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确定自己说出的话够不够真挚,能不能打动人心。
在虞听紧张地目光下,冉伶抽回了被她牵住的手。
瞬间,虞听眼里闪过颤动的慌张,下意识想抓住她,冉伶却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上她的脸庞。
虞听愣了,身体僵住。
冉伶的手冰得让人心疼,掌心柔软的触感又使人眷恋,她手腕散发着影影绰绰的馨香,虞听情不自禁地弯下腰低眉,主动用脸去轻轻地蹭她。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动到她,怕这份忽如其来的亲昵戛然而止。
“伶姐姐……”她难过地呢喃着。
冉伶掌心缓缓向下,大拇指停在她结了痂的唇上,垂着眼,轻轻摩挲那处昨晚被她咬伤了的地方。
她是在心疼她么?
虞听心底燃起希望,渴盼地看着她,渴望靠近,手举在半空,渴望拥抱,显得她好可怜。
冉伶盯着她的唇看了一会儿,掀眸看她的眼睛。用一种端详的眼神细细地描绘着虞听。她仔细看着自己曾经的爱人,眼神始终是温柔的,却又逐渐平静得让虞听心慌。她明明就在眼前,虞听却生出了一种眼前人在一步步往后退的幻觉。
心脏再度紧绷了起来。
或许是发现了虞听其实也不过如此,大概她真的已经了却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执念,她的眼中有股释然之感,慢慢将手收回。
她的离开犹如暴雪中安稳的庇护所忽然撤离,将虞听至于不确定的狂风暴雪中独自慌乱。
她慌了,同时她又意识到了什么,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以后递过去,“你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她捧着手机递到冉伶面前,迫切地希望她能对自己说些什么。
同时她想到了裴鸦,想到了方池,想到她身边的助理,甚至是她画室的前台,她身边的很多人……虞听知道自己的不合格,到了现在还需要依靠手机才能懂她的意思,她向她保证说:“我会学会手语的,很快就会。”
学手语吗?
冉伶似乎没想到她会忽然冒出这一句,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像叹息。
她接过虞听递过来的手机,低头给她留了话,把手机还给她,随后弯腰,坐进了车里,关上车门。
她要走了,虞听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她站在原地,看冉伶写下的话:
【没有怪你,你也不用道歉。我们结束了,我以为听听早就知道的。抱歉,冤枉了你扔了戒指。但是我好累,对于你的要求,我恐怕没办法,我没有力气再和你继续下去了,听听你也不必强求,或许只是不太习惯。】
【听听不用去学手语,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你瘦了好多,看起来都没了精气神,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要早点好起来,要开心。】
虞听读完这短短几行字,再抬头,车子已经驶远,她怔在原地,心脏像被挖空了一块。
第二天虞听才知道,那些话,这真的是冉伶同她的告别。
一天一夜没睡觉,回家以后虞听依旧难眠,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也没办法接受失去冉伶。她编辑了很长一段话发去给她,弹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冉伶把她拉黑了——虞听愣了几秒,慌慌张张地打开定位看,已经看不到冉伶的位置。
冉伶把定位也解绑了。
这预示这什么?这一瞬间,比离婚那一刻更令虞听绝望。
她想找到冉伶家里立刻见她,但定位看不到准确楼层,去了她所住的公寓等了一晚上也没见有她的身影进出。虞听又去【等待花期】。
当时店面甚至还没开门,她也不清楚冉伶今天究竟会不会来,一直等待有人来营业。是那天的那个前台,虞听下车去向她打听冉伶今天会不会来,她愣了愣,说:“冉姐不会来了啊。”
“什么?”
“冉姐昨晚就出国了。”
虞听愕然:“……为什么?”
“她最近身体很不好,心脏经常疼得不行,加上云城冬天太冷了,她说她可能……熬不下去。所以去国外疗养了。这边的事物她已经全部交给裴姐了,大概要在那边待很久吧。”
“她没告诉您吗?”
