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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麒麟认错反派师尊后(玄幻灵异)——柴帽双全

时间:2024-10-10 09:38:16  作者:柴帽双全
  路麟冷冷地看着他,并不搭话。
  “你自称哥哥,那就还是算作哥哥吧。”商砚书自言自语,“不过你既已经舍弃了他,这哥哥,应该也不算数了吧?”
  说起此事,他竟好似无比畅快般,若非双手被阴翳缚住,简直还想击掌而庆,因为如此,路乘便是独属他一人的了。
  “我并未舍弃他。”路麟缓缓道,“我对他的情感,旁人永远不会明白。”
  似是不欲再与商砚书多言,他抬起手指,阴翳便顺着商砚书的四肢攀爬而上,数息之间,几乎就要吞没他的全身,他却好似全不在乎,只用尚还裸露在外的口鼻,以一种似兴奋似癫狂的神色肆意笑道:“我明白的!只有我能明白!这世上,只有我想做跟你同样的事情——!”
  路麟厌恶地蹙起眉头,将他的嗓音用灌入口鼻的阴翳堵住,笑声却仍在浓稠的阴翳包裹后闷闷传来。
  这笑声越来越大,从低笑逐渐转为癫狂的大笑,那覆盖其上的阴翳也随着笑声的转变而逐渐沸腾起来。
  黑火腾燃而起!商砚书周身的阴翳霎时如遇火的薪柴,在顷刻间被焚烧殆尽,而后,它的威势继续向外横扫,大半洞窟,都成为劫火的领地。
  但黑水也在同一刻向上涌起,此地从来都不存有什么未破的封印,只有路麟吸引商砚书前来的幻象诱饵,这一刻,在地下蛰伏数日的黑水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形迹。
  路麟的身形再度消散,融入奔腾的黑水之中,化作巨大的浪涛,从四面八方泛滥涌起。
  劫火毫无顾忌地爆燃,商砚书大笑着,生平头一次,他这样全无约束地驭使劫火,任由它毁灭自己的身体,灼烧他的灵魂。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狭窄的洞窟内对冲,其任何一者的威势都已经极为恐怖,堪称闻所未闻,然而双方的气息竟还在节节攀升,逼仄的洞窟难以容纳他们,在某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起冲击向上。
  大地震颤不已,走至地眼附近的孟正平等人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见一道黑红的焰光从地心处冲出,而后黑水紧随其上,聚合为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直扑上天际。
  路麟并未特意针对他们,他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商砚书身上,然而只是黑水怒涌的余波,都将他们顷刻间吞没。
  路乘在远方遥看着这一幕,他看到这最后幸存的数人像蝼蚁一样被黑水冲散,看到黑水在大地上蔓延奔涌,吞没最后几寸安全的陆地,而后,人世尽成泽国。
  天穹上,巨大力量对撞的轰隆声响伴随着狂放的大笑声一起在云间回荡,商砚书与在巨浪中重新幻化出人形的路麟激烈交战,他耳畔,好似又响起那一日尘世镜的所言。
  “单单只是战胜路麟的方法,除光音天经以外,是有的。”
  “是的,就像你想的那样,劫火是灭亡之火,成住坏空四大劫难中,苦海代表坏劫,坏劫之后,便是空劫,空劫之后,世间再次孕育新生,谓之成劫,再到你们现在所在的最为平稳的住劫,如此四象轮转不休,生生不灭,而从坏劫转至空劫,所引发的,便是一场焚尽一切的大火灾。”
  “灭亡之火只为灭亡而生,你所遭受的并非反噬,俗世中自然也没有解法。”
  “完全放开它的那一刻,你会见到劫火真正的力量,也会明白——”
  “毁灭,是你的宿命。”
  商砚书周身的焰光越燃越烈,末日之下,不存有任何救赎,那就让大火焚世,身魂不分彼此地燃尽,何尝不是一种永恒!
  狂放笑声中,他以血肉当做燃料,以魂魄化作火引,癫狂的神色已然与怒燃的火焰融为一体!
