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总,您真好骗。”
“您慌张的样子真是令人兴奋,可惜了——”
“裴鸦!”虞听猛地勒住她的领子,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差点疯了。
“别用这种凶神恶煞的眼神看我,虞总。”裴鸦还没从笑劲儿里缓过来,咳嗽了两声说:“我只不过是替小伶出出气罢了。”
“你做了那么多让她伤心难过的事,作为朋友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抱歉,真的忍不住。”
盯着她那双盛满盛怒的眼睛,感受着自己被她越勒越紧,裴鸦丝毫不怀疑她现在想把自己给掐死,但也丝毫不怕:“虞总,您确实是小伶心心念念的人没错。但你是不是也该知道,你和她已经快二十年没有联系了。”
“你觉得,现在的小伶还爱你么?”
虞听眼神一滞。
“你觉得,她爱的是你还是小时候的你?你觉得,她爱你是因为爱现在的你,还是因为带着童年对你的滤镜对你的执念所以想爱你?”
“虞听,”这回裴鸦直接叫她名字,讽笑着问她:“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值得被她爱的东西或特质么?”
虞听高傲自负,很显然从没想过这种问题。
裴鸦哼笑一声,细数起她的缺点:“精致利己、阴暗算计、阴晴不定。你还有病,精神不正常,就像现在这样,发作起来极其易怒或是极其冷淡阴郁,小伶和我说过你莫名其妙对她冷暴力。是什么病?是双相吗?我随便猜的,如果猜对了的话那更糟糕了,这可是终身疾病。”
“不仅如此,你从不把冉伶放在第一位,你自己的事永远最重要,一次次因为各种理由搁置下她,欺骗、狡辩。一次次让她伤心失望,你对她只会索取,且觉得理所应当。”
“我没说错吧?”
虞听呼吸颤抖:“......你想说什么?”
“小伶说小时候的你很乖,明媚又善良,乖巧又贴心。她说,那时候的你是她生活里的一束光,被人欺负的时候你会站出来保护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你会变着法子逗她开心,答应她的事情你一定会做到,你和她最亲密,彼此最重要,你从来不会让她失望,也不舍得让她伤心和等待。”
“可是.......”裴鸦望着她狰狞的脸色,故作遗憾地喃喃道:“现在的你和小伶口中向我描述的小时候的你可一点儿也不沾边。”
裴鸦怕她不懂,换了个更直截了当的说法:“现在的你,和小伶当初爱的那个你,还是同一个人吗?”
“带着小时候的回忆和期待,她回到你身边,面对的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人。你扔了她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扔掉她给你亲手设计的戒指,你对她撒谎冷暴力,你让她伤心让她等待......你知道人是会失望的,当她吃够了失望,意识到你再也不是她从前爱的那个人,她还剩什么理由留在你身边?”
“虞听,你不会觉得小伶她跟你离婚是因为闹脾气吧?那你可真幼稚。”
“你刚才那么理直气壮地让她回到你身边,并不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要悔改,你依旧是在向她索取,因为你发病了你觉得自己需要她。但如果换做你是冉伶,你会选择继续爱这样一个糟糕透顶的人么?”
“虞听,有病就去看医生,冉伶不是你的工具。你凭什么让她回到你身边忍受你的喜怒无常?”
裴鸦一字一句地问“你有哪一点值得她继续忍受下去?”
虞听睁着眼睛,眼神惶恐发滞,揪着裴鸦衣领的手一点点松懈,全身失力,几乎跌倒下去。
*
天气预报说雨会下一整夜。
虞听从【等待花期】出来,失魂落魄地往雨里走,候在门口的司机立马迎上去给她撑伞。
坐进车里,司机问虞听要去哪儿,是回公寓还是回别墅,虞听愣怔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到,司机又问了一遍,她猛然惊醒。
但并未回答司机的问话,而是火急火燎地给金雅打去一个电话。
“喂?”
