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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视线在自己哥哥和车晨奕之间转了几个来回，黄毛小年轻不确定地问出来了一句：“你们……认识？”
然而，打照面的两人谁都没有理会他的话。
“怎么回事？”男人首先开了口，关了GPS之后把手机揣回了风衣口袋，走到车晨奕面前站定。
“这都看不出来啊？被人给堵了呗。”车晨奕没好气儿地说了一句，用下巴指了指站在对面的黄毛，“这就是你家那个天天不干正事的弟弟？”
“……”男人的眉毛抖了一下，承认道：“对。”
“小伙子挺欠收拾的。”车晨奕皮笑肉不笑地当场告状，挽起袖子怼到人眼前，“刚才二话不说往我胳膊上轮了一棍子，疼得要命，没给我打骨折都是算我骨头硬的。你看看这红得，估计明天就该青了。”
“……”男人没什么夸张的表情，只是一直蹙着眉，看了看车晨奕的胳膊，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出于礼貌和愧疚立刻就道了个歉，“抱歉。”
“嗯哼……”车晨奕没再多解释，往黄毛那边瞟了一眼，“剩下的你自己去问你那宝贝弟弟吧。”
男人没再多说，这是对车晨奕点了点头，“好。”
说完便径直走向对面的小黄毛，挑了挑眉，“给我解释一下，这什么情况。”
黄毛支支吾吾解释起来，完全没了刚才那种放狠话的气势，“这……就是我之前说的，把哥你叫来帮个忙……”
“你跟我说的是有人找你茬要我来救你，我才过来的。”男人冷着脸打断道。
“呃……这个……”黄毛继续试图把自己说成占理的一方，“就，其实是因为那边儿那个长头发的男的多管闲事，所以我大哥前两天才被判进去的，我觉得这仇不能……”
“你大哥？”没等黄毛说完，男人皱着眉再次打断，“除了我之外，你什么时候还有其他的哥了？”
“不是不是！”黄毛连忙摆手解释，“那个哥是我认的……他跟我说他在这一片儿混得特好，可以罩着我，我就认他当大哥了……”
车晨奕这会儿已经开始看热闹不嫌事大了，在一边儿吹了一声口哨，“嚯，认一个犯了法被关进去的人当大哥，你这小伙子眼光可真好，说出去够给你家里长脸的。”
他车晨奕是谁啊，就凭他那张阴阳怪气的嘴，说个反话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嘲讽技能都已经开满了。
听了车晨奕这话，男人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几分，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隐忍着对黄毛说了四个字：“先去道歉。”
“啊？？？”黄毛夸张地抗议。
“让你去你就去。”男人抬手，一巴掌打在黄毛的脑袋上，“你也真他妈够会给我没事儿找事儿的。我告诉你，要不是今天我那边的事正好忙完有空过来看你一眼，你要是真把人给打了闯出什么祸来，你等着看咱爸怎么收拾你吧。”
黄毛一脸委屈得要命，不服气地继续说道：“不是？哥，他谁啊他？你不向着我你向着一个外人？”
“车家的少爷。之前一直想带你见见来着，每次都被你给溜了没见着人，这回见着了吧。”男人朝车晨奕的方向偏了一下视线，“现在认清楚了没，就是刚才被你打了一棍子那个。”
黄毛听完彻底收声了。
看来车晨奕家里的人际关系和社会地位不是一般的厉害啊……柏正清在心里嘀咕道，眼睁睁看着这个黄毛小孩从之前的趾高气扬理直气壮，变成了现在这副委屈巴巴低头道歉的样子，心里多少觉得他有点可怜。
也又有点好笑。
毕竟，自作孽不可活，也算是活该了吧。
“行了，那你们自己家的事儿你们自己处理吧，我们回去了。”车晨奕意思意思听了一会儿接受了道歉，对男人摆了摆手示意告辞，“医药费就不跟你要了，你就好好教育教育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弟弟吧。”
“嗯，今天的事对不住了。改天带他去你家登门道歉。”男人依然是那副严肃的语气，对车晨奕客客气气地答了一句之后，重新低下头去训斥自家弟弟了：“让你别一天天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你不听，自己惹一身麻烦还得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刚巧跟人家认识，估计你这小子现在也该在警局等着我去领了。你跟哥说实话，你是不是天天就想着找个机会也去蹲次大牢？啊？觉得这种事说出去很光荣很给家里人脸上贴金是吧？”
“……”
被车晨奕拉着逐渐走远，柏正清再没有听到身后的人继续说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大概才算是真正地尘埃落定了。
心里挺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像是什么闯了祸只能靠别人来摆平的小孩似的。
但更多的是那种挥之不去的愧疚。
第96章
“想什么呢。”车晨奕首先开了口，做出一副轻松的语气搭话，“吓着了？”
“不是……”柏正清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一时间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聊些什么，只觉得刚才让车晨奕替自己挨了一下，实在是挺对不住他的。
