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尽渊蹙眉,他自己也有孩子,自然不可能对才十岁的纪尘晏有什么想法,但是……
他轻抚着纪尘晏铺满汗水的小脸,和纪培风太像了。
等纪尘晏再大点,除了这双眼睛,一定和纪培风一模一样。
“培风啊……”
在远古时期的东方大国内,纹身代表着一种刑罚,刻在身弱人之上,就是一种镇压。
宋尽渊看着纪尘晏原本光洁白皙的后背上,此时冒着一颗颗血珠,像繁花盛开,又像一个无形的金丝牢笼,将一只还没来得及学会振翅的雏鹰关押在里面。
将他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培风,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我不会允许第二次,以你的血为引,替我压制他。”
血液是一种具有灵气的东西,以血亲之血为墨汁,刺入皮肤,与主人血液相融而纹出的花,是邪花,会吸取主人精气和运势做为滋养物,是极度伤主的。
“培风,我会等你。”
……
纪尘晏再醒来时,他又回到了关押的房间里,这次纹身,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物作用,他颓废了大半年才缓过劲来。
“这花真好看!”替纪尘晏穿衣服的佣人忍不住赞叹道。
纪尘晏抬头,恶狠狠剜了她一眼,冷声道:“闭嘴!”
他已经不太记得被纹身时的场景,但那种屈辱仍旧在。
佣人并没有住嘴,反而说得更加兴致勃□□来:“据说这花是纪堡主自己培育出来的呢,好像寓意着永垂不朽的爱意,可惜啊,他送的对象并没有接受他。”
纪尘晏双目阴鸷,一个血腥残忍的计划着他脑海里浮现。
半个月后——
他用一把磨尖的汤匙柄捅死了服侍他的所有佣人和看守者,而后赤脚从关押处跑了。
半路上,他呼吸忽然急促,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就在他晕厥之际,他遇到了宋尽渊。
宋尽渊与那些人都不一样,他不会贬低纪尘晏,相反,他总是捧着纪尘晏,说他是伏潭的统治者,只有他才是伏潭的主人。
那个时候的伏潭,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纪尘晏就算回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但宋尽渊却一直鼓励他,说他可以。
宋尽渊的话,激起了纪尘晏心底对伏潭的依恋和责任。
“小晏,你是他唯一的孩子,现在伏潭只有你能拯救,这是一次很好证明你能力的机会。”
“不要怕,我会帮你的,无论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宋尽渊用一口三寸不烂之舌,利用纪尘晏的弱点和期盼,对他进行了潜移默化的精神控制。
他将纪尘晏架上了拯救伏潭的神坛上,将那份沉重的责任压在了纪尘晏还很瘦弱的肩上。
纪尘晏努力了,可他救不了伏潭,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在一次次失败后,宋尽渊说出了曾经纪培风当着纪尘晏说的话。
——“这孩子的性格过于软弱了,一点也不像我的孩子,真是随了他妈。”
这句话犹如一个符咒,击垮了年幼的纪尘晏脆弱的神志
他觉得自己是废物,他拯救不了伏潭,他成了他父亲口中的无用之人,在一遍遍的强调后,他再也无法从父辈的压迫中抬起头来,他开始从心底觉得自己不行,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
这时,宋尽渊再次告诉他:“小晏,不要怕,我可以帮他,而且我不需要任何回报。”
纪尘晏没有选择,在宋尽渊的帮助下,他十三岁掌管了伏潭,可那时候的他并不明白,免费的东西其实早已标好了价格。
他未来与伏潭旧臣割裂,与伏潭众人离心,直至被伏潭抛弃,一切从这里便有了端倪。
——
第055章 孤立无援
感染区。
狂鹰领地-西部旧筒子楼。
“不好了!何筱!那个何老鹰!何扒皮回来了!”
“何筱回来了?!”
“不可能吧,她不是被纪尘晏的人带走了吗?就纪尘晏那狠辣的手腕,她还能活着回来?”
“回来又能怎样?狂鹰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地盘了,我听说纪尘晏都被联盟的人逮住了,她一个女表子,还能翻天不成。”
……
感染区驿站。
哈伊做为十区区长,不能离开十区太久,主要是最近伏潭接二连三出事,他们十区距离最近,或多或少会受到波及。
因而在得到方祈恒三人不跟着她离开的回复后,她带着人很快离开了极寒的感染地带。
何筱目送着她离开,看着十区浩浩荡荡的队伍,她回头看着自己“嗷嗷待哺”的手下。
若是她死在伏潭,死在纪尘晏手里也就算了,这片领地该分割分割,该咋样咋样,但她既然回来了,就没道理坐视不管。
她让兄弟姐妹们先别激动,而后自己返回驿站,与方祈恒、朱戬商议起来,她既想去处理狂鹰的事,又想跟着去绿洲。
“小祈恒,商量个事,你和小朱在这里待两天怎么样?我地盘被人占了,要是我没活着回来就算了,现在兄弟和姐妹们都找上来了,我得去处理一下。”
“嗯。”方祈恒说道,“要不要我和朱戬陪你一起?”
