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我想坐机车呢?”
她以为陶浸会说,她去学,没想到陶浸靠在桌沿,伸手戳一下她的额头:“你不想。”
像在下一个封印。
陈飘飘望着她笑,陶浸也笑,随后她认真地想了想:“我会弹贝斯,以前玩过乐队。”
“嗯?”陈飘飘眨眼,很快明白过来,陶浸的意思是,如果她喜欢帅的,那自己也可以。
但陶浸没明说,她侧脸看看桌面,摆弄摆弄桌上的几支笔。
因为她不太习惯自夸。
陈飘飘伸手,像把玩笔那样捋着陶浸的手指,根根如白玉。她一面捋,一面轻声自语:“我不喜欢贝斯,不喜欢乐队,也不喜欢机车。”
“我喜欢陶浸。”
——我希望,陶浸也像我喜欢她那样,喜欢我。
这句话她如许愿一般,偷偷在心里说。
生怕不灵了。
第33章
陶浸感到陈飘飘在戳她的心,一下又一下,与她捋顺自己手指的频率相同。
然后她俯身,捧着陈飘飘的脸,认真而虔诚地亲吻了她。
这次没有深入,她只是抿了抿陈飘飘的嘴。陈飘飘看见了她眼神里的黯点,很莫名地,似乎听见了她心底的叹息。
晚餐她们叫了外卖在宿舍吃,是陶浸推荐的购物中心旁边的一家凉皮,陈飘飘眼巴巴地望着陶浸帮自己搅拌调料里的麻酱,说在新都,凉面凉粉什么的是油辣子拌的,酸辣味,可好吃了。
她又捧着脸说要带陶浸去新都,陶浸反问她为什么时候,陈飘飘说:“没想好,才刚在一起。”
“但家长又已经见过了。”
“神奇。”她连着嘟囔了三句,齐刘海在眉间一动一动。
陶浸笑着把筷子递给她,还贴心地先磨了磨一次性筷子上的木刺。
吃完饭,又在卧室里玩了会儿电脑,室友们陆陆续续回来了,跟陈飘飘聊天。小马拉着凳子过去让陈飘飘看美甲店的宣传单,又看她的耳洞,问要不要去打,如果她要去,小马也再打一个,俩人去有团购。
待到9点,陈飘飘和陶浸一起去洗澡,俩人共用一个篮子,这回在同一层。
看着喜欢的人曼妙的身体从水雾和蒸汽中走出来,身上的水珠都清晰可见,哪怕并不陌生,仍令人怦然心动。她们粉着双颊在柜子前擦拭身体,换上睡衣去小超市,买一牙哈密瓜,陈飘飘举着小木棍儿边走边吃,陶浸拉着她的手,另一手拎着滴水的篮子。
青春的月亮听过太多海誓山盟的吟诵,就在这个从学生向大人过渡的校园里。
此时的安大校园像摇篮,左一下,梦想变高了,右一下,爱情长大了。
适应性极强的陈飘飘,也很快适应了校园恋爱的节奏。她们每天互道早安晚安,有课上课,没课的时候聊天,或者出去逛街,如果吃得太多,晚上会去操场遛弯,一圈一圈走,偶尔拖着手。
洗过澡后,陈飘飘有时会在陶浸的宿舍玩一会儿,和小马她们一起做面膜,不过很少打麻将,上一天课,大家都嫌累。
终于到周五。
再度回到出租屋,这次已经有一点像回家了,她们顺便在楼下买了菜和水果。陈飘飘习惯性地先打开电视,端着小板凳在电视机前择菜。
她小时候就是这样,放学后陪外婆择菜,就可以蹭一会儿电视。
陶浸会趁这个时间打扫屋子,归置一下她们带来的衣服什么的,眼看着要换季,她把夏天的衣服打包了一些,搬到出租屋里来。随后俩人洗手,照着菜谱一起做饭,吃够了食堂和外卖,哪怕自己的厨艺并不好,也总觉得比外面的香。
尤其是,她们可以一边做饭,一边聊天。陈飘飘间歇性冒一个梗,陶浸笑点很低,但她也擅长冷幽默,一本正经说笑话的时候,反而不笑。
陶浸观察到,离开校园,或者说离开人群,陈飘飘会放松很多,她会在发现鸡蛋坏了之后,脱口而出:“靠,坏蛋。”
陶浸说,想给她录下来,发给安然听。
陈飘飘人畜无害地瞄她一眼:“啊,这里也有一个坏蛋。”
两个小坏蛋也很讲规矩和秩序,先填饱肚子,再填饱欲望。
在学校时,她们享受太阳的滋养,回到家里,她们一起看月亮。
月亮上有朦胧的白皙,有斑驳的阴影,有千万年来喁喁相诉的低语与衷肠。
陈飘飘也摸了陶浸,陶浸的脸很红,但她的反应并不大,只偏头迷蒙地望着床头柜,偶尔发出舒适的轻叹。
她温柔得连被迫汹涌而至的时候,都更近似于叹息。
陈飘飘安抚着她,也轻咬着她,想要更近一步,电话铃却响了。
她蹙眉,空闲的手拿过来,瞥一眼屏幕,陡然清醒,在黑夜里坐起,沾水的手指撑在床边:“外,外婆?”
