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原谅你了。】
【别哭,我不想你掉眼泪。】
【只是没见到你,我稍微有点生气了。】
鬼话连篇。
我浑身发抖,胃里痉挛般的痛,应激过度现在直想干呕,它把我害成这样,居然还在戏弄我!
我捏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泛白,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一阵头晕目眩后我摔倒在地,昏迷前看见它发来最后一条信息:
清清,我爱你。
据我妈和李医生所说,我昏迷了一天一夜。
如果不是那天早上我妈听出我声音不对劲,约了李医生抽空给我做检查,我估计还得在客厅冰凉的大理石瓷砖上躺个几天。
而我一醒来就像发了疯一样,见人就喊我家里有鬼,声音嘶哑难听,脸又惨白如纸,吓坏了好几个值班护士。
他们给我打了镇定剂,再次醒过来时,我迷迷糊糊看见李医生在和我妈说什么,他们发觉我醒过来,停止交谈,推着我去做了一系列检查。
检查结果很糟糕,就算他们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
因为这儿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的遭遇。
我几次开口想和我妈聊聊我那噩梦般的经历,她都会怜爱的摸着我的头发说:“清清,你累了,听妈妈的话,不要再想那些不存在的事情了,跟李医生一起好好治疗,好吗?”
“妈!我真的没病!”我心很累,就算我一天吃八百颗药,二十四小时住在医院里,都没有用啊!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问题!
“好好好,妈妈没有不相信你,不要生气了啊清清……”
又是这样子,每个人都像对待精神病人一样顾忌着我,生怕我突然发病,我只有一张嘴,解释到最后反倒越描越黑。
“你们都不相信我……我的手机呢?我给你看我的手机,那天它给我发了短信……”
“手机都摔坏了,妈给你买了新的。”妈妈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将我常用那款手机品牌的最新款递给我:“旧的那个拿去维修了,妈妈知道你念旧,舍不得就留着吧,修好了我叫人给你送来。”
唯一的证据也没了。
我放弃了,沉默半响,对她说:“我要搬家。”
“我要卖了那个鬼房子,再重新找个地方住。”
“搬家?怎么突然要搬家了呢?”她觑着我的脸色,语气突然变得很紧张:“那房子不是挺好的吗……清清,你真的不想再住了?”
我以为我妈会说些阻止我的话,毕竟我这栋别墅位置实在好,将来只会升值,现在出手太过可惜。没想到她说:“要是不愿意住了,就回来吧,江家老宅虽然很久没人住了,但一直有阿姨打扫,你回去呆着说不定也好……”
我点点头,脑海里回忆着妈妈说的老宅,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父亲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实在是抽不出精力来再陪着你,清清,你要理解妈妈。”我妈握着我的手:“我和你妹妹,还有你父亲,都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清清啊,答应妈妈,你一定要好好的……”
妈走以后,我的思绪更乱了。
这些年我都是怎么过来的?我做了什么,交过哪些朋友,去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事,这些记忆统统都像蒙了一层雾一样,每一件我都记不清了。
我和小妗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变差的?我生的那场大病,到底是什么病,又是怎么得的?我妈说父亲的身体状况很差,这半年来我回家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他怎么了?
除了这些,好像还有一些更为重要的人和事被我忘了。
……是什么呢?
【为什么不来看我?】
那条陌生短信冒了出来,对方是匿名的,我并不知道是谁,如果闯进我家的那位不是在玩我,那么我应该去哪里看望谁?
我为什么要去看它?
它在哪里等了我很久?
5月11号那一天早上,妈打电话来问过我是不是会出门来着,她一定知道什么……
我立刻拿过她留下的新手机,打算找她问清楚,解开锁屏后我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是一个陌生好号码发来的。
对方说:您好,是江先生吗?
我想和您谈一谈租房的相关事宜。
一天前发来的短信,我秉着怀疑的态度回了过去:请问您是?
对方很快回过来:前不久我在XX软件上看见您发了租房信息,我最近因为工作调动临时没地方住,想问您是否还在继续招租?
