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沈景越点头道。
施未注视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却没有再说话。
几人商定好,决定休整两天,再各自启程。沈景越要回一趟临渊,与顾青、文恪商议兰因琴一事,而施未他们则要去与傅及会合,凑齐斩鬼刀的碎片。
“历姑娘,你呢?”
施未问着。
历兰筝轻声道:“我与你一起去,你的伤,本就因我而起,我想看着你好起来,这样我才放心。”
施未听了,安抚着:“历姑娘,你不要再觉得亏欠我了,我一切好,你从不欠我什么。”
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来到这个世上。
施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历兰筝不言不语。
芽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施未:“大哥哥,你上次嫁人,我送你的两个泥人在哪儿?”
“啊?”
施未完完全全忘了这茬,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当时自己将那两个泥人,扔给傅及了。
“我给我二师兄了。”他有点心虚,毕竟是小妹妹的一片心意,结果他一点都没记住。
“你当时托二师兄交给历姑娘的。”张何提醒道。
施未这才大梦初醒似的看向历兰筝,对方摇摇头:“我没收到。大概是各种事情打了岔,傅道长也忘了。”
“那刚好,我们一起去找二师兄,我让他将那两个泥人给你。”施未松了一口气,芽儿人小鬼大地叮嘱道:“那你可千万记得呀,那是祖宗显灵的时候,他老人家亲自给我的。”
“啊?”施未傻了眼,“什么祖宗显灵?”
芽儿眨眨眼:“爹爹想要向梁家复仇,但他没有办法,只能去祠堂求祖宗显灵,我那天都看见了。”
历兰筝愣住了。
芽儿说得很有条理:“那天夜色很深,我看到祠堂里有灯火,就偷偷去看。”
施未忽然想到祠堂里有个暗道,顿生一种不可思议之感。
“你,不会是从暗道里偷跑进去的吧?”
“是啊,因为正门被爹爹锁死了,我只能从那里进去。”芽儿很是骄傲,施未没想到她年纪小小的,竟然这么有想法,不免好奇:“你不怕吗?”
“怕什么?爹爹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去祠堂求祖宗显灵的。”芽儿双手合十,无比虔诚,“我那天,真的看见了。”
“看见什么?”
“看见了祖宗啊。”
芽儿说,那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声如击玉,超然物外,言语中,自是十分崇拜。可她越说,几个人的脸色越复杂。
芽儿看见的,不就是乔序?
施未扶额,原来乔序还是个爱装神弄鬼的主儿。
末了,芽儿道:“爹爹走之后,祖宗发现了我,他问我为什么半夜在这里,我说我也是来给家里人祈福的。他说我是个乖孩子,就给了我那两个泥人,告诉我,挑个合适的时机交给姐姐。”
她说个不停:“但姐姐你那时候已经离家了,我找不到你,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要嫁人了。”
施未琢磨着:“不对呀,你不是说,这两个泥人,是兰筝和那个梁家公子么?”
“祖宗说,那两个泥人,就是姐姐和她的有缘之人啊,难道不是说的她的夫婿吗?”芽儿不解,“祖宗说,这两个泥人,会一直保佑姐姐的。”
施未懊恼:“早知道,我就先看两眼那泥人长什么样了,别是那谁乱点鸳鸯谱。”
要真是这样,他一定掐死乔序。
历兰筝情绪不高,只道:“芽儿,你有心了,我会记得将那两个泥人找回来的。”
“嗯嗯,姐姐,你高兴些,以后这个家,你还有我呢。”芽儿握了握小拳头,轻轻挥了挥,历兰筝莞尔,很是感动:“嗯,姐姐记得的。”
她蓦然想到,自己马上又要离家了,可家中俱是老弱,妹妹年岁尚小,叔母身体又抱恙,她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若是中间出了事,可怎么办呢?
历兰筝顿时揪起了心,她与乔序的恩怨不得不了结,诸多事宜加身,便不能一直待在家中,劳施未他们以身涉险……
施未见她神色不对,问道:“历姑娘,你怎么了?”
