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关立刻摇头,“人家没有对我动手动脚,问话也很礼貌,我可能是说话声音有点低了,说不加微信,他没听清,然后就又问了一遍,我忘了我是在河边站着,就摆着手想往后退一下,结果一不小心滑摔了。”
有个男孩儿站在她们身边好半天了,涨红着脸一直紧张地盯着她们,想必刚才就是他去搭讪佳颜的。
谌过回头摆了摆手:“小哥你别跟着了,我们没事儿。”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鲁莽了,没注意到你朋友是盲……她眼睛不方便……”小伙子急得都要结巴了,关佳颜也很礼貌地回应了一声“没关系”,小伙子这才慌乱地跑了。
谌过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河沿儿上没有栏杆都是石块儿,关佳颜可能是退一步踩到了石块儿上滑掉了河里。
她在心里懊恼地埋怨着自己,实在是太危险了,她怎么能这么大意!关没有拿盲杖,别人不知道她是盲人,自然不会额外注意!
什么叫意外,意外就是无法预料的事故。而这次纯粹是因为她粗心,关又不知道自己往后退的那一步究竟是什么方向,更不知道河面跟河沿儿只差半只手臂那么高,她无法预知自己的落水风险有多高。
谌满心愧疚与后怕,当即决定带关佳颜走,简单地跟人打个招呼后就要离开。谁知刚走出几步,就听见一个对方团队里的一个员工嘟嘟哝哝在那儿抱怨。
“搞什么啊,这也太不专业了吧?”
“工作时间带个瞎子过来干什么?”
“真要是出事故了,责任算谁的?”
“折腾半天耽误别人时间不说,我们弯弯穿得那么薄,能一直在那儿冻着吗?”
弯弯就是这次约拍的网红,为了拍照效果好看,棉披风里面穿的衣裙都是单的。谌过也觉得无缘无故把弯弯晾在那儿好几分钟的确是不太合适,当即就开口道歉。
“对不起,这次是我考虑不周耽误拍照进度了,回头给你们退掉30%的费用,当个小小的补偿吧。下次合作——”
“不用不用啦,谌老师,意外事件嘛,谁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那么娇气啦。”弯弯不等谌过话说完就抢先应答,一边凶巴巴地瞪了一眼刚才那个抱怨的员工,“谌老师,您有事您先走,我这边真坚持不住了,咱们赶紧拍吧。”
这种情况下每多说一句话,弯弯就要多挨冻一会儿,谌过这边理亏,也不好多言,感谢过后就带着关佳颜走了。
车上暖气热烘烘的,关佳颜脱了靴子,脸往衣领里一钻,人往椅背上一缩,不说话了。
谌过慢悠悠地开着车,温声温语地安慰她:“今天都怪我,让佳颜受委屈了。是我不对,以后出来玩儿就是纯粹的玩儿,不跟工作搅和了。”
关佳颜还是不说话,脸朝着窗外,伸手去扣小挎包上挂着的鸭子挂件。
“我带你去南郊的植物园,那里地方特别大,有很大一片草坪,落雪很厚就不滑,你可以随便走。”谌过伸手拽了拽关的袖子,“我给你堆个大雪人。”
关沉默了半天,突然小声问她:“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谌立马打灯靠边停车,当即就把关从座位里提溜起来,一看,嗬,眼眶都已经湿了。
“干嘛呀,小佳颜?”谌过抽了纸巾轻轻地沾干关的眼睫,又心疼又无奈,“你还是跳起来跟我闹一顿吧,你这样委屈巴巴地在这儿忍着,我都觉得我罪孽深似海了。今天明明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呀,乖乖。”
关轻轻地吸了吸鼻子,情绪着实是很低落:“你不用安慰我。”
谌没辙了,又缓缓地发动车子汇入主路:“佳颜,别这样。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我有自己的判断,也有自己的解决办法。你只需要信我就好了,可以吗?”
关“哦”了一声,过了两秒钟好像想起什么,又问:“你不是说让我只相信自己吗?”
