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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儿时那个“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去迪士尼玩”的愿望，到底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占更多，还是“去迪士尼玩”占更多呢……
也许对那时年幼的他来说，二者都是他难以抉择的期待，但现在，自己眼前的恋人，很显然更期待的是“和他一起”这个前提。
那句在心里对自己说过很多次的“没必要”现在却卡在了喉咙。
他说不出拒绝。
也不想拒绝。
既是对车晨奕，也是对曾经的、现在的自己，他都不想拒绝。
不得不承认，这个瞬间，他真的有被感动到。
不是因为区区一张游乐园的门票，而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他想，因为对方没有对自己的过去表现出同情吗？因为对方没有责怪自己太记仇想得太多？还是因为对方不仅用自己的方式试图创造好的记忆来弥补他曾经不好的记忆，甚至不知不觉中已经学会了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不是强迫他来一场说走就走不计后果的旅行，而是知道他有工作和生活的安排，知道他不喜欢生活节奏被唐突打乱，所以给他留出了足够的时间去准备。
既满足了对方想去游乐园的计划，也没有让自己感到困扰。
堪称完美。
柏正清突然就感觉对方似乎成长了，也成熟了。
有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知道替家长考虑了的欣慰感……
他偶尔会在和车晨奕一起做出一些新鲜的尝试和挑战后出神地想，原来人生并不是像他曾经以为的那样必须按部就班地走每一步，听家长的话去考学，工作，结婚，在框架中过完一生，原来悠闲地享受假期是无需有负罪感的，原来去看看自己一直向往的遥远城市并不是有钱乱花不懂事，原来去滑雪去野营去旅行并不是浪费时间，原来选择远离自己的焦虑来源不与原生家庭过多接触也并不是大逆不道……
车晨奕的很多想法都让他感到小小的震惊，以及羡慕。那些道理他明白，但是他花了很多年才努力让自己渐渐接受那些正确的心态和观念，渐渐不那么容易内耗，可那些对于对方来说，只是与生俱来的权利。
他没有感到嫉妒，而是感到幸运。
他庆幸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用实际行动拉着他钻出自己的牛角尖，拉着他走出了自己那片坑坑洼洼满是泥泞，时不时就会不小心陷进去的沼泽，让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人是有资格活得这么自由，这么无拘无束的。
……
脑中浮现了许多曾经真实的回忆，柏正清一时间感触颇深，对方在一点一点改变，自己也同样，已经习惯了有对方在的生活。
直到车晨奕突然按喇叭，骂骂咧咧地抱怨谁家养的傻鸟在大马路上找食吃是不是找死，他才突然回过神来，看着前方被惊飞的鸽子和两侧绿化极好的一栋栋别墅，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起点，又想象起对方出现在网络热门短剧里的画面。
再想一次依然觉得怪搞笑的。
余光瞄见对方这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车晨奕笑了一声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柏正清意思意思抬手放到唇边轻咳几声，收起了心里的万千感慨，最后默默感叹一句“不知不觉我们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之后，装作随口一提地问道：“你们家里……人很多吗？”
听到这话，车晨奕心里了然，大概也能猜到对方脑补了什么什么，于是笑着给人解释：“放心吧，不会把你逼出社恐的。我爸不喜欢太高调，所以家里也就是雇了些必要的人。”
“我比较熟的一个是管家，从我小时候就在这儿干活了，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性格很好的一个叔叔，姓郑，等见了面你叫他郑叔就行。”
柏正清很配合地点头，听着车晨奕继续介绍。
“厨师只有一个是我小时候见过的，比较熟，其他的厨子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不怎么固定，因为我妈口味挺挑的，也就我爸这种大厨能让她，哦，她的胃，这么多年都死心塌地了。”
“我家还有一对儿园丁父女俩，我比较熟，那个叔也是从我小时候就在我们家干的。那小姑娘比我小几岁，现在应该是……大学毕业？要么就是在实习，反正上次我回家正好见着她跟她爸搁那吵架呢。”
“吵架？”柏正清有点懵，“吵什么？”
车晨奕乐了：“吵草坪里那些小灌木到底是修成球形还是单独造型。”
柏正清：“……”
——这也能吵起来？？
柏正清：“你没劝架？”
“没啊？”车晨奕说得理所当然，笑着继续道，“他俩吵架可有意思了，要是有包瓜子我能坐边上听他俩吵一天。”
柏正清：“……”
