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寻看了穆迁一眼,昨天穆迁跟他说过,他已经派了人手去盯着星河会的动向,这会儿应该有结果了。
“一个小时前,季宇带着夏仪他们去了纪家。”穆迁将不久前收到的消息告诉他们,“他们在纪家待了没多久就出来了,看季宇和夏诗英的表情,他们与纪柏夫妇应该沟通得不太愉快。”
安寻听穆迁的口气,这件事似乎还有下文,于是问道:“然后?”
穆迁勾起嘴角,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季宇离开纪家后,没有返回星河会,而是去了一趟炽红大使馆。”
他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展示给众人看,安寻定睛一看,屏幕上是吴也馆长几分钟前发来的一条信息。
穆迁说:“季宇请求与你们和谈,他想保下夏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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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宇不知道安寻他们目前的下落,但他知道安寻和炽红大使馆这边有来往,所以才会主动上门,委托吴也馆长帮忙传递消息。
季宇将姿态放得很低,说自己是真心实意想同安寻和谈,很快,他收到了回复——安寻同意见面。
夏诗英脾气不太好,季宇怕她坏事,没让她跟过来,最终和季宇一起前来和谈的,只有夏仪。
双方见面的地点,定在那家“桃源”私人会馆。
户籍局事件发生当晚,夏仪和纪泽辞正是在这里约会完毕,回去的路上被拍到了视频,经由安寻曝光在网上后,彻底锤死了纪泽辞。
如今再次走进这家会所,夏仪心情复杂,更可怕的是,他发现安寻定下的那间包厢,居然就是那晚他和纪泽辞使用过的那间。
这不可能是巧合。夏仪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警告:我知道的信息远比你预想得还多,别耍什么滑头,我手上的东西哪怕只漏出一点,都够你身败名裂十次八次的。
这个认知让夏仪如芒在背,他战战兢兢地走进包厢,头都不敢抬一下,这场谈判还未开始,他这边的气势已输了一截。
陪在夏仪身边的季宇也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之前夏仪已经将那晚的事事无巨细的交代了,季宇当然也知道这间包厢背后的故事,见地址选在这里,他对安寻背后势力的能量越发心惊:之前的事件,果然是一个精心设计出来的局吗?
他们星河会到底只是被无辜波及的池鱼,还是被哪位幕后大佬刻意针对了?
若是后者,他们星河会更应该和纪家联手,才有足够的底气和幕后黑手打擂台,但这条路如今已经被堵死了——
早上他们带着厚礼去了纪家,本想诚心协商这件事要如何善后,但他们根本没见到纪泽辞,纪柏这位总统候选人也不屑与他们对话,他们在会客厅里等了快一个小时,最后出面接待他们的只有纪夫人。
那位纪夫人平时看着温温柔柔,嘴巴毒起来却比最尖利的刀子都扎人,她一开始就摆出了不耐烦的姿态,把季宇痛斥羞辱了一番,讽刺他养出来的两个好大儿真是有能耐,没一个省油的灯,居然给他们纪家惹来了这么大的祸事。
自然,纪夫人也严词拒绝了帮星河会保全夏仪的颜面,同时极尽讽刺挖苦,说夏仪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狐媚玩意带歪了她儿子纪泽辞,还大骂夏仪是灾星祸水,夏诗英当时就翻脸了,两家母亲差点当场厮打起来,最后夏家一行人是被纪家佣人挥着扫把轰出去的,又丢脸又狼狈,真是颜面无存。
季宇原本不想和纪家交恶,但纪家实在欺人太甚,他忍无可忍,只能断绝了和纪家合作的念想,走投无路之下,才不得不来找安寻谈判。
安寻这边带的人是白飞源和司良,枚兰作为保镖自然也护卫在侧,双方在包厢里坐定后,季宇开门见山道。
“别把小仪曝光出去,要什么条件,你开个价。”
如此直奔主题,倒也算干脆,但安寻可不会轻信表象,更不会让对方主导这场谈判的节奏,他双手抱臂,微微一笑。