 
 
第118章 苦海无涯
  黑水滔天而涌, 烈火焚世而燃,天摇地动中,路乘满目所见, 人世一片晦暗。
  显而易见, 两种力量无论谁最终取胜,所导向的, 唯有灭亡一途。
  无所谓了。路乘麻木地想。
  既然世界终将灭亡,他除了这样安然接受,又能做什么呢?
  那些人,仙门那些人, 他们千里迢迢, 数次死里逃生,如此艰难地跋涉至此,最终又得到了什么?
  不过是如蚂蚁一样被大水冲散, 轰然一下,对方的随手而为, 对他们已是灭顶之灾。
  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一切的期望终成无望, 不如像自己这般,不看,不听, 不想, 静待最后一刻到来,是黑水淹没万物, 是烈火焚尽世间, 路乘都不在意了。
  他独自立于山巅,任下方黑水呼啸, 天穹劫火怒燃,此时此刻,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虚假自在。
  可偏偏有声音不合时宜地闯入,打断路乘这不断自我麻痹,好似已经对一切已经无知无觉的缥缈状态。
  路乘侧头望去,他听到呼救声。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走过去,在山崖侧方,往下俯瞰。
  黑水在下方奔涌,人世已尽成泽国,但仍有些凸起的高地,裸露在外,像是路乘所在的这里,也像是他视线此刻望向的那处,相较于路乘所在山峰矮小了许多,只能算是一块礁石的耸立于水中的凸起石块。
  有人站在石块上,模样有些熟悉,是杜子衡。
  在他对面,路乘所在山峰的山脚,也即黑水尚未上涨时的山腰部位,郭朝阳站在一块尚算平整的石台上,刚才的呼救声便是他所发出。
  他们不知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也许是黑水冲卷而下时侥幸未被直接吞没,一路逃亡至此,但他们的幸运也到此为止,郭朝阳尚好,杜子衡所在的石块却是不断被上涨的黑水吞没,他所能够站立的空间也越来越小,再过上数息,就将随石块一起没入水中。
  “有人吗?!”郭朝阳焦急地喊了数次,都无人回应,水位越涨越高,时间所剩无几,他终于不管不顾地横下心,对着困在礁石上的杜子衡伸手喊道,“跳过来!”
  单论距离来说,他们彼此相距不过一丈远,即便眼下无法使用灵力,杜子衡的身手也可以轻松跃过,但他们真正的威胁,从来都不是距离远近。
  杜子衡看着漫涨而来的黑水,深吸口气,在即将被吞没的最后一刻,他奋力跃起,犹如被逼至崖边的鹿,死生一刻的绝境中,他爆发出了最大的潜力,他跳的前所未有的高,跳的前所未有的远,身体在空中跃出飞扬的弧线,却终究差了寸许。
  如在瀛洲所见的那般,在感知到有活物跃过的一刹那,下方的黑水便潮涌而起,像是喷射的泉流,散射的水珠则如捕猎的触手,四散张开。
  杜子衡避开了绝大部分,却在跃至安全平台的最后一刻,被一颗飞溅的黑色水珠,黏住了脚踝。
  “子衡!”郭朝阳的大叫声中,那颗黏住杜子衡脚踝的水珠在对方跳上平台的同时,身形扭曲抽长,化作一股向下的力量,拖着他不断下坠。
  “子衡,抓紧我!”郭朝阳飞扑过去,死死抓住杜子衡的双手。
  明明那颗水珠是如此渺小,它所化成的丝线更是纤细到只有毫厘,像是一吹就断的蛛丝,但它所拥有的磅礴力量,却超乎人的想象,郭朝阳和杜子衡一起用力,竟还是被其拖得不断后移。
  他们离崖岸越来越近,再退几步,他们就将一起跌入苦海。
  “放手!”杜子衡大喊,他握住郭朝阳的手同时松开。
  郭朝阳却死攥着不松,他用力到脖颈上的青筋都纤毫毕露地凸起。
  “放手!!”杜子衡又喊一次,同时反向用力地去推郭朝阳。
  “不放!说什么都不放!”郭朝阳用涨红的脸色同样大声地叫喊,他双腿撑地,将全身每一寸肌肉的力量压榨到极致,如传说中力拔山兮的霸王一般愤声怒喝,“给我起——!”
