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不利,但是从我们手里劫走了所有魔修,交给苏城主后,转头就都死在狱里了。”郭朝阳忍不住嘟囔,苏寒云若真是内鬼的话,苏穆的行为又何尝不是一种助纣为虐呢?
“朝阳……”杜子衡虚弱地制止了一下。
“我回头去问问他。”顾风正色道。
“先不谈这些,子衡的毒不能拖,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回城。”郭朝阳道。
即便城中也有魔修和内鬼存在,但只要进入玄武城,魔修总要投鼠忌器一些。
“我们现在大概是在这个位置……”顾风对玄武城周边的地形很熟,他用手指在地上写画着,规划着能避过魔修追捕逃回城中的路线,但写画到一半,他动作突然一顿。
郭朝阳杜子衡同时听到了那阵微弱的窸窸窣窣响动,像是某种虫豸在爬行,山林中有虫豸自然不奇怪,但是突然有这样大规模密集的虫豸爬动声就很不正常了,而且这声音,他们不久前与魔修交战时刚刚听过。
这回带头围捕他们的不是上回的元婴魔修,但修为同样是元婴,且实力更加强大,善于驭使蛊虫,杜子衡身中之毒便是拜他所赐。
三人听到这声音都是立刻屏住了呼吸,顾风布设的隐匿阵法能够隐藏声息,也能制造一层浅薄的幻境,若是那元婴魔修亲自来此,这点障眼法自然瞒不过对方,但是对方明显是在驭使蛊虫大范围搜寻,运气好的话,这隐匿阵法能瞒过蛊虫的耳目也说不定。
三人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听到虫豸的爬动声越来越近,甚至有那么一只直接路过了他们所在的洞口,但似乎是并未发现异样,那只蛊虫又向前爬走了,其他密集的窸窣声也渐渐远去,三人将将要松一口气,顾风神色却又突然一变。
“快走!”伴随着他的话音,一道威势恐怖的法术攻击直直在他们头顶炸响,山石刹那裂开,滚落的巨石和着威势未减的法术攻击一起向三人砸去。
顾风掏出一面盾牌样的法器朝上方一挡,盾牌迸射出土黄色的灵光,险之又险地替几人挡住这一击,虽在下一刻便不堪重负地裂开损毁,却也为他们挣得了一瞬的逃脱之机。
郭朝阳背着杜子衡,和顾风一起,在魔修和黑云样铺天盖地的蛊虫追捕下,再次在夜色中亡命奔逃。
玄武城内。
商砚书是去城西办事,但是为了答应路乘的事,特地又绕远了一大圈,专门去城东买了路乘要的春生海棠糕,以致于他回来的要比预计的更晚些。
他那徒儿应该是醒了,大概在一边饿肚子一边嘟囔他怎么还不回来。商砚书几乎能想到路乘哀怨的神情,但是不要紧,只要他一回去,路乘就又会开开心心地扑过来,像以往许多次一样,师父长师父短的叫。
商砚书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带上了一抹愉悦的笑容,但等他真正回到院中,所见的却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屋内空空如也,路乘并不在房中。
哪去了?商砚书将点心在桌边放下,稍一思索,就猜到路乘大概是饿的受不住,出去觅食去了。
等上片刻就是。商砚书迤迤然在屋中坐下,等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路乘仍然没有回来,商砚书终于决定出去找一找。
他找到路乘之前去的小厨房,也从房中仆役口中打听到了路乘在一个多时辰前确实来过,但拿完了点心,他就又离开了,按理说把饿肚子的问题解决后,路乘该继续回院里等自己才对,眼下却不知去哪儿了。
商砚书又去其他地方找,他又问了一些人,却无人知道路乘的踪迹。
他这徒儿到底哪去了?
商砚书搜寻的范围越来越大,甚至离开了城主府,到外面的街巷去搜寻。
夜色越来越深,虽近来乱事不断,但到底玄武城繁华的体量在这儿,夜间仍然会有集市游人,所以一队衣着样貌都很普通,似是某个小宗门的师长带着十来名弟子在街上走过时,并不惹眼。
唯一有些异样的,大概就是他们用了一种遮掩外貌的幻形法术,但这也算不得多稀奇,有些携带重宝的人为了交易能够安全保密,常常会用类似的遮掩手段,商砚书满心想着找人,初时也未曾注意对方,但在与这队人擦肩而过后,又走了几步,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一下。
商砚书回头看向那队伍为首之人,双眸微眯,突然又勾起笑容,满脸兴味,犹如看着一幕即将开场的好戏,但他很快又想到,他眼下没功夫看戏,他得去找他那走丢的徒儿。
到底哪儿去了?在商砚书转过头继续去找人的同一刻,那为首带队的男人突然也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身后。
“师尊,怎么了?”队伍前列的一名弟子开口询问道。
男人沉默片刻,开口说话,声音清冷似霜雪:“我感觉到剑符被触动了。”
“剑符?难不成师弟遇到了什么危险?!”这名弟子惊疑不定道。
“新洲,你来带队,我离开一阵,在我回来前不要妄动。”男人吩咐道。
“是。”卢新洲刚刚应完,男人便已一步踏出,身形转瞬间在几人眼前消失。
一炷香前,玄武城外的一片竹林中。
“朝阳……”杜子衡伏在郭朝阳背上,声音因蛊毒影响而变得无比虚弱,“萧放想杀的是我……我还有最后一道剑符……你们等会儿找机会……”
“胡说什么!”郭朝阳都不听他把话说完,就想也不想地打断道,“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下?!你想都别想!”
