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大大松了口气,结果下一秒便听他说:“最多断胳膊断腿。”
保镖:……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滋滋,滋滋……”
紧急呼叫那边一直无人应答,沈祀准备打求助电话,纪浮光摇摇头:“我打过了,打不通,手机没信号。”
沈祀看向自己的手机,果然显示无服务:“应该是雷雨影响了通讯站的信号。”
“那现在怎么办?”保镖焦急地问。
“贴着电梯壁站……”沈祀话没说完,原本停着的电梯忽然动了,火箭般蹿了出去,以超过正常四五倍的速度急速上升!
7,8,9……
轿厢剧烈抖动,显示面板上的数字不断攀升,10,11,12……保镖快吓疯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商场总共也才七层吧?!
“闹,闹鬼了!!”保镖惊恐地抱住了自己。
沈祀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但他坚信是电梯坏了,将面板上的楼层数全部按了一遍。
电梯仿佛成了一辆时速一百二十码的过山车,豆大的雨点打在轿厢上噼啪作响,视线也变得模糊,沈祀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快飞起来了。他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身侧:“纪老师,你还好吧?”
“我没事。”纪浮光的声音依旧镇定,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沈祀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腕,温温的,带一丝微凉。
纪浮光微怔。
“这样会感觉安全一点。”沈医生认真地说。
心理学研究表明,危急时刻适当的肢体接触有助于消除一部分恐慌情绪,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遇到惊吓会条件反射抱在一起的原因。
电梯还在继续往上冲,说不害怕绝对是假的,但这时候害怕也没用,他不停按压紧急呼叫的按钮,同时也没有放弃拨打求助电话。
沈医生陀螺似的忙个不停,保镖停止了尖叫,掏出手机抽抽噎噎地开始写遗言。
这时一道亮白的闪电划破苍穹,纪浮光看向脚下,雨滴在玻璃上汇聚成一股股水流,一大团分不清具体形貌的黑影章鱼般牢牢吸附着电梯缆绳。
“少爷,我今天要是死了,算,算工伤吗?”一米九几的强壮保镖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
纪浮光:“……算。”
黑影沿着缆绳迅速蔓延,很快接触到了电梯底部。
好香……
好香啊。
想吃,想吃……
黑影长出人的手脚,壁虎一样在轿厢外壁上爬来爬去,最终停在纪浮光和沈祀的身边。
好香,两个都好香。
这个……
还是另一个?
黑影扒着玻璃闻来闻去,逐渐变得焦躁,太远了,还是太远了,它努力将自己从电梯门的缝隙里硬塞进去,浓烈的阴气瞬间扑面而来。
好香好香!
黑影不再迟疑,急不可耐地贴上沈祀的后背。
就是现在!
纪浮光去捋左腕上的珠串,行动间才发现手还被青年牵着。
“怎么了?”沈祀奇怪。
纪浮光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保镖听见两人对话抬起头,下一秒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沈,沈,沈先生,你你你后面!!”
说话的功夫,原本趴在沈祀背上,比他还高出一个头的黑影不知为何迅速缩水。
好……香。
想,吃。
“后面?”沈祀扭过头,隔着白色的雨幕,只看到电梯外星星点点,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他们已经升得有十几层楼那么高了,从这个角度望下去,就还挺吓人的。
“什么也没有啊。”沈医生一脸疑惑。
保镖眼睁睁看着黑影从成年男人那么大几秒内缩小成孩童的大小,又从孩童大小缩小成篮球大小。
好,好香……吃,吃吃……
最终篮球大的一团黑影也消失了,原本还如脱缰野马般狂奔的电梯仿佛失去了动力,悬在半空。
“停,停了?”保镖不敢置信地喃喃。
沈祀也有些意外,然而没等三人松口气,悬在空中的电梯开始垂直下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保镖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沈祀一颗心快跳出嗓子眼了,本能地抓紧了身侧纪浮光的右手,即便隔着半指厚的玻璃依旧能听到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外面雷电隆隆作响。
“这下不是断手断脚了,直接成肉泥了……”保镖抱着手机,声嘶力竭地大吼出声,“呜呜,妈妈我永远爱你!!”