“我,我——”历兰筝踌躇着,不敢言明。
曹若愚劝道:“没关系,有事说出来,我们再想想办法。”
历兰筝听了,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沈景越笑着:“这有什么?我和狗哥刚好在为梁家的事情善后,我回去临渊一趟,过几日再回来,狗哥就留在这儿,替你照看一段时间。”
“那你路上小心。”黄二狗没有异议,只是这般叮咛着。
沈景越打趣道:“实在不行,小若愚再送我一程,我猜他呀,也很想见到文长老。”
曹若愚耳根一下就红了,却一句都没有反驳。
他确实,很想见文长老。
知情的几人见他这反应,哄堂大笑。
第68章
两日后, 又是山水各一程的日子。
沈景越最终还是选择独自回去临渊,曹若愚望着她欲言又止,纠结半天, 还是悄悄塞给她一封信, 托她转交给文恪。
沈景越满口答应, 笑着:“我想,文长老也很想念你。”
曹若愚一愣,支吾起来:“嗯,嗯,就, 就有劳沈脉主了。”
沈景越见状,便没有再打趣他, 拱手行礼道:“诸位, 就此别过,他日再会。”
几人纷纷应声:“再会。”
历兰筝给芽儿留了一支哨子,叮嘱她若是家中有变,及时吹响这哨子,山高路远,姐姐一定风雨兼程,竭力赶回。
芽儿连连点头,抱紧她:“姐姐, 你也一定平安回来,无论如何, 这里都是你的家。”
历兰筝笑笑, 摸摸她的头:“好。你在家, 要多听黄叔叔的话。”
一边站着的黄二狗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 黄叔叔指的是自己。
历兰筝又向黄二狗行礼:“黄前辈,我妹妹就拜托你多加照应了。”
“黄前辈?”黄二狗答应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哭笑不得,“啊啊啊,行的行的,没事。”
历兰筝见状,以为是自己称呼错了,但想想,黄二狗这年纪,确实也是芽儿叔叔辈的,他比自己年长,叫声前辈也不错吧?
历兰筝有些不解,看了眼施未,对方竟也没发现哪里不对,黄二狗更是想笑,连声道:“时候不早了,少主,赶紧出发吧。”
“有劳了。”施未十分感激,最后带着自己的师弟们还有历兰筝,踏上了寻找傅及的道路。
芽儿目送着姐姐的背影远去,很是伤感,但没有哭,而是小声念叨着:“吉人自有天相,姐姐一定会回来的。”
黄二狗耳尖,听见了她的碎碎念。
他年轻时候就见惯风雨,自也是见过这样聪慧的孩子,他笑问:“接下来有什么吩咐吗,芽儿小姐?”
芽儿抬头看他,想了半天,问他:“你真名叫什么?”
黄二狗有些意外:“你居然看出来了?”
“因为姐姐的说辞并没有错啊,你按年纪按资历,做我叔叔,做她前辈都是合理的,可是你却很不自在的样子。”芽儿歪了歪头,“不对,也不是很不自在,而是感觉像听了个笑话。”
黄二狗莞尔,眼睛亮亮的:“聪明啊,小姑娘。我确实不叫黄二狗。”
他忍不住多了句嘴:“谁家像我这么玉树临风之人,叫这么个名字?”
芽儿咯咯直笑,黄二狗又道:“我本姓罗,单名一个池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的池。”
他甚至还很有兴致地拽了两句诗。
芽儿有些惊喜:“你的名字和我爹爹的名字好像,我爹爹也单名一个迟字,但他是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的迟。”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叽叽喳喳地像只小燕子,“你跟我很有缘呢,你放心,我一定好吃好喝招待你。”
黄二狗笑个不停:“行,谢过大当家的。”
芽儿十分自豪,领着人往家走。
“那你为什么现在叫黄二狗呀?”
“我主人叫我这个,后来大家都叫我狗哥。”
“咦?你主人?”芽儿侧头看他,“你叫施未哥哥少主,那你主人不就是?”
“他们是父子。”黄二狗没有说太多,反而天南海北地侃侃而谈起来,“你别看我们鬼道现在没落了,但在几十年前,那也是曾经辉煌过的。那时候,黑白两道,都得敬我主三分。”
芽儿听得直笑。
黄二狗远远看了眼那伫立在日光中的藏书阁,忽而感慨:“不知我主,今生在何处。”
也不知沈景越能否跨过心底那道坎,不知来日,她若是知道真相,还会否愿意与他们并肩而行。
时间总是磨人的,不肯在当下给出答案。
沈景越回了临渊,找到文恪。恰好顾青也在此处,她没有避开,大大方方地将曹若愚那封信交给文恪:“小若愚托我给你的。”
文恪接过,点头道:“谢谢。”
沈景越见他也不是特别高兴的模样,就多问了一句:“你不舒服吗?”