何筱摇头:“别了,你们在的话,会影响我发挥。”
方祈恒见她这样说,没再坚持,只是嘱咐她小心,而后道:“你右臂的藤蔓怕火,但是足够硬,普通的子弹打不穿。”
何筱微微瞪大眼睛,有些惊异地看了看自己的右臂,这么说来,她这条胳膊刀枪不入啊!
她火热地看向方祈恒,思索着自己可不可以趁着激动把人扑倒,但与后者对视后,她顿时熄了火,她咋忘了,这人喜欢纪尘晏那款的,还是别去招惹了。
“那我走了。”
“嗯。”
何筱刚下楼,楼下一群狂鹰的小喽啰们就泪眼朦胧地看着她,随即齐刷刷喊了一声“何姐”,之后就是各种诉苦和告状。
其中诉苦最多的除了地盘被占外,就是帮派的女人被抓走了。
狂鹰是感染区少有的愿意接纳女人并且将其当做人的团队,或许是因为何筱是个女匪头,所以下面的喽啰虽然对女人依旧有些轻视,但却不敢随意玩弄。
此外,何筱被卖去十区回来后,就顶替了干爹——巴克利·烈森的活计,她占地为王,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训练他们,而后送到各个规划区学习。
经历过在十区的生活,何筱非常明白学习的重要性,那是感染区和黑堡所没有的资源。
正是她这一决定,为队伍培养了一个个人才,使得后来的狂鹰在短短几年内迅速壮大。
“嗡——嗞啦啦——”
改装越野车碾着积雪驰行,不多时,何筱就带着人杀到了属于她地盘的西部旧筒子楼。
混乱的枪声在楼道间响起,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何筱没打算把人屠尽,将幕后主谋抓住便让人停了火,她拍了拍双腿被废的金发中年男人的脸:“来我地盘,挺有种啊。”
“何…何姐!这是误会…误……啊啊啊!!!”
何筱一脚踩在金发男人最脆弱的部位,脚后跟使劲碾了碾。
“误会?以为我死了?呵,我的东西是那么好动的?你来的时候就没想过今天?”
金发男人疼得在地上打滚,听着何筱的话,眼中寒光一闪,他忍着痛,拔出匕首朝何筱捅去。
何筱抬手阻挡,而就在这时,跟在她身边的一个跟班忽然拔枪,冲着何筱就扣下扳机。
“何姐!”
“何姐!!”
在众人惊慌失措的瞬间,“砰!”一声,子弹朝着何筱脑袋射去,然而让所有人都诧异的是,何筱没有任何躲闪,反而抬起手,就在大家以为她是想用胳膊挡住子弹时,只听见“锵”的一声,子弹被手臂弹开了。
她看着开枪跟班惊愕的神情,露出一抹邪笑来:“竟然敢对老大开枪,小子,你很有种啊。”
说完,她夺过地上懵逼的金发男人手里的匕首,直接朝着跟班脖子抹去,而后转手又无情地扎入金发男人脖子里。
“噗嗤!”金发男人脖子被扎了个对穿,血液飙出。
何筱拔出匕首,对着两人又连捅了几刀,直至两人瞪着眼珠子,在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此时,所有人都震住了。
何筱环顾了一圈,她向来善待降者,所以只要投诚的人,她都不会赶尽杀绝,但这也为她埋下了一些隐患,今天这个跟班就是其一,不过不要紧,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死在这些人手里。
她抬手,用拇指擦拭掉匕首上的血迹,目光冷峻。
“我离开了一段时间,就有人以为我何筱可以拿捏了?给我听好了!背叛我,下场只有死!”