噢,我是在那个软件上发过来着,但是我现在准备卖房了啊。
我纠结着措辞打算婉拒他,对方紧接着就发过来:
【我今年二十六岁,男性,净身高187,不抽烟不嗜酒,平时爱好健身、长跑、游泳,无任何不良嗜好,无任何不当人际关系,轻微洁癖,情绪稳定,作息规律,会做饭做家务。】
【如果合租的话,我可以负责家里的家务活,做饭也没问题。我看到您的个人介绍写的是画家,我有在健身,您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免费当人体模特的。】
【您开出的条件和您家的地理位置是我最好的选择,江先生,我真诚的希望您能考虑一下我,非常感谢。】
说的好诚恳,我有点不好意思拒绝他了。
我点进输入框删删改改半天,半个小时后才回复他:行吧,不过这事我们得面谈。
不管怎么说,我家闹鬼这事得告诉他,我可不想连累他人。
【嗯,时间地点您来定吧,我都可以。】
我想了想:那就三天后在榕江路江星大道115号见吧。对了,方便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好的,我叫江觎。】
我和江觎加上了联系方式,他的社交账号里一片空白,连用户账号都是初始乱码,日常相关的内容更是一点没有,丝毫看不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告诉他,我和他一样姓江,我叫江序清。
我还告诉他,我患有一些精神方面的疾病,不过正在治疗中,想知道他是否会介意。
江觎回消息总是很快,他对我说:好巧,我以前也有过一些心理问题,现在已经好了。我不介意,这说明我们很有缘,不是吗?
“是吗?你不介意的话那就太好了!”
我很开心他也生过这方面的病,不是想让他和我一样受苦,只是觉得他可能会理解我。而且,和他说话让我觉得有趣。
【嗯,我想我们一定很聊得来。】
感谢他的出现,我现在对出院回家都没有那么抗拒了。
我打算好了,见面以后一定要告诉他房子不干净的事,如果他觉得晦气或是不安要离开,我也会补偿他一部分租房的钱。
三天后,我匆匆出了院回到家,却发现那天晚上闹得一片狼藉的客厅完好如初,甚至那条毛毯,都整整齐齐的叠好了放在沙发上。
难道我妈提前过来帮我收拾过了?
我站着发了会呆,没一会儿就听见门铃响了。
十分钟前,江觎给我发消息说他快到了。
我有点激动。
这个家不正常以来,还是第一次来客人。
我整理下衣服,出去给他开院门。
男人站在院子外,深色西装得体绅士,布料剪裁的很是合身,称得他身高腿长,比例极为优越。
说实话,在他来之前,我已经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这个人的脸了,我是学艺术的,又画了这么多年肖像,想象力自然是丰富的。
但见到他的那一刻,我还是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江觎的视线落到我脸上,这双眼睛好像似曾相识。
漆黑,深邃,看不到底。
接着,他露出了一个十分柔和的微笑,将一捧淡绿色系的洋桔梗花束递给我,开口说道:“在医院呆着很无聊吧,送给你的花,请不要嫌我俗气。”
芬芳的香气钻入鼻腔前,我先被他的微笑晃了眼。
他的长相已经不能用“帅气”来形容了,我还没遇到过像他一样直击我审美点的人,这张脸简直是艺术品。
不过,他的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这个距离下我都能看见他眼睛底下淡粉色的毛细血管。
我盯着他看了太久,久到他出声提醒我:“我们是不是该进去了?”
“噢!对,快请进吧。”我回过神来,脸上有点热,越看他越觉得说不上来的熟悉,也许我们真的挺有缘的。
我一拍脑袋,想起正事来:“对了,江先生,有件事情我得提前告诉你。”
江觎站在我身旁,低头看着我,有一瞬间我觉得他的表情有种诡异的温柔,又好像是我的错觉。
他用正经严肃的口吻问我:“是什么事?”
我如实回答他:“是这样的,这栋房子前两天闹过鬼来着。”
第5章 有江觎真好
江觎说的没错,他真的能够理解我。
说真的,我太感动了。
这么多天来,他是唯一一个愿意坐下来好好听我说话的人。
在我语无伦次翻来覆去讲我家发生的那些怪事时,他坐在我身旁,手掌轻拍着我的后背,体贴的安抚着我的情绪。
我不安的揪着衣摆,问他:“你相信我吗?”