“啪。”灯打开,陶浸拥着被子坐起来,静静看着她。
陈飘飘跟作弊被抓了似的,脸通红,神情也看起来小了十岁。
电话那头传来隐约的声音,陶浸吸了吸鼻子,抿着嘴笑。
陈飘飘扬手,示意陶浸帮她抽张纸。陶浸俯身拿纸巾,又扶着陈飘飘递过来的手腕,仔仔细细地擦,陈飘飘的语气已然恢复正常,但脸还是如同在火炉前一般。
“哦,外婆,”她的话软软的,“你说你学会打视频了呀?好的呀我们下次打视频。”
“这次不行,我们快熄灯了,你怎么还没有睡呀?”
“哦,刚从舅妈家回来。哦……”
她瞟一眼陶浸,把擦干净的手收回。
“我这边,哦,呃,陶浸学姐来跟我说点事儿,嗯,对,因为快熄灯了,说完她就上楼了。”陈飘飘摸着被子的花纹,应得很乖巧。
“说什么呀?说……”
小狐狸道心大乱,陶浸饶有兴味地看着,和当初镇定自若撒谎撒娇的,不像一只狐狸。
于是陶浸用解围的姿态靠近,轻柔地笑着打招呼:“外婆。”
“飘飘不好意思。”
陈飘飘睁了睁眼,听见陶浸润润双唇,继续说:“因为她不听话。”
“我说,想让她买一个饭盒打饭,我们食堂有些窗口,打包的时候是用塑料袋,我觉得不太健康。可她懒得洗饭盒,不愿意。”
……
这件事陶浸昨天提过,陈飘飘是不愿意,没想到这时候,这位学姐又提了一遍。
啪,将军。
她看一眼清白无瑕的陶浸,狐狸耳朵又若隐若现。
挂了电话,她们没有再继续,陈飘飘老实地跟陶浸一起挑饭盒。买好后俩人枕着枕头聊天,从刚刚打来电话的外婆说起,说新都,说家乡。
陈飘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哪怕她十分想要摆脱之前的生活,在夜深人静时,她和最亲密的人,想要聊起的依然是家乡。
不过她没有说那些不好的地方,没有说不友善的同学,没有说不闻不问的父母,也没有说那个受尽宠爱的妹妹。
这时候她还太小,对自己的认识还在探索中,爱自己的方式并不是全盘接纳,而是以自尊心垒成一堵自我保护的墙。
害怕自己可怜自己。
害怕陶浸可怜自己。
周六,陶浸带陈飘飘逛北城,第一站是南二十条胡同。这条被外来游客占领的旧时街道已经没有多少老时光的风味了,但新鲜玩意不少,有趣的店有,文艺的店也有,打卡的网红店也有,年轻人们很爱逛。
陶浸一边跟陈飘飘讲以前老北城的样子,一边牵着她慢悠悠地逛。偶尔停下来拍两张照片,然后领着她蹬上咯吱作响的老楼梯,从小道里爬上屋顶咖啡厅,在形似几千只乌鸦展翅覆压的黑瓦间,喝一杯倒影着白云与古树的咖啡。
陈飘飘愿意让陶浸请几杯咖啡、几顿饭、几场电影……诸如此类的,她自己也能支付的东西。因为当她等在一边,陶浸自然而然地付钱的时候,旁人好奇打量的目光都仿佛是对她们这场隐秘关系的认证。
可她不和陶浸逛商场,因为仅靠生活费,她自己不大能买得起北城商场的衣服。她会带着陶浸去同学们爱去的“外贸服装市场”,那里能砍价,几十块钱就买到所谓的外贸原单。衣服和包包之类的,陈飘飘坚持自己付,陶浸摸清她的脾气之后,便只耐心地陪着她。
周日晚上,归校之前,陈飘飘又一次掌握主动。
但她缺少经验,陶浸的反应不太对。
陈飘飘开灯一看,她流血了。
第34章
台灯圈出昏黄的光晕,陈飘飘把中指举到眼前,确定上面有淡淡的血渍。
呼吸一滞,她紧紧吸一口气,另一手捏了捏被子的角,嗓子很轻:“怎么回事?”
“你,疼吗?”还是来例假了?
