎片扎得血淋淋的。。
最后她放弃了,蒙着眼睛摸到沙发后,一言不发地爬上去躺了很久,久到鬓角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天蒙蒙亮时,她扯掉领巾擦干红肿的眼睛,盯着客厅里朦胧的光亮,以及血渍已经干涸的手,没来由地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太可怕了,如果让她一个人走这么黑的世界,她也会疯,因为那真的是地狱。
第43章 去撞南墙
清晨时分,谌过又窝在沙发上昏沉沉地睡着了,一阵震天的擂门声响过后,门锁“咔哒咔哒”两声自己开了。
云老板捏着钥匙一进屋,入眼一片狼藉,立刻把迈进去的一只脚收了回去,警惕地探着身子往里头看了一遍,瞧见沙发上的谌过之后,才又冲进家里来。
“枝枝!”云老板顾不上换鞋,一猛子冲到沙发边,谌过这才晕乎乎地张开眼睛,“啊?桃子?”
冷水壶玻璃渣片还散在地上,云老板一眼看见谌过满脸的淤青和红肿,还注意到她光着的手脚上也有几处血渍干涸的伤口,再加上这乱糟糟的客厅,她当即紧张地上下翻看着检查谌过的身体:“家里这是进贼了吗?入室抢劫吗?你个王八蛋,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没事儿吧?”
上下翻了一遍确定身上没有别的伤口,云老板恨恨地给了谌过一拳:“你要死啊!我打了你十几个电话!”
谌过半死不活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抬手自己摸了摸额头:“桃子,我好像发烧了。”
云老板方才都已经摸到她发热了,这会儿正蹲在旁边翻她的医药箱,听见她说话冷冷地翻个白眼甩过来:“昨天下了一夜雨那么冷,你还这么在沙发上晾着,怎么不烧死你啊!”
谌过跟面条一样瘫着,像被抽走了灵魂,她转着两只眼珠子看云老板找出两盒药来,一盒扣了一粒,一盒抠了四粒。
“……罗红霉素吃两粒就够了吧?”谌过看着倒水过来的云老板说。
云老板把一粒对乙酰氨基酚和两粒罗红霉素塞到她嘴里,杯子怼到嘴边,甚至磕了下她的牙:“喝你的吧!”
谌过微微抬头把药咽了下去,然后看着云老板自己把剩下那两粒罗红霉素吃了。
“昨天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有些感染,”云老板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我打电话就是提醒你吃几天消炎药,结果跟往南天门打似的,死活打不通。”说罢,云老板开始收拾谌过被贼光顾了一样的客厅。
“你这屋里,”云老板一边扫玻璃渣子一边顿了一下,“是你自己砸的?”
谌过软绵绵地哼了一声:“开什么玩笑,我像那种疯子吗?”
“你不像?”云老板给了她一个嘲讽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接着去捡那些被碰掉了一地的东西,“那我倒是好奇了,不会是桂圆上门来砸的吧?”
谌过不吭声了,半死不活地躺在沙发上一直追着云老板看。云老板手脚利索,很快就把客厅收拾整齐,然后过来坐在沙发沿儿上,俯身仔细盯着谌过的脸看,两只眼睛里闪烁着狐疑的光芒。
“我记得你昨天可不是这鬼样子。”云老板忧心地说。
谌过突然抬手搭在云老板的肩上,云老板一头雾水:“干嘛?”
“桃子。”谌过轻轻地叫了一声。
云老板只觉得头皮突然麻了一下,又敏锐地注意到谌过的眼神很是灰暗,看得她心里也跟着难受:“怎么了,枝枝?咱们之间什么话都能说,你要是心里难受别憋着。”
谌过还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过了好半天才很严肃地问:“要不咱俩一起过吧。”
云老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又茫然地环视客厅一周,接着一巴掌拍在谌过头上:“你吃错药了吧?”说完还再次伸手摸了摸谌过的脑门。
药才吃下去一会儿,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就退烧,但这脑子糊涂成这样不应该啊?