沈祀被他感染,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认识的人,最后无比笃定地说:“我也爱我自己!”
纪浮光跟他离得近,冷不防听到这句话,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纪老师?”沈祀询问地侧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着他的倒影,透亮极了。
纪浮光不由顿了顿,低低咳嗽:“我短时间内都不想坐电梯了。”
男人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那是一双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甲也修剪得十分整齐,没有任何装饰的左小指极缓慢地屈起。
刹那间风似乎静止了,电梯像是陷入了厚重的淤泥里,然而依照这个速度,他们最多是从肉泥摔成肉块,结局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纪浮光正准备再屈起一指——这一指头下去,他估计两个月都下不了床,忽然一小团微弱的金光在他的视网膜上一闪而过——真的非常小也非常弱,像刚孵化出来的萤火虫,晃晃悠悠一头扎进钢化玻璃内。
原本还在不断坠落的电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托住,经过短暂的缓冲后,终于彻底停下了,显示面板上的数字正好停在7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眼前是未来商场顶层的停车场,短暂的愣怔过后,保镖哭着冲了出去。
沈祀白着一张脸对纪浮光说:“纪老师,你的商场电梯质量不大好。”
纪浮光语带歉意:“我回去让人联系一下质检部门。”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沈祀坦然地松开。
纪浮光开了辆低调的奔驰SUV,沈祀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坐上副驾驶座,后知后觉地低低叫了一声:“刚才真吓人啊哈哈哈哈!”
纪浮光:……
“好在已经过去了。”沈医生长长呼出一口气,打开手机,发了个朋友圈。
纪浮光瞥了一眼,结果对方贴了防窥膜,啥也没看到。
纪老师遗憾地收回视线:“沈医生住哪里?”
沈祀报了地址,纪浮光一路导航,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是个十分老旧的小区,门口连个保安亭也没有。
雨还在下,不过比刚才小了许多,纪浮光把车开到楼道口,沈祀去后备箱拿了东西。
“谢谢纪老师。”沈医生站在楼道里一滴雨也淋不到。
SUV的车窗降下来,露出纪浮光俊朗的侧颜:“不客气。”
汽车重新启动,沈祀也拎着东西准备转身,耳边响起男人温和的声音:“沈医生,可以加个微信吗?我们今天也算一起经历生死了。”
沈祀一愣,旋即笑起来:“可以啊。”
他放下手里的塑料袋,掏出手机扫了对方的二维码:“有空联系。”
沈祀微信列表里有几百个好友,老师同学,还有一起打暑期工的同事,他和很多人说过这四个字,但大部分时候只是成年人之间的礼貌与客套,加完往往就没有下文了。
他以为和纪浮光也会如此,谁知不到二十个小时,他就收到了来自对方的消息。
第10章 兼职
沪城警方的动作非常快,就在沈祀提供线索的当天,便将朱令峰成功抓获。
逃亡两年的嫌犯落网,媒体并没有大肆宣扬,毕竟失踪的孩子们都已经回归家庭,愈合的伤疤再次揭开只会让亲者再经历一遍当时的伤痛。
不过本地新闻还是报道了这个好消息,并采访了负责此案的警务人员。
沈祀走进周小宁病房的时候,小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怀里抱着兔子玩偶。
沈医生走过去陪他一起看。
刑川简单讲述了抓捕经过,记者用提前准备好的台词询问:“听说嫌犯躲在一栋烂尾楼的地下室里,靠吃压缩饼干度日。如此隐蔽的藏身之所警方是如何发现的呢?”
刑警队长实话实说:“我们接到了群众的举报。”
这种警民一家亲的故事最适合作为宣扬正能量的素材,记者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方便透露一下这位热心市民叫什么吗?”
刑川的声音铿锵有力:“他说他叫红领巾。”
记者:……
小姐姐的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优秀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整理好表情,对着镜头微笑:“感谢这位红领巾朋友提供的热心帮助。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相信在警方和民众的共同努力下,一定能还沪城一个更加美好的明天……”
周小宁原本紧握成拳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他看向沈祀,语气复杂:“红领巾?”