犹豫了一下，柏正清还是觉得，不管怎么说，这事儿都应该先道个谢，他于是握着方向盘，垂眼说了一句：“谢谢……”
“嗯哼。”车晨奕坐在副驾驶熟练地拉好了安全带，“还有呢？”
“还有什么？”柏正清皱了皱眉，一脸困惑地看过去。
“明知故问啊？”车晨奕不咸不淡地说道，“你就不会跟我保证一下以后不惹这种事了？”
柏正清没回答。
一沉默就是一路。
整整一路，车里都是一片安静，两人再没对话。
或者说是柏正清单方面地无言以对，于是选择了沉默罢了。
直到车开到了柏正清小区周边的那个公园，车晨奕提出想去公园里单独聊一会儿的时候，柏正清才发出了一个表示同意的“嗯”字。
……
于是就到了现在，这种两个人坐在深更半夜四下无人的公园长椅上，一边观赏人工湖波光粼粼的水面一边谈心的情景。
“你心疼了？”车晨奕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柏正清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柏正清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解释：“因为这一下也算是替我挨的，要是不关心一下，我过意不去。”
“没什么大事，至少没断，用不着去医院。”车晨奕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过我想来跟你聊的可不是这种事。”他话锋一转，语气认真了些，“我之前说的，你这一路上到底有没有在想？”
柏正清：“……”
见柏正清又打算用沉默来敷衍，车晨奕无语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如果今天我没跟着你跑到店里，如果我没赖在那等你一块儿下班，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摆平这事儿？”
“……”低了低头，柏正清终于嘀咕着反驳了一句：“我又不是不会打架……”
“你一个人能打得过人家好几个抄家伙的？”车晨奕笑着阴阳怪气起来，“你当自己是拳皇呢？”
“……”柏正清理亏，沉默了一会儿，又据理力争道：“我可以报警。”
“哈，又是报警……你还真是个相信警察的遵纪守法好公民啊。”车晨奕嗤笑了一声，“是，你是可以报警找警察，但是，暂且不说你一个人的话有没有那个报警的机会，就算你真的成功报了警，等那些人把你打晕了装麻袋里扛走了，你再等警察？警察找得着你么？运气好一点你只是被人家收拾了一顿就扔那不管了，然后警察找来，问清楚前因后果之后给你这个见义勇为惨遭报复的倒霉蛋颁个热心市民奖？可不可笑啊？你觉得有用吗？你说，你以后万一再一个人遇到那种情况你怎么办？万一对面叫过来的人真的是什么两米多的壮汉，你怎么办？你一个人要怎么打？你怎么跑？你怎么求助？你一时出于你的正义感帮了别人，你被报复的时候谁又能来帮你？”
柏正清：“……”
紧咬着下唇听车晨奕一针见血地说了这么多，柏正清这回没能立刻接上什么话。
“所以说，你能不能以后多为自己想想啊。”车晨奕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次是我运气好，正好认识人家哥，这事儿才就这么过去了。我要是不认识他们喊来帮忙的人，或者我要是压根儿今天没跟着你一起走，你会被怎么样？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柏正清抿着嘴，低着头，难得对车晨奕的话半天反驳不出个所以然。
“别不吭声，给个答话儿。”车晨奕追问道，“你到底能不能长个记性以后少管这种闲事？”
柏正清虽然确实觉得理亏没吱声，但他也是在考虑这些的。
沉默了一阵，他缓缓开口：“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放着那种事情不管。”做了个深呼吸，他继续说道：“我可以理解大部分人遇上那种事情都会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毕竟与自己无关，没有必要给自己凭空惹麻烦，但是我做不到……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那个能力去伸出援手的，如果我觉得我有那个能力，我能够帮到对方，那我就会想要去帮。人并不是天生下来就会打架的，我当初学这些防身的本事时，本来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以及保护比我弱的人。在我能保护自己的情况下，我就会去想着尽我所能帮助到其他人……遇到那种事的时候，就像是一种本能催着我去那么做一样，而不是去考虑什么后果考虑自己会不会被报复……就算你觉得我这种想法很可笑也没有关系，毕竟我就是被这么教育着长大的。”他微微低了低头，再次道谢：“但是这次真的要谢谢你，至于以后的事情……你实在看不下去的话，就不用再多管我了。”
车晨奕安安静静地听完，一句都没有打断，沉默了半晌。
