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柔嗤笑一声,态度尖锐:“问他什么?”
“什么都行,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不多,我光知道在我来之前,他就已经在旅馆干活了,鬼知道他年纪有多大,”朱云柔语速很快,“而且他脾气不怎么样。”
洛茨很奇怪:“他人脾气还可以吧?”
闻言,朱云柔讽刺地点头:“行,随便你。”
洛茨越听越不对劲,不由问:“什么意思?”
朱云柔道:“没什么意思,既然你觉得他是个好人,那你就继续和他在一起好了,不会有人有意见的,管家可能有点看不惯,但他又不是老板,他什么都管不了。”
“……”
“只不过有一点你要记清楚了。”
洛茨眉毛拧紧:“什么?”
“你真的很好看,知道吗?”朱云柔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
“我以前养过一只外国进贡的猫,眼睛一金一绿,特别漂亮,每次我把手按在它的脖子上的时候,它都会咪咪地叫,又软又甜。”
朱云柔慢慢地说,鲜红的指甲敲击粗糙的桌面,将她带回到过往的记忆中。
“……那只猫身体不是很好,总是有气无力的,别人家养猫都要养那种会跑会跳、会捉老鼠的。但我不喜欢。我就喜欢它每天跟在我身边,我给它吃喝,它就负责取悦我。
“难得的好时光啊!不管对我还是对它。”
洛茨沉默地看着她回忆过去,记下了她说的每一句话。
等到两人都不再言语,洛茨才缓声问:“我是猫?”
“你是小宠物,”朱云柔纠正道,“可爱的、娇弱的、一手就能捏死的小东西……如果可以,我也想再养一只猫,但那玩意活的时间太短了,还没熟呢,就已经死了。陆明河喜欢你,因为你又漂亮,活得又久。他讨你欢心,就好像喂猫食物,听它叫唤,道理都是一样的。”
可爱的、娇弱的、一手就能捏死的洛茨用力挤出一个微笑,心道:【……我要放把火,把大厅里的柜子都烧了。】
偶尔听到的系统惊恐:【洛洛别!冷静!你不是小宠物!】
【我当然不是。】洛茨阴恻恻地笑了一下,【我才不是那种连爬墙都爬不了的猫。】
系统:【你也不是猫,算了……】
它总觉得洛洛的关注点有问题,但又没法细说,犹豫片刻后选择将这个话题暂停。
而现实中,洛茨并没有宣泄出被看扁的怒火,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道:“陆明河也很好看,他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而且他活的特别久。”
朱云柔脸上的笑僵住了一瞬:“我可没这么说。”
洛茨耸肩,站起身来:“对,你没说,是我说的。好啦,去上班了,朱老师,拜拜。”
……
“你觉得我好看吗?”
背对着人整理抽屉的陆明河听到身后的问题,动作顿了一下。
“什么?”
洛茨没理会,沉思片刻后自顾自地继续问:“你觉得我娇弱吗?或者一只手就能捏死?”
陆明河:?
怪异的问题引起了陆明河的警惕,简直让他后背发凉,像是感觉到了凶兆。
他转过身来。
趴在柜台上的洛茨看到他转身,想到了什么,双手松松握拳,在脸颊两侧向下垂,做出一个人类扮演猫咪卖萌的常见动作。
洛茨:“像小猫吗?”
陆明河:“……”
围观的系统发现,他好像呆住了。
第67章 古堡主人
沉默让夜色都变得尴尬, 钟表在桌子底下咔哒咔哒的响,直到洛茨不耐烦地用手敲击柜台,陆明河才慢腾腾地开口。
“……还可以。”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等了许久的洛茨不满, “像还是不像?”
“你不是猫。”陆明河试图陈述现实:“问题不成立。”
对方试图从现实角度击败刁难, 但洛茨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去。
“那小宠物呢?”他继续问,“你觉得我像吗?”
陆明河:“……”
像是遭遇了一个难以解释的难题, 陆明河缓缓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双手压在柜台上,认真地看着洛茨。
“有人多话了?”他问。
洛茨不答,挑起眉毛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很生气。”陆明河道:“平常不这样。”
闻言, 洛茨若有所思“唔”了一声, 细长苍白的手指在柜台上乱划。
陆明河察觉到了他的无所事事,弯腰从柜子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包小饼干,放在台面上推过去。
洛茨低下头, 发现正好是他昨天晚上提到的那种。
没问陆明河是什么时候买的,他拆开包装袋, 往嘴里塞了一块。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洛茨开始说话:“我觉得你的同事不喜欢你。”
陆明河替他把撕掉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谁?”
“就, 0238的那位,”洛茨嘴里有东西,说话声音很含糊, “朱云柔。”
“我并不意外。”
“什么?”洛茨抬起头来, 圆睁着眼睛看向陆明河。
“并不意外,”陆明河平日里不是个多话的人, 也懒得费口舌解释, 但面对洛茨时,他往往会多出几分耐心, “她一直心存不满。”
洛茨把倒数第二块饼干放进嘴里,然后将最后一块倒进陆明河的手掌中。
他问:“是因为在这儿工作吗?”
陆明河摇头:“不,要更之前。”
“……”洛茨盯着陆明河思考了一会儿,“其实我下班以后没直接回来,我找了户人家,借了他们的电脑,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
陆明河拿着饼干一动不动,洛茨低头示意,陆明河顿了一会儿,顺着他的意思吃了。
目的达成,洛茨接着说:“这个名字在全国范围内的数量还不少,但如果往前追溯的话,最有名的是前朝一位早逝的皇妃,死的时候才21岁。”
陆明河把剩下的包装纸也扔进垃圾桶,接着将钟表端到柜台上。
“朱云柔?”