“帮我查一个人......她叫方池,快点,越快越好。”
“知道了。”
金雅应话,虞听放下手机望着窗外缓了几口气,才阴森森地说:“去老宅。”
老爷子住在医院,老宅只有管家和零星几个佣人在,虞听下了车直奔自己曾经的房间,谁也不理,疯了似的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找到半夜,她才在满地狼藉中找到一本相册,翻开来看,那是她孩童时期的老照片。相册里的父母还活着,老爷子还没白发,虞皓也没又出现。有许多她叫不上来又觉得眼熟的玩伴.......虞听从前从来不敢看这种东西,这是她曾经最幸福的时光......
她翻了又翻,看一遍又一遍,终于找到了几张自己曾经和冉伶的合照。
冉伶的脸很好认,和现在很像,完全就是等比例放大。照片里的她绑着小辫子,穿着碎花裙,鹅蛋脸有些许肉感的婴儿肥,她笑得恬静又温柔,手里牵着吃冰淇淋的虞听。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张她们一起玩的照片。
虞听盯着照片看了又看,带着庆幸的心理努力回忆。金雅的动作很快,把方池的信息发了过来,打电话告知,虞听放下照片打开手机看——
方池,二十五岁,江城人,从小在江城长大.......
在江城长大怎么可能陪冉伶度过童年?
虞听彻底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裴鸦那个恶毒的女人真的在骗她,从来都不是别人,陪伴冉伶的、冉伶爱的人绝对就是自己。
可是......
可是这份爱还在吗?冉伶还爱现在的她吗?
这份喜悦没能带给她多久的快乐,短暂地觉得自己活过来后她又坠入了另一个深渊。
裴鸦的话在耳边环绕,一字一句。眼前闪过这半年来自己与冉伶相处的种种,每一帧的画面都清晰,让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从头到尾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是如何把坚定走向自己的珍贵之人弄丢却无法改写。心脏悔恨地剧烈搏动,孤独失落与愧疚无孔不入地侵袭她,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的房间里,虞听跌倒在沙发下。
极度亢奋过后她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望着一地狼藉,虞听身体发颤,觉得呼吸困难,犹如溺水。
对啊,裴鸦说得对……原来是这样……冉伶爱的是从前的她。
精致利己、阴暗算计、阴晴不定,还有病,还自负,高高在上地将冉伶的好当做理所应当……
她竟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消磨冉伶的爱,她竟现在才知道冉伶究竟在如何包容这样糟糕的自己——失望吃够了是会走的,如此简单的道理,她觉得不会发生在冉伶身上,是因为她从来都不把冉伶的感受当感受。
冉伶多久会对她失望呢?虞听从前从来不去想这种问题,她天然抗拒。现在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已经败光了冉伶曾经爱她所有的筹码。
凭什么觉得只要自己回头冉伶就会回来?虞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今天鲁莽又冒犯的举动和“请求”究竟会有多引冉伶反感。
她当时的表情......是真的失望又讨厌吧。
或许……或许在她对冉伶欺骗的那一刻冉伶便对她失望了。
但她给了她机会。
虞听放下冉伶去忙工作的这两个月她自己觉得理所应当,可对冉伶来说,就像亲自给盛满爱意的袋子割了个口子,任由它慢慢流失,丝毫不懂得珍惜。
第082章 叹息
一夜无眠, 捧着手机坐到天亮,虞听分不清自己是疲惫还是亢奋。
【没有扔掉你的戒指】
这句话她在昨晚找回力气的时候编辑好给对方发过去。她迫切地想让她知道自己并没有随意践踏她的心血。
发消息的时候她手在发抖,她想冉伶马上看到, 想让冉伶知道自己没有那么轻视她,没有不在意她, 想让她知道……自己爱她。
爱她,爱她吗?
虞听想,自己是爱她的。
至今虞听也不懂什么是爱, 但她明白,没有人能取代冉伶, 她只想要她, 只想和她在一起。
这是爱吗?
可这条消息冉伶迟迟没有回复, 虞听一直捧着手机等,等到手机亮屏到没电自动关机了她才爬起来去找充电器。
充上电并不能马上开机,虞听反反复复地试,强行开机了才罢休。可冉伶还是没有回复,虞听有非常充足地让自己不难受的理由——现在很晚了,冉伶已经休息了。
所以她一直清醒到天亮, 看窗外雨停,看太阳缓缓升起天空破晓。它还在继续威胁着她, 她很清晰地感知得到,痛苦迟迟无法结束。
如果冉伶能回应她就好了,冉伶能将它驱赶, 虞听无比清楚这一点。
可冉伶没有,她只能继续忍耐。
虞听盯着她的定位看, 一直到天光大亮,冉伶的位置出现移动。虞听才彻底死心。
她一定看到消息了。
为什么不回复呢?