“与其让我开价,不如季先生您先展示一下自己的诚意。”
不等对方开口,安寻不紧不慢地又补充了一句。
“你可要想清楚了,若诚意不足,我会随时终止谈判。”
第80章
“你可要想清楚了, 若诚意不足,我会随时终止谈判。”
此话一出,不仅夏仪狠狠抖了下身体, 季宇心里也沉了沉。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休想得到, 无论是不是刻意针对, 这场舆论战是他们星河会输了,若想保全最后一点颜面,就算再不甘心,他们也能向安寻低头。
这从一开始就不是势均力敌的谈判,而是战败者向胜利者割地赔款,祈求自己的处境不要更加艰难的最后一线希望罢了。
包厢内的气氛沉重而肃穆, 季宇深思熟虑了许久, 开口报出一个极高的数字。
他原本不打算一开始就报高价,想和对方慢慢谈,但看安寻这个架势,但凡自己有一丝犹豫, 对方立刻会翻脸不谈,他不敢赌这个概率, 只能努力展示自己的诚意。
听到父亲的报价, 夏仪忍不住肉疼了一下,谁料坐在对面的人根本不为所动,还嗤笑了一声。
“就这?”安寻挑了挑眉,将“不满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季宇先生, 你不会在同我开玩笑吧?你应该很清楚, 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这话十分狂妄,却令人无法反驳——如今的安寻也算是手握百亿的富豪了, 季宇就算开价再高,还能高过百亿吗?
自然不会被安寻放在眼里。
夏仪低垂着头,想到那笔百亿巨款的来源,他眼前不由得又浮现出,安寻当初在海夜城拍卖会上大出风头的样子。
那时他还不服气,觉得对方不过得意一时,一旦来了中心区,顷刻就能被打回原形,没准还得哭着来求星河会放他一马。
可结果呢?
哭着求对方高抬贵手放他一马的人,是自己;而安寻,他不仅扛住了纪家的压力,如今还有资格和父亲坐在同一谈判桌上,对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他们不敢轻视,甚至要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他。
从对方离开星洲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他和这位异母哥哥的差距已经宛如天堑,真是……世道难测,人事无常。
季宇盯着安寻看了一会儿,语气和缓道。
“安寻,我这次的确是带着诚意来的,你到底想要什么,不妨直说,只要我们星河会能办到的,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满足你。”
他言辞恳切,目光真诚,换成别人恐怕就要信了,但安寻不会。
上辈子季宇就惯用这种方式笼络人心,这辈子安寻可不会上当,何况他很清楚:季宇还是心存侥幸,他大概以为自己不懂行情,试图蒙混过关,既然如此,自己也没必要虚与委蛇下去。
于是他不再含糊,直接上条件——
“我要三台星族人专用的精神力训练仓。”
夏仪一怔,季宇垂在身侧的手也微微一抖。
“精神力训练仓?”
季宇猜到安寻可能要为精神力二次觉醒做准备,但星族人的训练方式和自由联邦人不同,服食晶核的提升效果有限,训练基地里的普适训练仓对星族人也没什么效果。
正因如此,星河会花了大力气研制出星族人专用的精神力训练仓,往里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不计其数,每一台的造价折合起来,都近乎过亿。
昂贵的造价让星河会对每一台训练仓都视若珍宝,为了提防外人的觊觎,他们从不宣传这种特殊训练仪器的存在,新人申请使用的流程也非常严格,甚至要签署有精神力约束效果的保密协议。
季宇本以为,在保密级别如此高的情况下,离开星河会的安寻肯定不知道这种训练仓的存在,只要自己不提,对方就不会想到有这种仪器,但他万万没料到,安寻居然还是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了,还上来就要三台,这……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好大的口气!