“我们现在是一体的呀,”谌过神色坦然,“信我就等于信你啦。”
关佳颜终于又笑出声音来。
她今天真的很生气,是难过大于伤心的那种生气,比之前在公司里被员工背后说坏话的时候都难过。那个抱怨她的人没说错,她这样跟在谌过身边,的确是会影响谌的工作。
谌今天只是顺手指导一下自己的摄影师,就两分钟不到没看着她,她就出了麻烦。如果她时时刻刻都想跟着谌,谌又不会分身术……
关佳颜不想往下想了,她只知道谌过很在乎她。不管发生什么,只要谌过来哄她,她立刻就能被哄好。
第59章 何其所幸
植物园玩起来确实更痛快,地方宽阔,游人稀疏,雪厚,踩起来“咯吱咯吱”响。
关佳颜像上次在草原上一样,像出笼的小鸟,放开腿跑着撒欢,谌过背着相机追在后面时不时地拍一张,拍够了就去堆雪人,冻得手又热又烫又冷又疼。
关搂着雪人拍了照后,发了使用新手机以来的第一条朋友圈,谌抢着去点了第一个赞。
雪天其实没太多能玩儿的,尤其是关佳颜这种情况,听着鸟雀喳喳叫都是一种乐趣。
她说自己能听见下雪的声音,可谌过闭上眼睛后,只能感觉到轻轻的风声“呼呼呼”地响在耳边。
她分不清细微的风声和趋于静默的雪声,可是佳颜能。然而,她并不为此感到安慰。
关一个人跑得不够尽兴,于是两个人牵着手一起疯跑。
谌带着关在雪地上踩笑脸,歪七扭八得不像样子,还总是踩到对方的脚,俩人傻乎乎地大笑,你推我搡的,随手抓起地上的雪胡乱扬撒一气,互相嘲笑对方像吵闹的鸭子。
她们跑累了,依然手牵着手一起跌在雪上,把帽子拉起来垫在脑后,眼睛睁得大大地一起安静地望着灰白色的天空。
关突然悠悠开口道:“小时候有一次下大雪,特别大,算是雪灾的级别,周边农村里的房屋都有倒塌的。关兰捐献了一批物资,爸爸回来的时候正好接我放学。”
关佳颜眯着眼回忆:“路上我有点晕车,就停在一个路口,我爸正好碰见了一位……应该是关兰的大客户吧。他们聊了一会儿,我坐在车上只听到了一句话,那个叔叔说关兰以后一定会蒸蒸日上龙腾虎跃更上一层楼,就从那一年起,关兰就像起飞了一样,国外订单来不停。”
“真的吗?挺好,挺幸运。那位叔叔应该跟我爸是一个年纪的吧,他们那代人就爱讲什么龙虎精神,有活力,吉利。”谌笑着说。
关佳颜弹坐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这个情景。”
她低头“看”着谌过,郑重地跟她说道:“我把那位叔叔送给关兰的吉言,转送给你,枝繁工作室,还有枝繁的谌老板,以后一定会成为行业top!”
谌过撑着身子偏头看关佳颜,关的眼睛里依然看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可她就是知道,她的小佳颜,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真、最炽烈、最值得珍惜的姑娘。
如果这两个大傻子没有一起发烧的话,这场雪地游玩还是能算一个完美收官的。
夜里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互相摸彼此的额头、脖子、心口,摸哪儿都是一片热烫。退烧药是睡前一起吃的,都还没起效。
“谌老板,我好像比你烧得更高哎,但是我从小发烧就只烧,身上一点难受劲儿都没有,还从来都不头疼哎,我太厉害啦。”关还喜滋滋的呢。
因为发烧而头疼骨头酸的谌过简直无语:“你是哪个快乐星球来的纯种傻子,怎么还跟人比谁烧得高啊,你该不是已经烧傻了吧?”
关拱过来贴着她的心口:“我要是变成个小傻子,你还要不要我?”
“要要要!小傻子又乖又听话,我为什么不要。”谌掰着关的头把她推到一边去,感觉胳膊都沉得很,没什么力气,“祖宗,咱俩都烧着呢就别贴了,快着了,晾晾降降温吧,乖。”
关哼哼唧唧地转过身去,气呼呼地把被子卷走:“那你晾着吧。”
谌在朦胧的黑暗中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空气,哭笑不得地翻过身去扯被子,关把被子卷成筒压在身子底下:“哼。”
“我使劲儿拽了啊!”谌揪住被子暗暗用力,发出口头威胁,“等下把你掀翻了,让你体验一下滚筒洗衣机。”
关紧紧地卷着被子不动弹,一点没在怕的:“你掀。”
这死孩子,真气人!
她是真没劲儿掀被子了,歪着身子凑上去去扳关佳颜的肩膀:“乖,过来。”
关语气里的狡猾都藏不住:“干嘛?”
谌捏住她的耳朵往这边拽:“过来亲一下。”
“感冒传染!”关打开她捏着自己耳朵的手。
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撑着酸疼的身子坐起来直接从关身上跨过去,硬是挤到了关和墙之间,像平时关往她怀里拱那样,硬是从被子卷里揪出一个小口子,慢慢地扯开被筒钻到关佳颜怀里。
关这个大个子,钻进去枕着胳膊搂着腰的时候,莫名有种倦鸟归巢的感觉。说是归属感吧,有点太矫情,谌过默默地在脑子里翻找一顿,最终也没找到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感觉。
但跟关枕着她的时候体感很不一样,关枕着她像大号考拉,她枕着关或许还真有点小鸟依人的意思。
奇奇怪怪的,不过很舒服。
关佳颜闭着眼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谌仰着头先去亲她的下巴,接着又窸窸窣窣地圈住她的脖子,一下一下地啄着她的嘴唇。
关终于装不下去,捏着她的脖子凶狠地咬回来,两个人各自尝到对方口中的苦味……
“你不说感冒传染吗?干嘛张嘴?”
