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穿来一阵轻笑,柔和的、愉快的、亲昵的,辛迢阙的笑声就好像他被取悦到了。
洛茨有点脸红,他当时亮出请柬的时候其实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摆脱季家太太的身份对他有好处。
而现在,好处明显有些太多了。
“所以你为什么还叫我夫人?”洛茨试图用恼怒去代替羞怯,“我们没结婚,你要是一直这么叫的话,会让我以为你从一开始就别有企图。”
“什么企图?”
“嗯……就……”
洛茨有点说不出来,他总感觉辛迢阙的问题别有用心。
但就当他准备说点儿什么来转移话题的时候,辛迢阙又撂下一句:“说不定你的感觉没错呢?”
洛茨愣住了:“什么?”
“晚上见,夫人,我到时候会给你打电话的。”
辛迢阙挂断了电话,洛茨站在原地。半晌后才把手机收回口袋。
……
他按时将调料都带了回去,顾妈妈一边把沾满面粉的围裙扔在椅子上,一边去调饺子馅。
她动作相当利索,整个过程花费不到五分钟。
“好了,快来包饺子,”她把围裙叠好,照顾其他两个人过来,“明天我们去问问那只猫的事儿。”
“干什么?”顾爸爸洗完手,捞出一坨面来揉了两把,然后开始擀皮。
“就问问,我还挺好奇的,”顾妈妈拍拍洛茨的胳膊,和他一起准备着包饺子,“我没见过用尾巴碰翻人家调料盒的猫,很好奇。”
洛茨也没见过,说实话,他也很好奇。
然后他们两个人就开始闲聊,聊一些在工位上听到的家常里短,聊邻居的喜事,中间还会抽出点时间,教洛茨怎么包饺子好看。
洛茨安静地听着,等到了吃饭的时候,顾爸爸喝了点酒,有点上头,就开始讲他和顾妈妈年轻的时候的事。
他说他对他老婆是一见钟情。
顾妈妈说他满嘴没一句正经话,要他闭嘴。
她说得很严厉,但脸却红似霞云。
顾爸爸呵呵地笑。
洛茨坐在一旁围观,饺子很好吃,故事也很有意思,洛茨从没见过一见钟情。他对这些事情不了解,但是看此时餐桌上另外两人的对视和微笑,他觉得这种奇迹可能确实存在。
一道思维的闪电突然在此时炸亮,短暂地照亮了洛茨的思绪。
洛茨不知道在他来之前,辛迢阙是怎么称呼顾慈的,但他与辛迢阙第一次见面时,辛迢阙就已经叫他夫人了。
这会有什么联系吗?
洛茨不知道。
吃完饭,洛茨叫回企图将自己泡进橙汁杯子里的系统。
【那个任务提示解锁了吗?】他问。
【什么?】系统稍微呆了一会儿,【我去查一下。】
然后它的声音就消失了。
洛茨等它再次出现,但在此之前,一个电话把他叫到了阳台上。
“吃完饭了吗?”辛迢阙问他。
“吃完了,你呢?”洛茨道。
“我也吃好了,奶奶出去散步了。”
“你们不一起吗?”
“我觉得她可能更喜欢独处。”
这是很有可能的,毕竟元旦佳节,辛奶奶都坚持要留在疗养院,她嫌麻烦,一旦离开遥山,就会有很多人上门打扫。
“好的,”洛茨说,“你之前——”
辛迢阙打断了他的问题:“——能看到外面吗?”
“……能。”
“好,”洛茨听到辛迢阙在那边说话,好像是舒服的一声,“注意看夜空,夫人。”
话音落下,在不远的地方,一道极致绚烂的烟花突然腾空升起,在洛茨的视网膜前炸裂出一片灿烂至极的花火,膨胀的欢乐在夜空中渲染着,烟花的爆裂声炸碎了所有的寂静。
这是今晚的第一片烟花,夺目盛大,似乎是要在这一刻将自己所有的华美灿烂展示出来,讨人欢心,讨人喜欢。
一朵接一朵的烟花升空,这是从未梦见过的场景。
洛茨站在阳台前,拉开窗户,朝烟花升起的方向看去。
他认得那个方向。
好多天前,洛茨坐在出租车上,揣着一朵玫瑰,车就是朝着那个方向开去的。
手机仍然停留在耳边,那边是辛迢阙的呼吸声,混杂着更清晰的烟花升起前的闷响。
洛茨说不出话来。
而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响起来了。
【任务提示已解锁。】
【提示公布。】
【任务提示:10月28日。】
10月28日,那是什么时候?