虞听站起身, 眼前发黑,往旁边的桌子上倒了倒,撑着桌面缓了几秒后继续出门。
死心的是等待,并非甘愿这样失去她。
她必须要亲自去找她,亲口跟她说。
……
这回虞听没有直接进店里,让司机把车停在店门外不远。等了大概半个小时,虞听又见到那个叫方池的女人。
方池和冉伶同时从【等待花期】里出来,虞听仔仔细细地端详她,确定她跟自己长得半点不像。更让她松口气的是冉伶与她并不同路,望着她开车扬长而去,冉伶要坐上自己的车。
冉伶打开车门,虞听推开车门下车,唤了一声:“冉伶!”
听得到呼唤,冉伶身形一顿,回眸往去。
今天风大,她回头时长发被吹乱打在脸上,像一把把刀子。冉伶用扶着车门的手轻柔地将它们拨开,看清朝自己快步走来的女人。
冬天的云城是灰白色调的,车水马龙都浮现着一种冬日特有的寂寥感。虞听脚步很急,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羊羔毛大衣,风也将她的长发吹乱,她看起来仓促而疲劳,曾经十分注重外表的女人已无心打扮。
她虚弱得几步快走就张唇喘息,毫无血色的脸衬得眼眶发红,又或许她本来就已经到达想要落泪的边缘。
又是一夜未眠,这段日子她从未睡过好觉,黑眼圈很重。曾经意气风发的她看起来也变得很脆弱。
“冉伶……”虞听站在冉伶面前,用目光贪婪地看着她,克制地攥紧了自己的掌心。
“我有话想对你说……”
冉伶没有扭头就走,缓缓正过身来。
她眼神并不刻薄也不冰冷,纤长的睫毛垂了垂,一如她看万物那般柔软地看着虞听,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这无疑给了虞听许多勇气和安抚,她说:“我想跟你道歉……”
“这段时间是我做错了,曾经的很多事情我都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对你太任性,我不该对你肆无忌惮不该对你说谎,宝贝,我知道错了……”
并不是随口哄哄而已,她眉宇间满是褶皱与急切,生性高傲从不走心的女人栽了跟头,头一次为谁语无伦次,第一次有这般强烈的紧迫感,低眉卑微。
好想她回来,不想她误会,想让她看到诚意,虞听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戒指,捏在手里亮给冉伶看,着急而笨拙地说:“我没有扔掉你的戒指,那天是气话,那天我情绪失控了,是我太要面子,不敢相信你真的要离开我,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
虞听能想象到冉伶是如何伤心地向裴鸦抱怨那些,冉伶从那时开始对自己更失望……虞听明明知道她有多敏感脆弱,是该被好好呵护的宝贝才对。虞听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久才看明白,明明早该去安抚她的,却要面子、赌气,消失不见那么久。
面子和冉伶比究竟谁更重要?
虞听真的后悔了,如果给她一次机会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离婚。
她不能没有冉伶……
此时此刻冉伶真切地站在自己面前,虞听说着亏欠的话,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想要靠近的欲望一秒比一秒强烈,她心急得没办法控制,牵住冉伶的双手,“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好吗?”
“宝贝,我不能没有你……这段时间我真的很难熬,让我补偿你,可以吗?”
说完,她有些发抖地想抱住她,发抖不是因为冷,纯粹是因为太过渴望靠近但又用力克制。她知道自己的索取对冉伶来说是会让她失望的压力,她不想像昨夜那样鲁莽。
“可以回到我身边吗?我没办法失去你。”她轻声恳求着。或许这些话可以表达爱意吗,虞听明明对很多人都说过情话,她不是应该最会花言巧语吗?可到了真的该挽回的时候,她也承载着一心脏的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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