  拉拽的力量骤然加倍,这一次,杜子衡被黑水拉得不断后坠的身体竟是猛地往前进了一寸。
  郭朝阳心中先是一喜,但又紧接着觉察出不对,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侧头一看,便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匹小白马,路乘咬住杜子衡的衣摆,同郭朝阳一起使力,将其回拖。
  无暇去问路乘为何在此处,也无暇去打上一声久违的招呼,郭朝阳抓住机会,与路乘携力着,将杜子衡往回又拖一寸。
  如非没有希望,没有人是自愿坠入苦海的,杜子衡见状也不再推拒,同样使出全身的力气自救,三人一起回拖,与那先前看来无比磅礴仿若不可战胜的阴翳力量抗衡,短暂也漫长的僵持后,杜子衡被一寸寸拉回安全的陆上,黑水丝线在最后的挣扎后,无力崩断,溃散为细小的水流,重新汇入下方奔涌的大河。
  用力拖拽的惯性下,三人一起摔倒,两人一马倒成一团,郭朝阳看着压在身上平安无事的杜子衡,喜极而泣地拥住对方:“太好了子衡,呜呜呜……”
  死里逃生,杜子衡同样欣喜,回拥住郭朝阳,兴奋地简直不知如何言语。
  路乘本也该为他们的喜悦感染,但此时此刻,他却是愣在一旁。
  下来帮郭朝阳一起救杜子衡,是路乘的下意识所为,见到那一幕时,他几乎未曾多想,他的身体就已经走下来,帮着郭朝阳一起那样做了,直到此刻,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怎样不自量力,怎样不可为之的事情。
  阴翳是不可战胜的,只除非拥有完整版的光音天经,无论是身为麒麟的曾经,还是真身揭露的眼下,路乘都对此坚信不疑。
  但他成功了,在失去光音天经力量,失去一切法力的此刻,他刚刚协同郭朝阳一起,救下了被阴翳捕获即将被拉入苦海的杜子衡。
  那微渺的一滴黑水对于整个苦海来说自然不值一提,它的力量不足其本体万一,但这却好像为路乘全然绝望的心中注入了一个可能,一个推翻曾经一切的认知,一缕在黑暗绝境中乍现的微光。
  路乘抬头望向天穹,水与火仍在呼啸,风卷云涌,黑白两道身影在晦暗云层间激烈交锋,发出震天的声响。
  冥冥中,路乘耳畔又一次响起尘世镜当日的所言。
  “唯道与法不灭……”他看着这黑水奔涌不见半点光亮的人世,喃喃低念。
  两人拥抱数刻,终于从劫后余生的狂喜中慢慢平复下来,杜子衡侧过头,正要同路乘说话,却见到路乘怔怔地看着下方奔涌而过的黑水,眉宇越压越低。
  突然,他像是有了什么决意般,快跑两步,向下跃去。
  “路乘!”杜子衡和郭朝阳一同大叫,他们同时试图伸手阻拦,可他是如此决绝,如此势不可挡,如此一往无前。
  路乘凌空跃起,凛然如飞渡大海的雨燕,而后,他被骤然卷起的浪潮吞没,眨眼间,便消失于二人的视线。
  又一次的,路乘坠入那片黑暗的幻境。
  没有光音天经的法力护身,苦痛无边无际地向他涌来,他的灵魂支离破碎,但也许是他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在瀛洲的阴翳幻境中,他已经体会过众生的生老病死之苦,而在现实中,他也已经经历过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苦,这八种苦痛曾经让他沉溺,难以挣脱,却也在跨越过后,让他的灵魂变得无比坚韧,无数的苦痛撕扯他,却始终未曾让他的魂魄真正破碎,他的意识甚至还能偶尔地从其中挣脱,带着他的躯体,在这条黑暗漫长的道路上,艰难地迈进一步。