见季宇沉默着没吱声,安寻冷笑一声:“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豁然起身,对着自己的同伴们一招手。
“我们走。”
司良和白飞源半点不含糊,都迅速起身,眼看他们要离开包厢,夏仪急了,连忙大喊。
“等等!”
夏仪喊住安寻他们,又用乞求的神情看向自己的父亲,少年眼底泪光闪动,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为人父母,最见不得自己的宝贝孩子露出这种泫然欲泣的乞求表情,季宇嘴唇抖了抖,长长吐出一口气。
“三台太多了。”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我们最多只能给一台。”
“我们有三个人。”安寻说。
“三个人用一台足够了。”季宇据理力争,“你们可以轮流使用,历代星河会的新人都是轮换着使用的。”
这话他没有说谎,因为每天的训练时长是有限制的,最多五个小时,若是超出了训练负荷,当事人的精神识海也承受不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此精密和昂贵的特殊仪器,他们星河会一共也才只有10台,安寻一口气就要走三台,等于是拿走了星河会三分之一的存库,这个损失太大了,季宇实在无法接受!
“就要三台。”安寻眼都没眨,寸步不让,“一台都不能少。”
“我们最多给一台!”
安寻扭头就走。
见双方谈崩,心急如焚的夏仪真的慌了,他想冲过去拦住安寻,但被枚兰强硬地挡下,眼看着安寻一行人要开门离去,夏仪再也绷不住了,直接崩溃地痛哭出来。
“哥哥!哥哥我错了!你别走,别走啊!!”
情绪的爆发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夏仪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他哭嚎着要去抱安寻的大腿,但枚兰不可能让他近安寻的身,在地上膝行的夏仪只能仰着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位他一度十分瞧不起的“乡巴佬哥哥”,哭得泣不成声。
“我错了,我知错了!呜呜呜……哥哥,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抢走了你的泽辞哥哥,我那时不懂事,但我现在后悔了,特别特别后悔,我向你道歉,我向你道歉!”
见安寻不为所动,夏仪咬咬牙,直接甩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我做错了,我活该受罚,我也认罚!”他边哭边扇着自己的脸,“我对不起哥哥,我对不起你,哥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呜呜呜……只要让你能消火,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别走,好不好?”
季宇都看呆了,半晌才回过神,赶紧按住了夏仪的手。
“小仪!”他又气又心疼,“你不要这样作践自己!”
夏仪挣脱了父亲的手,哭得红肿的眼睛只望着安寻——就算他们现在已经交恶,但哥哥以前可是最疼爱他的,有什么好东西哥哥自己不舍得用,都会留给他;每次他去星洲,只要他提的要求,哥哥就没有不答应的,哪怕再苦再累,对方都愿意为他完成心愿。
自己现在都这么惨了,若对方还念过去的旧情,至少……至少也会有丝恻隐之心吧?自己可是他曾经最宠爱的弟弟啊!
可惜,夏仪注定失望。
无论他是哭着求饶,还是自扇嘴巴,安寻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全当他不存在一样。
白飞源直接朝夏仪的方向呸了一口:“小寻他走不走,还轮得到你来插嘴?少来道德绑架这一套。”
司良也冷冷睨了夏仪一眼:“迟来的道歉比草贱,谁稀罕?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安寻继续朝门口走去,甚至加快了脚步,在他即将扭动门把手时——
“等等!”
季宇发话了。
他望着站在门边的安寻,从未觉得这个儿子如此陌生过。
不,应该说是,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安寻。
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是他的对手,因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可如今的季宇根本不了解安寻。
就算这次他可以狠心不顾夏仪的名声,任由谈判破裂,但之后呢?谁知道安寻手里还有什么牌,若献祭掉夏仪的名声还不够,对方还有别的星河会把柄,之后是不是就要将整个行会都拖入漩涡?
自己早就输了。
哪怕多么不愿承认,现实就是:他真的输了,输给了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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