“最近一直在忙着照水聆泉的事情,有点睡不好。”文恪忙也确实忙,但每每想到曹若愚的事情,又觉心绪烦乱,就更是睡不好。
“照水聆泉怎么了?”沈景越又看看顾青,对方答道:“何长老在照水聆泉设下过结界,我与誉之本想进去一趟,但怎么都解不开。那结界,与大师兄故居的那个是同一类型,不能强行破开。”
她叹气:“我与誉之,根本找不到结界的关键所在。”
沈景越闻言,道:“听说何长老与陆馆长相交甚好,你们去过思辨馆找过吗?”
“找过了,没用。”文恪垂着眼帘,有些沮丧,“师父留下的东西本就不多,都被我藏在地窖中了,我和师姐一个一个地试,都打不开那个结界。”
“原来如此。”沈景越若有所思,“也许,是何姐姐有意为之。她本就是独来独往的性子。”
文恪抬眼看她,沈景越神色淡然,并未露出担忧之色,问道:“沈脉主,你知道何长老被封印的事情吗?”
“我知道,小未告诉过我。”
“你不惊讶吗?”文恪有些意外。
“不惊讶。”沈景越沉思着,“我倒是认为,照水聆泉的结界目前牢不可破,说明何姐姐现在并无性命之忧。”
文恪愣了愣:“我的意思是——”
“你在问我,为什么不惊讶何姐姐有个哥哥,甚至被她哥哥封印?”沈景越神色坦然,文恪微微点头。
“我很早就知道了。”
顾青与文恪皆是一怔。
“我是被恩公救下的。”沈景越又提起往事,“我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那天,恩公曾经与我促膝长谈。”
沈景越没有细说那天,施故究竟与她说了些什么,只言片语,隐晦地略了过去。
“那时候,我的宗门覆灭,无所依靠,恩公为了宽解我,告诉我说,他自小也是一个人漂泊的。”沈景越说着,又想了想,才继续道,“后来,他遇到了何姐姐,两个人相依为命,直到何姐姐进入临渊。”
“其实,算起来,何姐姐是我们几人当中,年岁最长的。她确实有个哥哥,但早年已经失散了。不过多年来,何姐姐对此讳莫如深,更不曾去找过她哥哥,我就猜测,他们兄妹两个关系并不好,所以,哥哥会对妹妹出手,也不意外。说到底,从他们兵戈相见开始,就已经是最熟悉的敌人了。”
沈景越说完,头痛欲裂。
没事的,这只是别人的故事,与她何干呢?恩公说,遗忘痛苦,并不是罪过。
沈景越微闭双眼,从灵囊中取出那本制琴图,笑笑:“说个好消息,我从历家藏书阁,找到了兰因琴的制琴图。”
文恪一下站起身,不敢置信:“你说,兰因琴?”
“对,兰因琴。”沈景越知他已然明了,“孙掌门,有救了。”
第69章
话分两头。
那日傅及与施未他们分开后, 便和孙夷则一道去寻找斩鬼刀的碎片,如今已找到十之有八。而这剩下的两块却意外的难寻,耽搁数十日, 依旧没有下落。
眼下隆冬大雪, 年关将至, 傅及不免担忧。孙夷则每每宽慰他,劝道:“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再过几日就能找到。”
傅及却心有郁结,并不踏实:“我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确实不简单,可眼下敌在暗, 我在明,也只能见招拆招了。”孙夷则不知他这般忧思过度是何原因, 只觉他有些心事, 便哄道,“别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傅及望向他,孙夷则此次出山,将长鲸行留在了临渊,只携了一把往日所用旧剑,而那旧剑也已在与乔序的斗争中, 被对方折断。现在的孙夷则赤条条一个人,倒比做掌门的时候更敞亮些似的, 一些被藏着掖着的心性也露出了尾巴。
傅及忽然很想逗逗他, 便道:“孙掌门没了佩剑, 以后出了事,怎么护我周全?”
孙夷则闻言, 莞尔:“我既已是一派之主,自然有的是办法。”
傅及笑着:“那你先找把剑防身吧。”
“我临渊铸剑池乃是人间一绝,不过等它开炉再造一把还要一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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