洛茨仍然看着烟花,看着辛迢阙为他放的烟花。
那是一个阴天,一个礼拜天,细密的小雨从天空落下,沾湿了来往人的肩膀和脊背。
那是季为檀的葬礼。
那是洛茨来到这个梦境的第一天。
那天,辛迢阙越过众人,站在他的台阶下面,按住他的手,那双蓝色的眼睛中倒映出洛茨的面容。
那天,辛迢阙喊他夫人。
洛茨明白了什么。
他将手机凑在嘴边,声音很小很小,几乎就是在耳语。
他问辛迢阙:
“辛先生,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呀?”
那边,辛迢阙沉默了一下。
“是的,夫人,”他说,“是的。”
在10月28日之前,辛迢阙见过顾慈无数面,但只在那一天,只在那一秒钟,那一次对视里,他对一个突如其来的灵魂一见钟情。
他对洛茨一见钟情。
这就是他的秘密。
【叮咚!恭喜宿主成功解开谜题,任务完成!】
第45章 兄弟媳妇
五年后的一个春天,洛茨躺在家里的阳台上,躺椅一摇一晃,卷着窗外摇曳的春光。
他接到辛迢阙的电话,他临时出差两天的辛先生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
季奶奶要不行了。
辛迢阙作为季家的养子,自然该在这个时候前去探望,但他暂时抽不开身,所以他的夫人要代替他去看看。
所以洛茨去了她的病房,在那里见到了那个将丈夫赠予的项链捐赠出去的女人。
她和五年前没什么区别,仍然是笑着的,神情很轻松。
病症模糊了她对周围的感觉,将她带回了过去的美好岁月,好在她的家人对她十分关照,因此即使周边出现了太多与自己记忆不符的落差,她仍然活得很开心。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洛茨进到病房里的时候,于冉正要出来。
“辛太太。”
她冲着洛茨点头问好,神态说不上亲热或者冷淡,就是应对平常人的模样。
两年前,洛茨和辛迢阙的婚礼上,于冉也来了,她代表季家送上了祝福,那时的她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关于这对曾经的大哥与弟媳的恋情,于冉表现得毫不关心,她只想过自己的生活,陪伴自己的丈夫,然后查查自己孩子为什么又考得那么差,别人的事她不想探究,即使季家其他人对此怀抱疑惑或者其他,也都被拦了下来。
人只有一辈子,短短几十年,还是多看看自己。
“奶奶怎么样了?”洛茨问她。
于冉没回答,只是摇摇头,然后让开门,让洛茨自己去看。
于是洛茨走进病房,在那张病床上看到了季奶奶。
她还认识洛茨,夸他是漂亮娃娃,让他到自己身边来。
洛茨弯腰趴在她床边,季奶奶抓住了他的手。
“娃娃最近过的怎么样啊?”季奶奶问,她带着氧气面罩,声音不是很清晰。
洛茨点头:“过得很好。”
他微微转动手腕,让季奶奶看得清他的手。
“我结婚了。”他说。
“结婚了啊……”季奶奶笑着看他的戒指,“娃娃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季奶奶抽出一只手,摸了摸洛茨的头发,“娃娃真漂亮,来找奶奶干什么呀?”
洛茨:“……不干什么,就是想过来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季奶奶失笑,“奶奶肯定是生病啦,病房白,看的人困。”
洛茨:“奶奶是得多睡一会儿。”
季奶奶摇头:“睡着了,就见不到恒简了。”
恒简,应该是季为檀爷爷的名字。
季恒简。
“爷爷肯定是有事出去了,”洛茨说,“奶奶累了,就先休息,不着急。”
“是吗?”季奶奶笑了一下,慈祥地拍拍洛茨的额头,“奶奶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梦到一些后面的事情,有高兴的,也有难过的。”
“比如?”