“唉，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倔呢。”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手，不容反抗地捧起了柏正清的脸，迫使对方抬着脸看向自己，“柏正清，你听好，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单纯只想责怪或者你拿你出气，也不是想要强行改变你的什么人生观价值观，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希望你以后能更加在乎你自己一点，比起处处考虑着别人，我希望你能更优先考虑一下你自己。”
柏正清犹豫着微微蹙眉，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眼神飘向一旁，小声说道：“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不要说这种话。”车晨奕打断道，直接把人拥进了怀里紧紧搂住，“不要总是一副对自己无所谓的态度，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一样……你不是什么可以无所谓的人，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你很重要，对我来说，你很重要，你是非常重要的人，知道了吗？我在意你，如果你真的出事儿了，我有所谓，我会心疼。所以不要再说什么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的话了，好吗……”
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那份透过衣料传来的温度，听着这发自肺腑的一字一句缓缓从耳边流过，带着那份莫名的温度，像一股暖流般流进心底，不知道为什么，柏正清觉得自己有些恍惚——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种话了。
“你很重要。”
像是一句咒语一样，让他一时间忘记了把人推开。
大脑反复琢磨着刚刚听到的话，也不知道是出于感性的冲动还是出于理性的回应，像是无意识的动作一样，柏正清抬起手臂轻轻环上了对方的后背，闭上眼睛，把下巴轻轻搁在了对方肩膀上，缓缓说道：“我知道了……”
“谢谢。”
……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
听到附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时，柏正清才如梦初醒般推开了对方，有些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然而，只是夜风吹动草木的声音罢了，并没有什么人走到他们这边来。
看着柏正清稍显惊慌的表情和四处环顾反应，车晨奕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觉得可爱，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在柏正清没敢向对方投去视线的时间里，他所不知道的是，车晨奕看向他的表情，是他至此为止还从未见到过的温柔。
又是一阵夜风吹过，失去了热量来源的柏正清有些不自然地站了起来，偏着头没有去看车晨奕，也没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只是轻声说道：“晚上降温了，外面挺凉的，回家吧。”
一句“回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等柏正清意识到的时候，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嗯，回家吧。”车晨奕跟着站起了身，声音在自己耳边稍微靠上一些的位置响起，柔和得不像话。
下一秒，自己微凉的指尖就被对方的手掌包裹住了。
温热，且有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给了他一种恍惚的幻觉，觉得仿佛只要自己不甩开这双手，就能一直将这份温暖留在手心一样……
这一次，柏正清真的犹豫了。
一犹豫就是一路。
他就这么被对方牵着手走着。走在这柔和夜色中，踩着脚下的落叶，呼吸着属于夜晚的清冷空气，走过波光粼粼的湖边，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走到那一排暖黄色的路灯下，看着两人的影子在沥青路面上被灯光拉长又缩短……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朝着前方，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路途不算短，车晨奕用的力气也并不大，但，柏正清最终还是没能松开这份令人贪恋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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