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样的关系,我为什么要生气?”连漾看着手里的书,也没看叶一诺一眼,语气上听着也没什么酸意,就像在陈述事实。
叶一诺沉默了一瞬,心里也有一丝不快闪过,但她紧接着就跨坐到了连漾腿上,双手环住她,道:“那我不准你看书。”说着还真抽走了她手中的书扔到一边。
这是在跟自己撒娇。连漾仰头看着叶一诺,见她微微笑着,一双眼睛弯弯,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变脸可真快,这样的人又有几分真心?连漾心想。可她像只小白兔一样乖乖挂自己身上,倒也有几分受用。
连漾依旧没有说话。
“我有点困了。”叶一诺这时说。
“那你去睡。”
“睡哪儿?”
“你自己房间。”
“哼!”叶一诺皱眉。她将连漾环得更紧了,身体也贴得更近了,道:“我今晚为什么来你不知道?”
“不是来找你那支特别重要的笔?”连漾笑了,一双手原本撑在沙发上,现在圈住了叶一诺的腰。
“你故意的是不是?”叶一诺也笑。她摘下眼镜扔到沙发角落,整个空间寂静得一下子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所有的感官刺激都被放大,她看着连漾的眼睛,流连的目光像在欣赏一件美好的艺术品。
室内的灯光如融化的黄油般浓郁。
叶一诺静静聆听自己胸腔中蓬勃的回响,由她主动的吻像春雨一样温柔绵长。
她的左手托着连漾的后颈,双唇一路流连至连漾耳垂,又轻轻吻了吻。
“你脖子酸吗?”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颈间,她用克制的气声问。
-
冬日午后的大学校园一派慵懒。日光微照,道路两旁的行道树中银杏和梧桐都落了叶,只有几棵香樟还算枝繁叶茂。
报告厅外的阶梯下,刘奕芳笑着挥了挥手。连漾也客气地招手,快步下楼。
“很荣幸能邀请你们开展这个讲座。”刘奕芳客气道。
“能来明大是我们的荣幸。”连漾同样客气。
这几天医学院连开了好几场以就业指导为主题的宣讲会,今天下午的宣讲方就是嘉禾医院。连漾上台讲了前半场,涉及更细更实业务的后半场就让相关分管来主持。
刘奕芳和连漾是高中同学,读书时候两人关系倒普普通通,参加工作后各为其利,联系自然就多了起来。
“很久没逛大学校园了吧?等会儿在我们食堂吃个饭?”刘奕芳提议。
“好啊,很久没吃学校食堂了。”连漾表现出兴趣。
走走逛逛聊天吃饭,是大家维护关系的一种方式。沿着一排教学楼向东走,最东边是操场和大礼堂,最西边是各学院实验室和行政楼,在她们对面便是寝室楼和食堂。
教学楼与寝室楼间隔着一大片的湖,湖中亭台水榭,曲径通幽。水光潋滟之中,两只天鹅正并肩徜徉,一黑一白。
不是本院的学生也认不得辅导员是谁,但大家对颜值二字很敏感。连漾走在刘奕芳身旁,长发挽起,身着黑色大衣,扎着腰带,宽松西裤下还穿一双高跟,就更显长身玉立,气质卓然。
迎面而来的那些抱着书或跑着步的学生们时不时地侧目。
“现在还要跑步?”连漾问。
刘奕芳答道:“学校要求的阳光长跑。”
“你看,骑车过去那个,”她又道,“作弊呢。”
连漾笑了下。
冬日午后的微风虽冷但不刺骨,绕湖走了一圈,前面就是食堂。食堂边有个小摊位,一个大爷坐在小马扎上,最显眼的莫过于他身旁那块黑板,用白色颜料笔写着“修伞、修鞋底、修风扇、修自行车......”
一手漂亮的赵体字。
连漾在摊位前停了下来,看向那块黑板。刘奕芳也不得不停下来,和大爷打招呼:“叔,这字写得不错。”
大爷也是认识刘奕芳的,笑道:“你们医学院一个小姑娘替我写的,快两年了也没舍得擦,写得真好!”
闻言,连漾朝她笑了下,刘奕芳也回了个客套的笑容。
现在吃饭还早,前面是一众寝室楼,两人聊着天自然地往前继续踱。连漾接了个电话,是家政阿姨打来的,不用避讳,她当着刘奕芳的面接起。刘奕芳极有分寸地开始回自己手机的消息。
阿姨说,家里已经打扫过了,但想问问她,客房里的那些床上用品还收不收?