——看热闹不嫌事大，很有车晨奕的风格。
“那小姑娘性格也好，挺讨人喜欢的，但是我不知道她叫啥，反正姓跟他爹一样嘛，都姓田，一个老田，一个小田。”
柏正清：“……”
——不求甚解，也很有车晨奕的风格。
“剩下的无非就是长期家政保洁之类的，我其实也不经常去他们家，所以那些人我基本没什么印象。”
“这样啊……”柏正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回应。
——看来自己脑补中的画面八成是不会出现了。
第206章 194
负责迎接他们的果然正如车晨奕所说，是个慈眉善目衬衫西服的中年大叔。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服饰却很得体，干干净净一丝不苟，站在那里腰杆笔直，气质衬托得他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
笑着各自打过招呼之后，郑管家不见外地拍了拍车晨奕的胳膊：“上次把你妈气成那样就拍屁股走人了，这么快就敢再回来？你小子胆子见长啊？”
“哎呀叔，她那人脾气就那样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我不经她同意私自干点啥，她都得冲我发顿脾气不可。”车晨奕也开玩笑道，没大没小地也顺势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不，今天我把人带回来了，你瞧瞧，又懂事又养眼，多好，等她见了面就喜欢啦。”
郑管家笑着又拍了他几下，视线落到柏正清身上，礼貌地对他微笑点头，才对两人说道：“去花园吧，他们两位在那等着了。今天泡的是你爸爸他新入手的白茶，要是你们想喝别的就跟我说，我去给你们准备。”
“没事儿没事儿，叔你忙你的，我们喝什么都行。”车晨奕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我俩都不挑食，对吧？”他说着看向自己的男朋友，还顺手搂住了对方的腰。
柏正清无奈，只好笑着点头，在郑管家笑着摇头催促他们的目光里，跟着车晨奕一起沿着石板路往前走去。
拐过一面蔷薇花墙，花园里的小池子旁边，大大的阳伞下，一套精致典雅的小桌椅就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一张茶桌，四把木椅，两个空位。
柏正清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蔷薇花香混着其他花草植物的香气涌进鼻腔，让他紧张的同时得以心旷神怡了一瞬。
一打照面，车晨奕的父亲就起身笑脸相迎，一点架子都不端，亲自把两人领到桌边，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嘴里不停说着：“一路过来累了吧？快坐下歇歇。”“渴不渴？喝点水，来尝尝我新买的茶叶。”“中午咱们就在自家吃，要是有忌口我让厨师注意一下。”……
话是关心两个人的话，他的眼神却一直是看着柏正清的，整张脸上都写着满意二字。
一通招呼，搞得柏正清反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说话语气都显得有些无奈。
“行了爸，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你先收一收，省得人家以为你人来疯呢。”车晨奕笑着打趣，不等自己老爸接话，就把手里拎着的酒往人怀里一塞：“他要给你们准备见面礼，我就告诉他你喜欢什么酒了，喏，收着吧，儿媳的一片心意~”
刚想意思意思责怪儿子的话硬是被对方的后半句噎了回去，老父亲看着怀里他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红酒，脸上都快笑出皱纹了。
没说什么假客套的场面话，他看着柏正清，笑得慈祥：“好孩子，有心啦！”
“应该的，您喜欢就好。”柏正清接着话，心里早已经被对方的情绪所感染，嘴角也带着笑意。
没有长辈架子，平易近人，慈祥又和蔼地对待晚辈……
自己想象中的“父亲”形象大概就是如此了。
车晨奕又一脸谄媚地说着好话把给老妈的礼物递过去，同时柏正清的视线也悄悄飘了过去，不自觉地担心对方不给台阶下。
礼物盒被车晨奕当场打开，质感纯粹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静静地躺在绸缎里，一眼就价格不菲，车晨奕还不忘在旁边添油加醋地形容。
柏正清在这个时候没有插话，只是观察着岳母的神色。
女人没有过多的表情，视线在那翡翠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不喜不怒地勾了勾唇，一个礼貌性的微笑之后抬了起头，视线在两人脸上各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夺过车晨奕手里的盖子，扣上了礼盒放到一边，才说了一句：“你们费心了，谢谢。”
两人心里都默默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是什么多热情多捧场的话，但至少人家收下了，还道了谢——
够给面子了。
过往的二十几年来，柏正清从未想过自己会考虑什么婆媳关系，毕竟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给别人当儿媳。