尾音有点飘。
陶浸望着她,眼里像有月牙泉,泉水一活,她笑了,在台灯下的脸安宁又静谧。
她用笑容安抚陈飘飘,然后坐起来抽了一张纸,像前两天那样替她擦手指。
“有一点,但还好。”
她垂着睫毛,神情看起来又脆弱又单薄,偏偏颈部粉粉的,像一朵褪了色的郁金香。
陶浸擦完陈飘飘的手,将她掌心翻过来,不用力地打了一下,小声说:“那里很脆弱,你……也没有剪指甲。”
小狐狸不懂,陶浸害羞的同时,有一点开心。
她希望很多事是由自己教陈飘飘完成的,不确定这算不算占有欲。
陈飘飘把自己的手指曲起,指腹磨着中指的指甲,是有些长。
“要去医院吗?”陈飘飘心里难受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迟疑地伸手捞陶浸的手腕。
“我……能看看吗?”
“不用。”陶浸摇头,想拿起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有一条短信。担心陈飘飘太自责,于是陶浸一边解锁一边说:“去帮我倒杯热水,可以吗?”
“嗯。”陈飘飘起身,去洗手间洗手,不多时,厨房传来洗热水壶和烧水的声音。
咔哒一声响,手机解锁,屏幕里出现信息详情:“最近过得好吗?”
陶浸想了想,回复几个字,然后锁上,把手机放在一边。
喝完热水,陈飘飘面上的忧色散去许多,陶浸去卫生间处理了一下,换上睡衣出来抱陈飘飘睡觉。
陈飘飘睡不着,仍在搜索出现这个症状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陶浸伸手,将她的手机扣在床头柜上,胳膊将她的腰圈住,额头抵着她的背:“睡觉。”
明天还要上课。
“晚安。”陈飘飘说。
“晚安。”陶浸吻了吻她的脖子。
一个筋疲力尽的夜晚,俩人都睡得很沉。
太阳照常升起,第二天俩人一同返校,仍然是在校门口的小摊买早餐,之后各自去上课。
陈飘飘坐在教室,叫罗玥帮她带一下专业书,接着给高高发消息:“高高学姐,我想问你件事,比较隐私,但我不知道还可以问谁。”
“啥?”
“你跟你女朋友那个的时候,如果对方出血了,严重吗?”
高高:?
根据群里之前的情况,高高很自然地认为是那个小号T,惊讶一番后,给她提供过来人的意见:“看情况吧,如果只是单次出血,而且量也不大的话,还好,但你得观察,如果后续还有出血情况或者持续不适,就还是去看医生比较好。”
陈飘飘记下,跟她道谢,心事重重地听课。
教授讲了半天,只听进去两三句,拿起手机看来看去,如果找陶浸,她又该让自己专心学习了。挺煎熬地等到下课铃,却收到陶浸的消息,说社团排练,中午不跟她一起吃了。
陈飘飘在社团群里查了一下消息记录,装上书往排练厅去。
这次是一个市里举办的大学生话剧展,制作人是业内有名的大拿。严格来说是话剧社的事,但上次音乐剧社拿了奖,并且陶浸从大一开始就参与过不少话剧演出,学校领导便让话剧社和音乐剧社各排一出话剧,都去参选。
时间比较紧,初选定在12月,陶浸又忙碌起来,争分夺秒地搞剧本、选人、布景、排演。
还邀了两个比较出名的从业者做指导,以及一位作者朋友帮忙写场刊。
会议在明言楼的三层小报告厅,她们放了点音乐,坐在舞台边缘,台上摆了一张白板用来记录思路,几人各自提出主题和相关素材,一一写到白板上,再逐一讨论形成剧本的可行性。
陈飘飘进去时,陶浸正扭头看白板,轻声跟几位合作对象说话。
她伸手指了一下,负责记录的团员将一个素材划去。
陈飘飘没打扰她,兀自走到第一排坐下,看舞台的顶灯勾勒出她的身形。她还是习惯性的休闲打扮,一条黑色吊带长裙,外套是敞开的蓝白格子衬衫,衬衫袖子挽起来,手臂的线条精致又迷人。
写白板的同学先注意到陈飘飘,叫了她一声,然后陶浸转过来,明眸皓齿地笑了。
陈飘飘想起一个被用烂了的形容,就是世界的光影都落在她眼睛里,亭亭绰约,美丽不可方物。
她从舞台边跳下来,朝陈飘飘招手。
陈飘飘走过去,陶浸一面听几位说话,一面悄声问她:“下课了?”
“嗯。”
“不去吃饭吗?”陶浸看她抱着书。
“想来看看你,”陈飘飘扫一眼她的腰,小声,“有没有不舒服。”
陶浸本来想说没有,但看看陈飘飘的神色,垂眸想了想,随后抬手,胳膊圈住她的右肩,下巴搁在左面,头懒懒一偏,闷声说:“有不舒服,坐得腰疼,我靠一下。”
她大大方方地在其他人面前依偎着陈飘飘,随性而认真地参与讨论。
虽然同学未必会往那方面想,可能以为是特别要好的闺蜜,但陈飘飘被她搂着,心像荡在水里,被一双手仔细擦拭洗涤,再如珍似宝地捧起来。
嘭,嘭,嘭。
被人爱着的时候,心脏像是初生的婴儿,脆弱、敏感、却又生命力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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