“对,”洛茨点头,“一般后妃只有姓,没有名,但这位皇妃身份有点特殊,她是民间选秀入宫,入宫不到三月就获宠,皇帝很喜欢她,亲自为她取了名,赞她容貌端柔,性情温肃。”
“她是怎么死的?”
“没细说,只记了一句,说她私通外敌,构陷贵人,家眷尽数流放,男丁满十五以上斩首,她也在监禁期间暴毙。”
“后来呢?”
陆明河又弯下腰,这次他从抽屉里拿了面包出来。
洛茨把面包塞进口袋,准备明天早晨再吃。
“后来?后来就没她的消息了。不过我查到很有意思一点,那个皇帝在朱云柔暴毙后第八年,突然沉迷炼丹修仙,狂吃水银朱砂,加之沉迷色欲,没过几年就死了,再上位的皇帝三岁不到,然后太后半年后也暴毙。”
一家子全死绝了。
陆明河注视着洛茨讲述自己的发现,目光是未曾察觉的柔和专注。
其实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员工在来到这里之前,究竟有怎样的前尘往事,知道的太多会让人无所事从,等待的过程已经够烦人了,实在没必要徒增烦恼。
但如果他们的存在能让洛茨感到有趣的话。那就是值得的。
于是他顺着洛茨的话题问下去:“是什么让你觉得这个人可疑?”
“嗯……三岁皇帝上位,亲娘死了后的第一件事是给一个后宫里死去数年的后妃翻案,算吗?”
陆明河笑了,难得的愉悦。
他点点头:“算。”
洛茨戏谑地说:“一个被正史记载暴毙的人突然复活,还操纵了后面的皇帝更迭,听起来像是你们公司会有的人。”
“确实很像。”陆明河点头肯定。“欲望指引他们来到这里。”
洛茨:“但是人人都有欲望。”
陆明河:“所以他们胜过旁人。”
只有想做某件事的欲望非常非常强烈的人,才有可能进入旅馆的门。
朱云柔惨遭暴毙,家眷也被牵连,内心的恨意无以言表,能和旅馆达成交易,也是意料之中。
而且从刚才查到的资料看,朱云柔不仅恨,而且行动力超级强。
洛茨有所领悟:“明白了。”
昨晚只睡了两个小时,约等于没睡,洛茨现在能趴在大厅和陆明河说话,全靠工作中途可敬可畏的意志力和陆明河那张被朱云柔称为好看的脸。
现在一个问题得到回答,洛茨熬不住了。
“我得去睡觉了,”他迷迷糊糊地说,“明天我不去画了,我给你做中午饭吃,好不好?”
“画完了?”
“没有,我只是和朱老师商量好了。”洛茨把包背在身上,陆明河又拿了包饼干给她。“我明天请假一天,她同意了,不过她为什么同意?她应该很生气才对。”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就算他查清楚了朱云柔身份的真相,那对现在她也没有什么威胁,朱云柔很烦,因为她的工作被人打扰了,但这不是她对洛茨的要求全盘同意的理由。
当然了,在这个过程中的夹枪带棒也不少,但结果就是她全都同意了。
有点奇怪哦,洛茨想不出答案。
而这个让洛茨困惑不已的问题,在陆明河这里却相当简单。
“她怕你。”
“嗯?她怕我?”洛茨不理解,“她干掉了皇帝一家,然后你说她怕我?”
“她比绝大多数人聪明,唯一的缺点是没有经验,”陆明河说,“杀人而已,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洛茨冷静地说:“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你说她怕我。”
“她很聪明。”陆明河再次重复,“她懂怎么看人。”
洛茨是不是宠物,除了陆明河和他本人之外,朱云柔最清楚。她怕这个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在地的画家,尽管她不明白为什么。
洛茨身上带着一种违和感,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恰到好处将自己卡进去的怪异,他是个流浪贫穷的画家,但他的眼睛却不是这么说的。
一个真穷到顿顿吃馒头的家伙,可不会对一袋子白送上门的钱视若无睹,更别提别的那些。
朱云柔未必知道洛茨的所有问题,但她谨慎惯了,不会刻意给自己找麻烦。
“……好吧,”面对陆明河的回答,洛茨缓慢地点了点头,“就当我知道了,那我去睡觉了?”
他指了指楼梯的方向。
陆明河:“晚安。”
洛茨噔噔噔地上了楼梯,步伐中充满了对房间和床的渴望。
陆明河继续留在大厅,摆弄那块儿已经工作许多许多年的钟表。
这大概就是他在大厅工作的最后一个晚上——至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是这样,陆明河找了块干净的抹布,将柜台从里到外擦了一遍。
等手里的工作全部做完,整座城堡也恢复到像是没人住过的死寂安静中。
陆明河坐在柜台后面,像打发时间一样无所事事地回想之前和洛茨说过的话。
——其实在上一段的谈话中,他回避了洛茨的一个问题。
虽然旅馆的工作无趣无聊,陆明河的生活中也没有多少值得关注的事物,但他平日里确实不是一个乐于给自己找事做的人。
平静如死水的等待可以忍耐,反而是多了波澜的麻烦更容易让人烦躁。
陆明河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的等待,他从未将洛茨放置于宠物或者其他低于自己的位置上,他甚至没有过任何与物化有关的想法,他看着洛茨,便只是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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