“比如?比如我们吵架,他气得不轻,猛拍桌子,然后我就哭,装哭,他就不动了……还有成柯出生那天,我都出产房了,他才回来,我骂了他好几天……”
季奶奶的声音很轻,装满回忆的酒酿。
洛茨在她的讲述中想起了辛迢阙。
这是很正常的。当你见证到一对爱侣的时候,你会想起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奶奶,”洛茨慢慢开口,打断了季奶奶的回忆,“你现在想他吗?”
季奶奶点头:“想,但我也有点生气,所以等他回来,我可能会和他吵一架。”
“……”
洛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季爷爷已经回不来了这个消息,或许在这个女人看来她的丈夫只是出了一趟很远的门,去谈生意,为他们的家庭奋斗,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到那个时候,他们会吵架,然后拥抱,然后继续向下走。
“……他这次走得太远了。”
季奶奶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出来,洛茨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什么?”
“没什么,”季奶奶摇头,面上仍然挂着一个平静期待的微笑,“我们会再见的,我再等等。”
……
三天后,季家夫人程娜陶与世长辞,时年七十二岁。
无病无痛,是喜丧。
……
“欢迎回来,洛先生。”
洛茨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纯白的空间。他躺在一张床上面,系统在他手边,好像陷入了关机状态,白光不见了。
“这个称呼对我来说,有些太难得了,”洛茨坐起身来,低头看到了一双年轻的手,“成功了吗?”
“成功了,灵魂碎片收集完毕,”那个声音说,“恭喜。”
闻言,洛茨深吸一口气,没有感受到所谓的欣喜,或者释然。
他刚刚从一场足够拖垮他的长眠中睁开眼睛,辛迢阙在他的注视下闭上眼睛,安静得让人心慌。
“……”
“恕我直言,洛先生,你现在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声音提醒道。
说话的应该是斯嘉丽,洛茨还记得她。
“很激动?我吗?”洛茨指了指自己。
“是的。”
“过会就好了,不用管我。我还没醒吗?”
“什么?”
“我现在在哪儿?”洛茨推了推系统的外壳,看着它像一个真正的球那样在床上滚来滚去。他下床,赤着脚在空间里来回走动。
“仍然在意识中,你的意识。”
“我可不觉得我的意识会是一片空白。”
“嗯哼,”斯嘉丽的声音在交谈中变得更有生机了,“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涉嫌机密,无法透露。”
洛茨走到了墙边,他伸出手,按在墙面上,感觉到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凉。
“你的意思是,”他喃喃,“我的意识出了问题,但因为涉嫌机密,所以连我都不能说?”
斯嘉丽:“你忘记了很多事。”
“对,这也是问题之一,”洛茨离开墙边,继续绕着房间走,他们的交谈中存在着一种紧绷的东西,“这个问题可以回答吗?”
“恐怕也不能,”斯嘉丽说,“我的意思是,洛先生,虽然记忆出现空白这一点与我们设定的计划有关,但实际上,在您参与进这项计划之前,您的记忆就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
“……”
洛茨陷入沉默,斯嘉丽继续说:“正是因为这个,您才来报名参加我们的计划。它可以修复您的记忆。”
“我以为这个计划是救指挥官的,没想到居然还利及平民。”
“只是有这个功效而已,请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怎么会有负担?”洛茨反驳,“所以按照你现在说的,我什么都不能知道喽?”
“对于这些,我们很抱歉。”斯嘉丽沉默片刻,道:“等您的记忆逐渐修补完成,相信您会理解我们的。”
“这句话听起来可相当有信心。”
洛茨转完整个房间,确定除了中央摆的那张床以外一无所有。
这是他的意识,而他的意识中央却只有一张床,四周都被坚硬的墙壁围困着。
洛茨很怀疑围墙后面会是什么。
“……以及。”这时,斯嘉丽突然调转话语,提起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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