顾风落在后方,放出一道蓄力多时的火幕将追击的魔修和蛊虫稍微阻挡一会儿后,很快追上两人,听闻此言,也是立刻道:“我可做不出此等贪生怕死之事,不然即便脱险,也没脸活下去!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杜子衡闭了闭眼,他心中自然是感动的,只是更多的却是无力和绝望,郭朝阳和顾风不走的话,他们今夜注定难逃一劫。
事实也果然如此,三人穷尽一切法术手段,甚至杜子衡把最后那道剑符也用了后,也只是再拖延了一炷香的时间。
郭朝阳扶着杜子衡,和顾风一起,环视着周围将他们重重包围的魔修,为了用出那道剑符,杜子衡强行催动被蛊毒影响的灵力,导致毒性加重,此刻面色苍白若纸,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顾风也没有好上多少,左臂受伤,血浸透了衣物,额上冷汗密布,完全是强撑着一口气勉强站着,郭朝阳倒是没有受伤,却也是灵力耗竭的强弩之末,几乎挡不住任何一道随意的攻击了。
但魔修们此刻却是没有再向先前那样攻击不断了,因为那为首的元婴魔修发话道:“都别动手,这几具鲜美的□□,要留给我的孩儿们来享用。”
他发出“桀桀”的怪笑,宽大袖袍一展,成千上万只蛊虫再次从他衣物下钻出,如一道黑色的旋风,锋利的口器开合着,密密麻麻地朝三人飞来。
郭朝阳握紧灵剑,踏前一步,挡在无力再战的杜子衡和顾风身前,他自知不会有什么用处,这蛊虫某种意义上很克制剑修,剑气再如何凌厉,斩出时却也是一道,蛊虫却会随时聚散,被斩落数只,却有更多的蛊虫源源不尽,这也是他和杜子衡的剑符俱都用尽却未能给元婴魔修造成分毫杀伤的原因之一。
他先前灵力充沛都无法战胜这蛊虫,此刻更加不能,不过是负隅顽抗,垂死挣扎,只是哪怕结局无可改变,在临死前,总要争上一争的。
在蛊虫飞掠至身前的一刻,郭朝阳也蓦然出剑,这一剑灌注他殊死一搏的决意,即便灵力不济,威势却更甚以往,几乎触及了金丹期的瓶颈,然而即便真到了金丹期,对比眼前的元婴魔修,却还是差得太远了。
蛊虫被斩灭了一部分,更多的部分四散而去,随后再次汇聚而来,蛊虫飞行的嗡鸣和口器的开合声几乎逼近耳畔,三人俱是满心绝望,想来再过数息,他们就会在万虫噬咬下化作森森白骨。
然而穷途末路之际,竹林间却突然起风。
竹枝飒飒摇动,竹叶随风散落,起初无人在意,但随着这阵被风卷落的竹叶轻轻柔柔地落至魔修身边,数道血光在黑夜中无声闪现时,魔修们终于有所警觉。
“这是……”元婴魔修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突然倒下的几名下属,他们的身体俱都一分两半,犹如被利器所斩断,可他分明未曾感觉到什么利器出鞘的锋芒或剑气,只看到竹叶轻柔掠过……
竹叶?!犹如骤然意识到什么,元婴魔修立即驭使蛊虫回护在自己身前,拦住飘散而来的落叶,他同时向所有人出声提醒:“小心落叶!”
有的魔修反应及时,立即用法术防御抵挡,有的反应不及,竹叶便已飘至身侧,但无论反应得及时或不及时,防御或抵挡与否,竹叶轻柔而过时,都是血光飞溅。
这竹叶中蕴藏的剑意内敛而不显,几乎叫人难以察觉,但同时也浩大而强横,几乎难以抵挡,横扫一切,即便是元婴魔修,挡于身前的蛊虫也是不断被竹叶斩落。
他的蛊虫有成千上万只,难以被剑气斩尽,这使得他在对战郭朝阳杜子衡他们时占尽优势,但此刻,剑气依附于竹叶之上,分化为千千万万片,竹叶无声飘落,杀机无处不至。
大片大片的蛊虫在与竹叶相触后被斩杀,元婴魔修惊骇不已,顾不得心疼,转身便欲逃,即便他还未见到这剑气主人的真身,但无论是这剑气中蕴含的威势,还是将剑气分化成千万片且俱都操控自如的堪称恐怖的控制能力,都代表此人绝不是他能战胜的。
然而他尚未逃上多远,前方便也有落叶飘来,在元婴魔修惊骇瞪大的瞳孔中,转瞬间将他席卷。
月夜下,一场盛大而柔美的杀戮无声降临,大多数魔修甚至连叫喊声都未能发出,便已被斩灭,郭朝阳三人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三人一起抬头,就见身后的高耸竹海间,有人乘风踏月,立于随风轻轻舞动的竹枝梢头,他眸色清冷,气质雅淡,虽行杀戮之举,雪色衣袍却依然如白玉般皎洁不染。
郭朝阳和杜子衡看着那道熟悉身影,不由瞳孔睁大,那是……
“狱主,截杀失败了,裴九徵已至玄武城。”
魔修据点内,一名魔修向伏见汇报道。
“知道了。”伏见不咸不淡地应。
“狱主为何不亲自动手?”这名魔修忍不住又道,“若尊主知道,恐怕会怪罪。”
第一次失败还可以用那两个剑宗弟子有化神期剑符护身己方一时不察当理由,第二次他们却是已经知道的,即便派出去的人手也能应付,但到底不如伏见直接出手来得快,若他亲自参与截杀,那几人又如何能等到裴九徵来援?