第083章 病情
那天, 虞听怔怔地在冰天冻地的世界里站了许久。
像是意识和能力被剥离,她一动不动。她的大脑该如何接受这个冉伶离去的讯息,消化得很慢, 就像生锈了的老机器。
“觉得自己熬不过去是什么意思?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怎么了?”虞听的声音细碎发颤,红着眼睛看向店员, 用手撑住墙壁才勉强不让自己跌倒。
“就是很不舒服……您没事吧,我看您脸色也很不好,您……”
“她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 只知道她要出国。”
“裴鸦呢?”
“裴小姐今天不来啊。”店员都要急哭了。
“我加你的微信,你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
“好的, 好的。”店员连忙掏出手机扫虞听递过来的二维码, 发送了好友申请, 有些无措地看着她,“虞、虞总……您……”
虞听抿住苍白的唇,直觉血液在大脑里不停地翻涌。她转身缓慢地走进车里,关上车门的那一刻跌在座椅上。
司机见事情不妙,赶忙把她送到医院。
两天没有睡觉没怎么进食,终于, 精神和身体都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她沉沉昏迷了整整两天才醒来。
两天后她睁眼面对的才是彻彻底底没有冉伶的世界。
无声无息, 杳无音讯。
那个店员不知道冉伶去了哪里,包括等待花期里的所有店员都是。冉隆和郑沁燕夫妻两人受联姻的推动在冉氏彻底站稳了脚跟,地位远超几位兄弟姐妹, 就算是再离婚也没有给她们带来多大影响,他们忙着生意场上的事, 就连现在疯疯癫癫的冉雪都不顾上,冉伶去哪儿, 自然也是毫不知情。
裴鸦一定知道。
虞听放得下面子去找她,给她打电话,尝试加她的微信。她却置之不理,消失不见,虞听见不到她,也找不到冉伶。
虞听让金雅去查,可冉伶似乎有意隐瞒,暂时只能查到她去了东南亚的某个国家。
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具体踪迹,金雅让虞听等等,虞听当然在等,戒断反应来势汹汹。
冉伶走了,她走得很轻,没有预兆,没有通知,甚至还很温柔,但她给虞听的世界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缺口带来狂风,狂风裹挟着病情,来势汹汹。
虞听孤立无援,她害怕,很怕很怕。她没办法在医院久呆,逃回了家里,把自己关起来,躲在那个狭小阴暗的衣帽间,抱着一堆衣服蜷缩起来,其实衣服并不是冉伶的,也没有冉伶身上的味道,冉伶没留下任何东西,她走得干干净净,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衣服是虞听自己的,她觉得至少曾经和冉伶衣服放在一起过,或许会有一点点用处呢?
是她的幻想,其实一点儿用也没有,没有冉伶身上的味道。
她没有放弃去寻找冉伶身上的气味,她确定这是唯一能让她好受一些的方式了,她太痛苦,要忍受不下去。她恨自己为什么一点也不记得冉伶曾经用过的沐浴露的牌子,冉伶的那些化妆品和香水,她的身体乳......通通都被带走了。
虞听见不得光,出不了门,她让人去找,那些人带回来无数种香水,虞听一闻就反胃干呕,带回来的东西又被她扔出去,被砸掉。她的助理、秘书、佣人......所有人都不敢跟她讲话 ,甚至连关心的话也不敢说。她时而阴郁得一整天动也不动,一声不吭。时而又十分暴躁,一点就着,发起脾气来不是砸东西就是开人,没人敢理她。找来的医生也被她赶走。
各种躯体化症状折磨着她,四肢痉挛、耳鸣、心悸、厌世、厌食、幻听、头疼烦躁全身冷汗,甚至也会忍不住地掉眼泪,一个人掩着面哭,佣人想送食物,听到抽泣的声音又止步不前。
所有人的脸色都是凝重的,有她在的地方,气氛都压抑得能憋死人。
“从前她不是这样的,她很早就得了这个病,除了开头那两年有点严重之外,她自己已经恢复得很平稳了,她是有自己的排解方式,去喝酒,去恋爱......很多年都不会影响正常生活,最严重的时候不过就是消沉那么一两天,她现在简直是疯了。”金雅向医生描述道。
医生说:“是受到了什么大的打击吗?”