谌过仿佛一个机器人一样,对那一巴掌毫无反应,接着面无表情地说:“反正你也不打算谈恋爱,男的女的都不喜欢,那你就把我当个木头人,咱俩在一起多好。咱们两家什么关系啊,本来就亲如一家,知根知底,你爸妈喜欢我,我爸妈喜欢你,绝配。”
云老板拧着眉头盯着谌过看,这人刚开始还梗着脖子跟她对视,几秒钟后心虚地偏过头把脸藏到了沙发里。
“行啊,你还别说,真没有比咱俩更配的了!”云老板眼珠子一转,追过去趴在谌过身上,硬是扳着她的脑袋把她的脸从沙发里扒出来,强行四目相对。
“那枝枝,先过来亲一个!”云老板笑着捏她的脸。
“来啊。”谌过也不甘示弱。
四只眼睛先是直愣愣地瞪着,然后又扑闪扑闪地乱眨,谌过抬手捧住云老板的脸,慢吞吞地仰着上半身想要凑过去。
两个人鼻尖都怼到一起去了,云老板骤然绷紧肩膀本能地往后撤,却发现谌过捧着她脸的手好像凭空被定住了一样,甚至隐隐约约地把她的脸往后推。
两个人沉默地对着眼珠子尴尬地看了几秒钟后,突然同时扭开脸“嘎嘎嘎”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云老板擦着眼角沁出来的泪花几乎要笑岔气:“不行,枝枝,我对你真是一点都不来电……”
谌过也尴尬地连番摆着手直摇头:“靠,咱俩太熟了,我实在是不行。亲你让我有种罔顾伦理纲常的悖德感,根本下不了嘴。”
云老板撇脸给她飞了个眼刀子,上去给她一顿组合拳,这才揪着人追问起来:“有话快说,再给我整这死出我可要跟你绝交。先说说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儿?不然我现在就给你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来收拾你。”
谌过拉着长腔跟死狗一样“啊”了一声:“我自己摔的。”
“你瞎了啊?在家把自己摔成这样?”
“嗯,”谌过又呵呵呵地笑起来,“我是瞎了啊。昨天夜里我突然想起来桂圆,就一时间昏了头,想着那孩子成天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我就把眼睛蒙上试试。”说着她还从身子底下抽出那条黑色领巾给云老板看。
“诺,就用这个蒙的,真的一点光都不透。”谌过一边嗤嗤笑一边倒豆子一样地说着,“你不知道可给我摔惨了,两眼一黑,哪儿是哪儿都感觉不出来,完全没有方向感,走的步子是大是小心里都没数,撞了墙角又撞门,撞完门又撞柜子,撞完柜子又绊凳子,好像脚下没有一块儿好地方。”
“这房子虽然重新装修过,可家具的位置没动过啊,桃子,”谌过说着说着眼睛竟然沁出泪花来,“我在这房子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一蒙眼竟然寸步难行。”
云老板静静地看着谌过抬手粗暴地擦去眼角的泪,听她在那儿自言自语道:“我那时候就想着,要是有个人过来领着我多好。”
“可是我后来又想,如果这个人领了我之后,给了我依靠和希望,然后她又走了。那我该怎样?”
“摘掉领巾后我又能看见了,但我知道自己的心还是胆怯的。我就很懦弱地想着,不如掩耳盗铃吧,那会儿我是真想过要是咱俩能在一起的话,我就能解脱了。”
“咱们要是能在一起过的话,我谁都不用惦记了,管她能不能看见,管她有没有人领,管她好过难过呢,都跟我没关系了。”
“可是我根本做不到。”
云老板只觉得脑子嗡嗡响,谌过这又是钻牛角尖里去了。
她伸手安抚性地拍着谌过的胳膊道:“你要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儿,在道德上无法饶恕自己,那就去!”
“去什么?”谌过茫然地问。
“去撞南墙。要么彻底撞死心,要么就撞过去撞通了。”云老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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