  他缓慢而不断地行进着,抱着一种他曾经坚定不移,曾经又觉得愚蠢不可为之的执念,这条路到底可不可行,路乘仍不知晓,他只是走,向前走,走到路的尽头,去得证他的答案。
  痛苦从初时的剧烈渐渐变得麻木,幻境中无论是怎样的景象,是病入膏肓,是万箭穿心,是怨愤难平,是求之不得,他好像慢慢可以以一种较为平静的心态视之了。
  直到他再一次坠入幻象,这一次,路乘看到熟悉的景象,阴暗逼仄的洞窟内,血色池水在轻轻的荡涌,他趴卧在血池边,血水的倒影中,他看到一张苍老又狰狞的脸孔向他举刀。
  痛——!利刃刺进血肉的闷响声中,这是路乘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而在那利刃延着他的脊背不断切割,再用那双布满皱纹的贪婪双手伸进他的血肉,小心又残忍地活活剜出他的脊骨时,他更是痛到无以复加,身体不住痉挛,难以克制地发抖。
  痛苦这一瞬几乎冲没他的神智,并非全然来自身体上的痛苦,还有部分,来自内心那一刻的感同身受。
  原来……他哥哥被剜鳞剖骨时,是这样痛的……
  泪水从路乘眼角汩汩流下,裴一鹤毫不在意,他双手小心地捧着那截尚且带血的脊骨,如获至宝般地高举,这一刻狂喜的神色,癫狂如同魔舞。
  像是丢掉一堆无用的垃圾,他将路乘残喘的尸身踹如血池中,路乘口鼻呛入腥臭的血水,他想要挣扎上浮,可被剖掉脊骨的身体软烂如同烂泥,他无从着力,只能在血水中不断地沉浮。
  这是个漫长且煎熬的过程,得益于圣兽的体魄,即便被剖掉脊骨,他也暂时不会死去,他在这暗无天日的血池中苦捱,活过一个个无光的日夜,却比死更痛苦。
  终于,难以计数的时间后,他躯体中最后一丝生机也被耗尽,他的躯壳死去,他的灵魂从幻境中脱出,无边的黑暗中,路乘再一次上路。
  就像路麟说的那样,人与人的互害与倾轧永无止境,有时,他是意气风发的将军,却在击退一切蛮夷恶徒,终于得胜而归,在大殿中接受封赏的那一刻,瞳孔中闪过从君王幕后刺来的冷寒刀光。
  有时,他是传道的僧侣,他以无上的道法试图去度化众人,却被愚昧的凡人视作妖邪,送上堆满薪柴的刑架,而后燃起熊熊大火。
  有时,他能提早察知这些刺向自己的利刃,他能够拥有不坏的法身,可他悲悯地看向那些试图伤害自己之人,却只迎来愈加惊恐扭曲的脸孔,愈多的尖刀,愈多的烈火。
  路乘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可忽然某一刻,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
  若非如此,那他为何总是在类似的痛苦中,一次次重复,一次次的徒劳无功?
  而在他产生这一想法的同一刻,他前方的视野也出现了变化,黑暗转为鲜红,血水在他周身荡漾,他的尸身在其中沉浮,从未真正脱出。
  路乘仍在挣扎,挣扎着离开,挣扎着去往黑暗的尽头,去寻找一切的救赎。
  只要有光音天经……只要有光音天经,他就能度化一切苦厄!
  可……谁来渡他呢?
  路乘突然想,他经历这万般难以描述的劫难,难以形容的痛苦,去度化众生,可此刻在这生不如死的血池之中,谁又能渡他呢?
  没有。
  这是一条无比孤独无比漫长的路,世间不会有第二只圣兽,不会有第二个人踏上跟他同样的路途,众生身陷苦海中,他以光音天经度化他们,他身陷苦海时,无人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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