金雅说:“是,她原本的妻子离开她了。”
医生说:“这就是原因。她现在的情况已经属于比较严重的范畴,需要介入治疗,不然后果会更加严重。”
金雅皱眉:“她不愿意配合。”
医生严肃道:“你得想办法让她配合。”
齐悯难以置信:“阿听她居然......我跟她认识这么久了,她居然从来都不告诉我。”
金雅怕她误会虞听没把她当朋友,对她说:“除了我没人知道。”
她唯一的亲人虞长山不知道,她曾经亲密无间谈过的任何一人女朋友也都不知道,包括冉伶。如果不是金雅曾经在她还“稚嫩”的时候撞见过,或许她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有着腐烂的人生,她像所有自卑的人一样藏着掖着,她这样的倔驴,又该怎么劝她去看医生?
她原本走在一条还算得上平稳的直线上,因为冉伶的出现和冉伶的离开,开始剧烈波动。
一切都是因为冉伶。
——
从前能够治疗自己方式毫无作用,去酒吧没用,遇到的人不会是冉伶,喝再多酒冉伶也看不到,她也没了去的力气。一切都是以“冉伶”为前提。
虞听把自己关在家里,桌面上零零散散许多的酒和烟,这是她用来让自己好受一点儿的方式。颓废的方式,也是仅剩的方式。
窗帘紧闭,房间变成了黑漆漆的匣子,虞听颓废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长发散乱,手垂于沙发之下,指尖夹着一根正燃烧的烟,很久没抽,快燃尽了,她动也不动,似乎连抽烟的力气也没了。
有人来了,虞听听到上楼的脚步声,连眼睛也没睁。
两个女人停在她的面前,她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有人哗啦一下将窗帘拉开,光线刺眼,她皱起眉,偏过脸。
她本该发火,却没了发火的力气。她正处在极端的抑郁期。
“虞听,去看医生吧,这样自生自灭没有用。”金雅知道她无法控制自己,知道她是病人,尽量用柔软的语气同她讲话。
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她的雷区,从前她病情稳定的时候金雅从来不提,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病情显而易见地加重了,严重影响了她的正常生活,金雅不得不管。
可虞听像没听见。
她没力气去应金雅些什么,同样也觉得自己没力气走出家门看医生,甚至做检查、跟医生对话、描述自己的感受,吃药治.......一切都是那么令她疲惫。
她连眉毛都没动一动。
“你真狼狈。”站在金雅身旁的女人开了口。
虞听一愣,睁开眼。
——裴鸦。
裴鸦一身西装,正背着手彬彬有礼地站在金雅身旁。见虞听看到了裴鸦,金雅自行退出房间。
虞听猛地站起来,撞掉了桌上的玻璃瓶子,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她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哑声问:“冉伶呢?”
裴鸦后退了一步,抽出手,审视着:“你这副样子去找她?”
虞听没什么力气,没了她的支撑瞬间往下跌,双手撑在桌面上,低着头,身体发抖。
“站都站不稳,找她做什么?让她照顾你?”裴鸦毫不掩饰地刻薄道。
虞听缓了一会,“……她的身体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裴鸦挑了挑眉,“真不错,有进步,居然会关心起她的身体。”
“好也不好,不太好,承受不住你再一次伤害了,跟你闹离婚,折腾掉了她半条命啊……”
虞听不吭声了,她等着裴鸦继续说。
“金总来找我,拜托我让我告诉你小伶的踪迹。你这样的人身边居然还有真心对你好的人,真是难得。我向来不会拒绝卖美人的人情,但是......你这副样子,我实在是没办法开口。”
虞听抬起头,凌乱的长发盖住打扮的脸颊,隐约看到一张苍白透顶的脸。疯女人。
“......你要怎么样?”虞听没有糊涂,她知道裴鸦来一定是来和自己讲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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