连漾的几个住处都由这阿姨负责打扫,她的客卧几乎都是空置的,包括最常住的潮鸣府。前两次她过来整理,自然就将客卧中的一应用具重新收纳,但这次床单被褥又一次铺在床上,显然一副有人时不时住着的模样,她也总得问问了。
连漾略微思索,说不收了吧,有人住着。
挂断电话,刘奕芳说有几个学生找她,得去趟办公室处理,很快就回。
明大辅导员的办公室设在寝室一楼,是为了方便与学生联系,她还兼着学院分团委书记,管理学生党支部工作,日常事务只多不少。
连漾道:“你先去忙,我在附近转转。”
其实也无处可转。她跟着刘奕芳慢慢踱步到寝室楼,在这时候想起叶一诺来。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关系,但她是不会带她们回潮鸣府的。
叶一诺的住处离潮鸣府近,她过来属于偶然。连漾并不打算纠结这些,却也是在这一刻忽然想到,每次深夜,叶一诺从她房间离开,其实还要铺床、套被子等等,是不能像她一样倒头就睡的。
刘奕芳从办公室出来,见连漾在寝室一楼的优秀党员照片墙边驻足,她走近了,循着对方目光看去,视线停留在某一张照片上。
她道:“这同学我倒有印象的。”
“怎么?”连漾问。
“别的不清楚,但学习.强国不认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次次通报都有她。”
“这也能上墙?”连漾笑道。
“哎呀,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刘奕芳也笑,“充当门面嘛。”
-
省考公告已经发布,报名通道也开放了有几天,叶一诺在蔡可宁房间陪她一块报名。
她对公考并不了解,只知道国考和省考的区别,就这点知识还是从宋奕萱那儿学到的。她的这位学姐家境优渥,父亲是明州的常务副市长,母亲经商,听说小舅舅还在省里。
学而优则仕,这是家里最初对她的安排,无奈她一向云心月性。
岗位表经层层筛选后还剩十几行,叶一诺指着其中一行说:“府城区不错,企业多,财政收入不会差的。”
蔡可宁有点犹豫:“算了吧?”
老家崇平她不愿回,报考明州没什么意思,江州不错,但竞争激烈太激烈了,房价也高。
“府城区开车回崇平也就一个小时,都在一个市,方言也互相听得懂,”叶一诺同她分析利弊,“而且听说年底奖金也多,我有个亲戚是那边街道事业编。”
“说得像我已经考上了似的。”蔡可宁笑道。
“那肯定要先盘一盘的嘛。麓西和云昭其实也可以,云昭这几年发展很快,麓西经济一直都还行,听说公积金挺高的。”
“但总的来说我觉得府城最好。”
“但裴老师在府城。”
“啊?”
蔡可宁点头:“她在越州人民医院工作。”
叶一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是府城人,她爸爸是越州人民的骨科主任,妈妈是一中老师。”
“哦......”叶一诺小心翼翼,“那......”
“我不想跟她在一个系统,也不想以后有任何遇见她的可能。”蔡可宁顿了顿。
叶一诺静静地听。
“分开前,我信誓旦旦跟她说我要考海大,要报肿瘤,结果现在呢?我都要放弃自己的专业了。”
“为什么是海大?”叶一诺敏锐地察觉到了。
“因为她跟我说其实她读书的时候目标一直是海大的八年制,但高考分数不够,就读了江医的5+3。”
心口莫名一堵。叶一诺忽然意识到其实蔡可宁这段时间很难过,但她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现得洒脱,甚至还给她高高兴兴地过了个生日。她最近一直忙于学习,忙里偷闲便跑到连漾那儿纵情享乐,她关心过蔡可宁的感受吗?她们是好朋友,是很真挚很真挚的朋友。
叶一诺感到愧疚。
“你别这么想。”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无力,只能加重了握住对方小臂的力道,“有些事情是意外,不是靠我们人力能决定和改变的。你的人生也不只有爱情,有些事你做不到,换做我,我也做不到。”
“没事了已经,”蔡可宁笑笑,“把人生的很多不如意当作命中注定,心里就平衡很多了。”
“哎呀你!”叶一诺拍拍她的手。
蔡可宁转身去操作电脑,点着鼠标一边说道:“我就报麓西吧。”
“原因呢?”
“同个岗位,去年这三个地方,麓西的进面分最高。”
“你说大小年?”