车晨奕的母亲车桂英，一位事业有成优雅严肃的典型女强人，在柏正清一见面就客客气气说了“伯母好”之后，她也没有像自己丈夫一样起身迎接，而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依然坐得端庄。
管家已经很自觉地离开了花园——人已经来了，厨房也该忙活起来了。
车晨奕很绅士地主动给恋人拉开了椅子。
“你是beta？”兴许是秉着先入为主的思想，两人刚一落座，母亲率先发话。
没有客套寒暄，上来就直奔主题。
“是的。”柏正清心里清楚这是明知故问，但出于礼貌，他还是不慌不忙地点头承认，没有多说。
“如果你了解晨奕的性格，你不会不知道他以往的易感期是怎么度过的吧。”车桂英不想绕弯子，直接挑明话题。
听到这个，车晨奕的眉毛蹙了起来——自己曾经那些浪得没边儿的日子早就被刻意封印，他甚至想这辈子都不想在柏正清面前提起自己那些风流往事。
现在就这么被人毫不留情地提溜到明面上说，他当然不爽。
本着两人来之前说好的以和为重，他没有出声，打算先听听自己老妈到底想干什么。
“我知道，伯母。”柏正清同样想知道自己的岳母到底想说什么，于是顺着对方的意思简洁接话。
“你觉得你一个连信息素都没有的人，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你能做到以后的每一次都帮他度过易感期吗？”说完，她有意缓缓叹了口气，放下茶杯，语气变得有些语重心长，看着柏正清的眼睛缓缓继续道：“就凭这一点，就算你能让他喜欢一时，你做得到留住他一辈子吗？”
柏正清抿唇，话题来得太突然，他一瞬间想不到什么很好的理由来反驳。
短暂的犹豫，话语权已经被对手收了回去。
“被Omega的信息素吸引是Alpha的本能，你们还年轻，可能觉得结个婚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但就算除去第二性别的问题，晨奕他也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普通人就算夫妻吵个架，甚至出个轨离个婚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除了他们身边的人，谁在乎他们呢？但我们这样的人不一样，我们的婚姻是被多少心怀不轨的人虎视眈眈盯着的，那些人和乱七八糟的媒体，天天就等着我们闹出些不光彩的事好趁机踩上一脚。不光是婚姻，从出生起我们就被舆论关注着，别人小孩子同学打个架，最多闹到学校出面就解决了，但晨奕小时候和别人打了一架，结果被人抓住那件事不放闹了很久……为了压下那些胡说八道趁机扣帽子的新闻，你知道我们当时有多头疼……”
刚才还是来不及说话，听到这里，柏正清抿着唇，这次是真反驳不出来什么了——不愧是商人啊，说话总是这么有理有据地噎住别人……
车晨奕也同样皱眉沉默，听着这件至今还让他对爸妈有些愧疚的心虚往事被重新提起，一时间没敢争辩。
“我们的人生不管在哪个阶段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有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污点被人抓住把柄，绯闻会被利用，被无限放大，进而影响我们，以及我们家人的生活，我们手里的产业，我们的一生，都有可能会被影响……”说着说着把自己都给说入戏了，车桂英又叹了口气，也算是摊牌了自己内心的顾虑，看着对方的眼睛，终究还是主动缓和了语气：“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们俩……”
听到对方放缓了语气，车晨奕可算是逮着了机会，抢先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妈，我俩才刚坐下，凳子都没热乎呢，你能不能别总咄咄逼人啊？你再说这些我就带他走了。”
他皱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底气十足，“我带人回来只是告诉你们一声这是我要结婚的人，不是来征求你们意见听你说些不愉快的。你怎么想我无所谓，反正你改变不了我只认他的事实，但是你这样挑拨离间就太不厚道了。什么出不出轨离不离婚的，我俩是互相选择的自由恋爱，又不是你们那一套没有感情基础的先婚后爱，你当着我俩的面说那些干什么？”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我也不是想为难你，只是我刚刚说过的话，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女人干脆无视了车晨奕，看着柏正清，直等着对方郑重地点头答应自己，才又把视线移向了自己的儿子：“至于你，你和我保证，以后如果再被我知道你出入那种不上台面的会所，或者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厮混惹事闹出什么闲言碎语，我说什么都不允许你和他继续在一起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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