他的表情一点一点沉下去,严肃的样子让我很难猜测,他思考了一会儿,并点头告诉我:“我相信你。”
“你真的觉得我说的是事实对吗?”我很激动的说:“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人!”
“我知道。”江觎握住了我的手。
“你没有骗我,我相信你。”
可能是我病了太久,情绪比以前敏感多了,听到这句话居然控制不住的想哭。
在陌生人面前掉眼泪,实在是一件很不妙的事,我连忙低下头,转移话题道:“你已经知道这个房子不正常了,对不起,要不我付你一部分钱,你去租别的房子吧?”
“为什么?”江觎问我。
“这房子闹鬼,为什么没有人来帮帮你呢?”
他的语气无比柔和:“你一个人住了这么久,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我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抬头看他。
“不要哭。”江觎勾唇笑了,他抬起的拇指顿了下,可能是意识到不该给陌生人徒手擦泪,然后抽了张纸巾递给我:“抱歉……。”
我摇头:“没关系,谢谢。”
他经常这样体贴的安慰人吗?
“要是搬走了,不就输给它了。”
他的话打断了我的疑惑。
“可是不搬走的话,这房子真的很吓人……”我擦干净眼泪,对他的游刃有余感到不解:“你不害怕吗?”
“我?”
“不用担心,我胆子很大的。”
这和胆量无关,我只是担心连累无辜的人进来:“不,万一发生奇怪的事,出了问题的话我没办法负责啊……”
他定定的看着我几秒,反问我同样的问题:“你相信我吗?”
我一愣:“……什么?”
“信我不怕鬼,也不会让你出事。”江觎说的很笃定,他好像有百分百的自信。
“……真的吗?”
“真的。”
他牵起我的手进了门,偏过头来给我一个好看的侧脸,阳光在他高挺的鼻梁骨处划下分界线,逆光绽开的微笑无比耀眼。
我的心脏狂跳不止,听见他那好听的声音对我说:“来吧,带我逛逛我们的家。”
有江觎在真好。
从昨天到现在,这是我脑海里唯一一个感受。
昨天我带他看了一遍房子,花了近三个小时。如果不是他,我还没发现,这房子有这么大,大到很多地方我自己都还没看过。
二楼有一间会议室,带了一个大书房,几个书柜都堆满了书,我从没见过这些书,我不确定是不是我准备的,江觎问我可不可以看一看时,我点了头:“应该可以吧,我不知道。”
他倒是很熟悉的样子,随手抽了两本翻了翻,然后又塞回了书柜里。
我的画室也在二楼,要经过一条走廊,两边挂着我的作品,装裱的很有格调,江觎放慢了步子,认真的欣赏我的每一幅画,我站在他后侧,有一些骄傲,也有些紧张。
他久久的凝视着这些画,眼底看不出情绪,我开玩笑似的打破沉默:“需要我解说一下吗?”
意料之外的,他摇了摇头:“不用,我听过很多遍了。”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很轻,我没有听清。
他没有回答,指着走廊尽端一块空白的墙面问我:“这里挂的画去哪里了?”
是啊,这里为什么没有挂画呢?
我认真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但一点印象也没有。
“可能是……画得不好,所以拿下来了吧。”我只能这么猜测,但是:“你怎么知道这里挂了画?”
我看见他的表情有一点轻微的变化,然后笑了笑:“我觉得这里不应该是一面空墙,而且,你画得实在太好了。”
“这些画真美,江先生,你真是一位天生的艺术家。”他由衷赞叹的口气夸得我很不好意思,只能摆手道:“没有没有……。”
“不要谦虚,可惜我在艺术上的造诣不高,没办法给你更高水平的赞美。”
他说这些话时表情非常真诚,再说下去我就要脸红了。
“不过,我看你……好像很少画人物肖像啊?”
也不是,不论是临摹世界美术史上著名大师的画作,还是自己灵感迸发创作的作品,其中人物画都占了很大一部分比重。我在国外留学时一位油画老师也夸过我,处理形色的手法十分惟妙,我的结课作业还在礼堂里展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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