两个人贴着脸分开,谌微微气促,略微恼怒地瞪着那一脸无辜的小扭扭:“再敢咬我,下次就把你拴起来。”
关佳颜故技重施:“姐姐干嘛跟我一个小傻子计较呀。”
……不管关佳颜会不会烧成傻子,谌确实是脑子有些不清醒了。
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傻。
她已经傻透了,傻得像冰层下游弋的鱼,看到冰面上垂下来的猫尾,明明知道那是陷阱,但还是想去咬,全然不顾咬了之后会是什么后果。
*
这场雪一口气下了六天,期间谌过为“衡星”拍摄了第一期新品。在关兰品牌运营总监的强烈坚持下,“衡星”上线的官宣照,是云老板和关衡一起出镜的。
反正就是拍得超好看,衡星官号第一条微博就引起了一场超大争议。
不得不说关衡挑人的眼光的确是别具一格,纵观众多时尚品牌,历来都有男模特、男明星去代言女装,秀场款也有男模来展现。很少有明确定位为男装的品牌来找女模特或者女代言人,关衡此举着实是非常大胆,而且云老板本身还不属于时尚圈的人。
从争议的内容来看,几乎能判断出发言网友的性别。
男用户在骂设设计师性缘脑,为什么找个女人来拍男装。
女用户都在夸设计师思维开阔,不拘一格,决定成为衡星的消费者。
也有用户脑子比较清醒的,直接指出设计师的商人本质,归根结底还是瞄准了消费者的钱包,一个男装竟然轻轻松松地把女用户的钱也给挣了。
但一切商业行为都是建立在商品可靠的前提下的,所以等衡星正式发售的时候,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拍摄的时候,关佳颜全程在场,搞得关衡迟迟进不了状态,被谌过和云老板好一番取笑。
但关衡也因此见到了妹妹的另一面,发现她这两个月来变乖了许多,也懂事许多。
元旦过后,谌过又出外景,为一个赛车场拍宣传片,关佳颜闹着要去。
“这个跟平常拍照不一样,我要一眼不眨、一秒不缺地追着拍,回头还要剪片子,真的分不出精力来照看你,佳颜乖,跟哥去上班,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谌过正忙着看拍摄本子,一边清点器材设备。
关佳颜坐在她的办公桌上拿着盲杖“笃笃笃”地敲地:“不是在专业车场拍吗?我又不乱跑,谌老板就带上我嘛。让我去听听跑车、摩托的音爆嘛,我没听过。”
谌过撩起散在鬓边的碎发,无奈地弹了一下关的脑门:“拍摄的时候可能会因为效果不好,来回反复拍好多条,安全起见,速度也未必很快,不会有音爆的。这些都是我们后期做。”
关又不高兴地拍桌子:“你就是嫌我碍事!你嫌弃我!”
又来了。
谌过不为所动:“听话,好好跟哥一起待着。想听音爆还不简单?下回让桃子带着你骑一圈儿,咱不在看台上听,咱坐车上听。”
关不吭声了,坐在桌子上转着眼珠子,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地说:“我拿着盲杖去,可以吗?到时候你给我放到安全区域,我用盲杖小心行动,不耽误你工作,行不行啊,谌老板?”
谌老板知道这样不好,但真是见不得关佳颜这么可怜巴巴地哀求她。于是又七七八八地给关佳颜收拾了一个背包出来,这个背包是特意网购的妈咪包,贴背的那一面也有拉链开口,可以很方便地取用东西。包包内部各个分区都有独立袋子,三四个水瓶袋子都有锡纸保温层。
因为拍摄时间长,很有可能要连续工作十来个小时,夜场跑圈也是一大出彩点,她们搞不好得到半夜才能收工。
零食、纸巾、热水、手机、充电宝、耳机……装了一大包。
关佳颜的确是高估自己了。
起初两三个小时她待在车场经理特意给她安排好的地方,一边玩手机,一边听谌过他们的拍摄工作还觉得挺有意思,可是当脑子里一趟又一趟地响起发动机的轰鸣声时,她越来越烦,经理还时不时过来问她有什么需求,搞得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谌老板也太辛苦了吧?总共就几分钟的片子,原来要一遍又一遍地拍这么久吗?
到了六月她还要上高原去跟拍纪录片,那肯定比这个更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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