“嗯。”
吃完饭,连漾开车回家,车子经过江心大桥,她看见一枚熟悉的身影。
叶一诺脚踩单车,在非机动车道上悠悠骑行,一个红绿灯的功夫,她拐了个弯,沿江边小道顺坡而下。
连漾按了声喇叭,叶一诺浑然不觉,倒是停在边上的那辆电瓶车吓了一跳。
收到杨言的微信:刚回寝室,看见郑显浩在一楼跟别人吹牛,说上次上了骨科的台,就帮忙抬了下腿,主任给他发了个大红包。还说骨科只要男的,女生不会上台,真是想吐!
叶一诺已经将车停了,站在靠江的围栏边吹着江风,说:切,就他了不起(翻白眼)
杨言:就是,还在那边说什么他们寝室模考西综都230,真的服了。
叶一诺:烦死了他们,一天天的。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江面泛着粼粼光影。这个点许多人已经吃了饭,尤其是大爷大妈们,这时都绕着江边的步道散步。
叶一诺还没吃,她下午找了套机构出的西综押题卷,对完答案才220几分,心态开始炸裂。
220分,一志愿悬了,她肯定要调剂了,调剂还能去什么科室呢?叶一诺站在江边平静地崩溃着。
江风习习,带着些湿冷,夜色如墨,衬得明州的夜晚也难得的星光璀璨。
放在桌边的手机振动,连漾倾身一看,来电显示是叶一诺。叶一诺从没给她打过电话。
连漾扬眉,却也不急着去接,继续慢条斯理地涂脸。振动了好几秒,她放下手中瓶罐接起。
“什么?”
连漾皱着眉,听叶一诺稀里糊涂说完,大概明白她现在是在派出所,被公安和卫健的人一块带走的。
“他们说现在太晚了,要我找人来接,说我一个人回去他们也不放心。”电话那头语气听起来很委屈。
连漾拿起一同放在桌上的手表:“所以你打给我?”
“那我在这边举目无亲...也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也没有特别亲密的......”
“嗯。”连漾打断她,倒是起了点玩心,问道:“那你等会儿准备怎么介绍我?”
20、第20章
吃完饭,叶一诺环着江散步,接连穿过两座大桥。与离她住处更近的江心大桥片不同,江心公园周边都是些热闹非凡的吃食店,而宝通桥附近的服装店美容店等,倒显得门可罗雀。
路过一家美甲店,店门广告牌上贴有打耳洞等字样。叶一诺有点好奇,小时候想打耳洞但家里不允许,长大了欲望虽然不如儿时强烈,但总归好奇,听说只要对着耳垂打一枪就好了。
走进店内,店员同她一一介绍相关项目,叶一诺发现,这家店居然还有“隐藏菜单”。明面上可以护肤祛痘打耳洞,背地里还能打肉毒、水光针,做美牙。
几个是医美项目,还有些是口腔操作,一家小小美甲店,本事这么大?
店员微笑道:“我们请的是中科院的博士,xx医院的主任。”说着还真调出了官网上的医生信息。
店内二楼小房间,美容床上果然躺着位顾客,医生穿着白大褂,脚边放着器械箱,正进行着牙齿贴片。
快十二点了,派出所门口也一片寂静,偶尔传来车轮碾过的声音。叶一诺抱着臂站在楼边,孤独又无聊地看星星看月亮。
有几名年长的工作人员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抽烟,火星时隐时亮。时轻时重的对话声传来,叶一诺听到什么非法性别鉴定。里面的一个房间内有工作人员在清点被没收的医疗器械,还有一个房间正在做询问笔录。
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进那间美甲店的二楼小房间时,叶一诺正坐在那医生身边,被一并随车带走后,操作者和那位顾客先接受的询问。叶一诺是由店员带来的,那“医生”以为她是前来了解项目的顾客,而那顾客见叶一诺能与医生侃侃而谈,甚至还能递器械,便以为是个助手。
等问到叶一诺本人,才知道这是位被误伤的大学生,还是明州大学医学院的。
“你朋友来了吗?”其中一位年长的工作人员揿灭烟蒂走了过来。
“应该在路上了。”叶一诺说。
“临床医学的学生,进那地方是想去给人家打针还是被人家打针啊?”
是开玩笑的口气。叶一诺听那几个年轻些的工作人员叫他何科,就也赔笑道:“不好意思啊领导,麻烦到你们了,我就是好奇。”
那何科仍旧站着没打算走,两手插兜继续聊道:“那人我们盯了好几天了,之前就接到了好几个举报。真以为他是博士啊?其实就是广州一个野鸡培训班出来的,只培训了20几天。”
“啊?”叶一诺震惊。
“何科——”
叶一诺转身望去,那何科的视线也掠过叶一诺的头顶。
14/45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