伏见“呵”笑一声,自然是因为下第一次命令和第二次命令的尊主已非一人,萧放是真的想杀那两人,商砚书却只是想看热闹,他又怎么会真的如城中那人所愿,替对方将这两人在城外无声无息地除掉呢?
不过伏见并未解释,商砚书暂无重新接掌魔域之意,这位前任魔尊未死的消息也还不便让太多人知道。
让属下退去后,伏见启动与商砚书通讯的法器,将截杀失败一事告知后,又说:“裴九徵已至玄武城,我们是否要再添一把火?”
在对方手下多年,伏见算是少有的见过商砚书真实面容也知道对方真名的,他同样知道对方那永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劣趣味,此刻主动提议便是意在讨好,料想商砚书该会很愉悦地应允。
然而商砚书听完后却说:“这个不急,先帮我找一个人。”
他语气不耐,带上了些少有的烦躁。
“谁?”伏见语调如常,心中却难掩愕然,什么人竟能比他这位尊主看热闹更重要?
他心中奇异,在商砚书说出那个名字后,不光立刻安排属下去找,甚至自己也忍不住参与了搜寻,想见见这位让商砚书苦找了一夜的人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
然而,商砚书一夜未寻到路乘的踪迹,魔修们同样没有,他这爱徒简直像是蒸发了一样,在城主府,甚至整座玄武城中都不见人影。
到底哪儿去了?商砚书烦躁得体内安稳多时的劫火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玄武城外,百里远的河道中。
一艘满载货物的风翼船在夜间启程,开始例行的货运航程。
堆放货物的底层船舱中,某一个木箱内,路乘四仰八叉,睡得又沉又深,全然不知今夜发生了多少事,又有多少人在找自己,只呼呼大睡着,随着展翼远航的风翼船一起,离玄武城越来越远。
第038章 漫漫归途
乡野间的一条土路上, 路乘拄着树枝做成的拐杖,步履因连日的赶路和饥饿而虚弱蹒跚,“咣当”一声, 不小心绊到一块石头摔倒后, 他趴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三天了,自他从风翼船上醒来已经整整三天了!
三天前的晨间, 路乘照着往日的作息,睡到日上三竿后,揉揉惺忪的睡眼,正要伸个懒腰起床, 却突然发现眼前漆黑一片, 天像是还没亮。
嗯?他今天起得这么早吗?等等,为什么他哥哥也不在?这都多久了还不回来?而且他现在在哪里?这地方怎么那么狭窄?跟他之前睡的卧榻完全不一样。
路乘察觉到不对了,想坐起身, 却发现脑袋顶上盖着什么,伸手摸了摸, 像是层木质的箱板,他一脚把箱板踢开, 这回视野终于不再那么漆黑一片了,但仍然很昏暗,他像是在什么地下的仓库里, 周围堆放着很多木箱货物。
不对, 路乘很快又否定了地下仓库的猜想,因为他从木箱爬出来后, 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轻轻摇晃, 跟地动那种摇晃又不同,这种左右摇摆的感觉, 就很像之前坐在船上……
船上?
路乘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在仓库里摸索一阵,找到通往上层的木梯后,很快爬到甲板处。
来到甲板的第一眼,他先被明烈的阳光晃了下眼,伸手挡在眼前缓了片刻后,他才慢慢看清四周,是茫茫无际的碧涛水波,而他正在一艘造型分外眼熟的大船上,巨大的风翼如记忆一般在船尾展开,气浪切割翻涌的水浪,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光十色的色彩,绚丽得犹如彩虹,也犹如一个绮丽的梦境。
恍惚中,路乘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但他很快从飞溅水珠扑到面庞上的真实冰凉触感顿悟到,这不是梦,他真的在风翼船上,正在大河中央乘风破浪着高速航行。
短暂呆愣后,路乘内心发出无声但也尖锐的暴鸣:他为什么会在风翼船上?!这里是哪里?!他哥哥呢?!
前后两个问题都不太好得到答案,但是中间那个,路乘很快从船上的一名玄武卫口中得知,他们正在离开玄武城的航线上,具体在哪里说不好,大河茫茫也没什么参照物,但船只很快会到达一处名叫渔家渡的渡口,渔家渡离玄武城是大概八百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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