沈医生点了点头。
小孩没再说话,沈祀却深深蹙起了眉。
刚才电视里播放了朱令峰被捕的片段,也有朱令峰打了脸部马赛克的照片,周小宁眼中有厌恶,但情绪起伏却不算太大。不,准确来说,还没有听到红领巾三个字时来得震撼。
这其实是很不合理的,能让一个年幼的孩子产生心理创伤,进而迷恋上某一样特定的物品,那人的影响必然极其深刻,绝不可能只是简单的厌恶。
难道是他想错了?
周小宁的心结其实不是朱令峰?
但如果不是朱令峰的话,又会是什么呢?
沈祀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头绪只好作罢,他从书包里拿出昨天买的童话书:“听故事吗?”
周小宁看着封面上的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一脸嫌弃:“小孩子才听故事。”
沈祀挑眉:“你不是小孩子?”
周小宁不屑:“我八岁了。”
“八岁就不是孩子了吗?”沈医生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反正我不听故事。”
“那你想干什么?”
周小宁拿出自己的手机。
这天沈医生和他的八岁病人打了一晚上王者荣耀,从一个辣鸡青铜硬生生被带上了王者。
同一时间,纪家的小洋楼内。
“少爷,您回来了!”老管家眼底漾着一抹慈爱的笑,又往他身后看了看,疑惑询问,“新招的保镖呢?”
“回家了。”纪浮光低低咳嗽,“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管家并不惊讶,显然对出去一趟丢一个保镖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我再让安保公司那边找新的……”
“不用。”纪浮光掏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让对方查查未来商场当初建造的时候是不是发生过意外。
电梯不会无缘无故招鬼,十有八/九闹过出人命,工头为了息事宁人草草了结这种事并不罕见。
结束通话,他上楼洗了澡,出来的时候有个未接的视频来电。
纪浮光回拨过去,那头很快接通,画面中出现一张仙风道骨的脸。
“师父。”纪浮光面无表情地唤了一声。
“浮光,出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大好。”对方关切地问。
“遇到一只电梯鬼,花了点力气处理。”
“你身体本来就不好,那个力量能不用尽量别再用了。”老者正色道。
“嗯。”纪浮光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看出他的敷衍,老者语气变得严厉:“浮光!”
“我知道了。”纪浮光点点头,转开话题:“有件事情想问问您。”
老者果然被转移了注意:“什么?”
“什么样的人身上会出现金光?”
纪浮光问得突兀,老者微微眯起眼:“一般情况下,人身上自带阴气和阳气。健康的活人阳气重,阴气被阳气压制,而将死之人正好相反,至于鬼物就只剩下阴气了。
除了这两种气之外,还有一种被称为功德之气,功德之气非常珍贵罕见,万里挑一,往往是十世善人,或者对社会做出过巨大贡献的才有。怎么?你遇到这样的人了?”
纪浮光抿了抿唇:“不确定,可能是我看错了。”
“我想也是,要凝成金光,那得是多大的功德啊,我印象中历史上只有一个。”老者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
“谁?”纪浮光问。
“唐三藏。”
纪浮光:……
“元机大师,这个怎么卖?”
谈话被迫终止。
老者丢下手机:“哎,来了!施主这个一百八一件,随喜善缘。什么,您说十八?不行不行,这是开过光的,和义乌小商品市场里九块九三样的大路货不是一个东西……”
纪浮光挂断视频,返回微信主界面,找到昨天新添加的好友。
沈医生的微信名相当接地气,叫做花开富贵,寓意广大劳动人民的美好愿景,头像则是一朵充满了中老年气息的红莲花。
如果不是当面加的好友,纪浮光会怀疑自己加错人了。他谨慎地点开对方的朋友圈,在看到最上面的那条内容后暗暗松了口气。
*
大概是打了六七个小时游戏的缘故,沈祀回去后整晚都梦到自己挥舞着水袖大杀四方。
“以后再也不玩嫦娥了。”沈医生暗暗发誓。
床头柜上的手机传来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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