她说完,匕首脱手而出。
队伍里一个汗流浃背,从一开始就鬼鬼祟祟像似在给谁发消息的男人瞧见匕首朝向自己,“扑通”一声跪下,没来得及开口求饶,就被匕首刺穿咽喉毙命。
“走,去下一个地方。”
“是!”所有人立即响应。
一望无际的雪原上,一头凶悍的雌鹰在半空中盘旋,她目光如炬,正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狂鹰狂欢,欢迎着他们的老大归来,而与此同时,伏潭内,纪尘晏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
“纪尘晏杀了褚老”的消息经过一夜发酵,整个伏潭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伏潭震怒,原本还支持纪尘晏的人纷纷倒戈。
纪尘晏从伏潭皇帝的宝座上跌落下来,真正孤立无援了。
宋尽渊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满意,因为这个结果正是他想要的,毕竟众叛亲离的孩子才是最好控制的,但还差一步,想要得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纪培风,那么就不需要纪尘晏的意志和灵魂。
所以还需要一场审判,来彻底碾碎纪尘晏的一切选项,让他只有成为纪培风这一条路可选。
……
两天后,褚老的葬礼上,半个伏潭的大佬汇聚在狗沟街。
这一天,狗沟街的防护是纪尘晏掌管伏潭以来之最,毕竟众多大佬云集于此,都担心联盟使绊子,那可就真是一锅端了。
好在联盟并没有出手,反而派遣了几位代表过来慰问。
褚老的葬礼规模空前之大,白色的花圈摆满了一条街,挂在灵棚上的白色布条在寒风中飞舞,阴沉的天空下殇乐的唢呐奏响。
前来送殡的宾客多达上百人,都着清一色的素装黑衣,在落雪中显得庄严肃穆,哀伤悲恸,像似大厦将倾前的繁荣落幕。
有人在灵堂内悲痛欲绝地哭喊着,模样凄惨无比,有人握紧拳头一声不吭,还有的站在门外,撑着一把黑伞,面无表情。
“老幺,节哀。”
“老幺啊,褚老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走了,大伙心里都不好受,但活着的人总要继续走下去。”
“老幺,伏潭现在正经历变革,狗沟街做为中心区域,还是需要有人站出来主事,而且现在纪爷倒台,伏潭的粮食供货链断了,我们只能依靠联盟了。”
不少在狗沟街影响力深厚的人在吊唁完后,都会与褚老幺说上一两句,有简单的慰问,也有事关狗沟街未来的询问。
褚老幺昨晚已经哭了一夜,此时已经哭不出来,只剩下红肿的眼睛和风干的泪痕,面对众人的安慰和关心,只是木愣点头。
这些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婶婶,也是他曾不屑交往的狗沟街掌权的人物,可如今,若是他再不振作起来,扛起重任,这大概就是他们最后一次交集了。
老头子一走,狗沟街这条伏潭最中心的力量也会土崩瓦解。
他深知此道理,所以他必须站起来!必须扛起来!
昨晚凌晨,班叔给他打过电话,告诉他今天肯定有人想要趁机分权,让他全程什么也不要答应,也不要多言,多说多错。
别人说,他就哭。
褚老幺昨晚并没有领会到这句话的真谛,现在却懂了。
寒风将他的头发吹乱,他眼神晦暗,直到班嘉索朗来悼念上香,他眼中才露出一点光。
班嘉索朗携带着一家老小来送褚老最后一程,他在灵堂内鞠躬后,站在原地缓了大概有半分多钟,才颤颤巍巍插香离开。
紧随着,一名中年人上香鞠躬,而后走向了褚老幺。
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一脸悲痛道:“老幺,褚老走了,但我们这些叔叔还在,你别担心。”
褚老幺抬头看看眼前的中年男人,是狗沟街除了老头儿外,势力最大的一个人,也是当年跟随堡主建立伏潭的老功臣。
虽说按照身份他听命于褚老,但这并不代表他的能力比褚老差,褚老当年之所以能拿下狗沟街这块地的管理权,除却能力,更多的是得到了堡主的信任。
褚老幺看着中年人,眼眶湿润,情绪犹如泄洪的闸门,瞬间就绷不住了:“王叔叔!呜呜啊!我爸走了!呜呜啊啊!!”
王景原本是想和褚老幺聊聊以后管理狗沟街的正事。
以褚老幺过往吊儿郎当的状态,根本没有能力管理,所以他想趁着这机会把事情说明白了。
然而他没预料到这小子一看就他就哭得稀里哗啦。
这悲痛欲绝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哭晕过去,让他有话也没处说,只要他一张口,对方立刻嚎一嗓子,哭得好不凄惨。
“别哭别哭!老幺,你先起来,以后狗沟街的事可都要你扛着啊,你得坚强一点。”
褚老幺最后是被人搀扶着离开的,王景看着他,心情烦躁地冲众人道:“都散了吧。”
不远处,班嘉索朗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瞧见聚集在一起的狗沟街诸老,明白他们就是想分权了,这本无可厚非。
但是褚老将老幺托付给他,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他转头看向身边手下,低声吩咐了几件事,手下连连点头。
傍晚时分,王景在回家的途中被迎面的路人捅了两刀,最后不治身亡,而他的家属也在同一时间,被闯入的盗匪失手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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