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请他看了一出悲剧罢了。”
乌蒂亚王淡淡地说道。
另一边,丝黛拉带着昭朝走出了石门,来到山洞中的那个深潭前。
这是昭朝第一次见到这汪潭,只从那漆黑的潭水,便可以预见这潭里住着的不是什么善物。
“你知道吗?所有乌比蒂亚人所信奉的那个神,就在这里面。”
丝黛拉看着那汪漆黑的潭,说道。
昭朝并未回话,她也不在意,继续带着昭朝绕了小半圈,走进另一个狭窄的门中。
门内是一条向下的通道,越往下温度便越低。虽然此时和司刻洛的精神力连接已经断开,但是因为镯子的原因加上身上的伤还没好,这温度不禁让昭朝紧了紧衣服。
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也抚平了心中隐隐的不安。
“到了。”
丝黛拉说。
昭朝回过神来,待看清眼前的东西,瞳孔微微长大,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眼前空旷的场地中央,一个足有一栋楼那么巨大的圆柱形透明容器中,浸泡着一条黑色的巨蟒中。巨蟒体型庞大异常,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盘踞交缠的身体。
昭朝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初星遇到的那条蟒蛇。
精神力隐隐躁动,他将扭扭放了出来。
一出现,碧色的蛇便朝着那容器爬了过去。
“这里是眠神潭的下方,它叫殗蚺。”
丝黛拉说道。
原来那不是容器,是一个透明的屏障。
那潭水从上面看黑漆漆的,在这里看倒是变得清澈了。
昭朝走近,视线从巨蟒漆黑黯淡的鳞片上划过,轻声问:“它还活着吗?”
“死了。
在你出生第二年就死了。”
丝黛拉说。
“你刚才说,它是乌比蒂亚人信奉的神,是什么意思?”
昭朝回头看他,从潭水中落下的微光映照在他脸上,落下斑斓光影。
丝黛拉也走近,抬手轻抚面前的屏障,柔软的低语仿佛在和好久不见的老友叙旧。
“每名想要让自己孩子成为神子的母亲,都会在计算好的日子喝下眠神潭的潭水,待这些孩子长到七八个月时,就会知道哪些是被‘神’所选中的神子。”
丝黛拉说。
“神降日那天,圣子会通过精神力感应,来确认那些幸运的神子们。”
昭朝挑眉,“这潭水有这种神奇的功效?”
丝黛拉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惑,而是开始介绍起殗蚺来,“殗蚺生在这洞中,千百年以乌比蒂亚地下砂土为食。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片并没有地下水,这里只是殗蚺长期啃食形成的一个地下空洞,被它当作栖息地。你看到的这些潭水,是殗蚺死后王宫的人灌进来的。”
昭朝略一想便明白了,当即表情有些微妙。
没有地下水,那些只能是殗蚺的排泄物。
“不知道他们喝来这潭水是什么滋味的。”
丝黛拉说着,眨眨眼,有那么点俏皮的意思。
“哧——”
昭朝忽地笑了。
怎么会有一个星球的文明信仰,是依靠一只盘踞在地底的怪物所建立起来的?
真是太可笑了。
“对了,你还不知道你的身世吧?”
丝黛拉一句话,又让昭朝瞬间收起笑容。
“我见过你的母亲,她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
丝黛拉开始绕着屏障向前走,昭朝跟在后面,所有注意力都被她的话语所吸引了。
“母亲”。
太陌生的身份。
“你家住在王城外的那片村庄,那里的人都很穷,也没什么文化,不过他们依旧有机会通过生下神子来改变命运。
我遇到你母亲是在王宫花园,不知道她是怎么摸进来的。
她问我知不知道潭水放在什么地方。那时我感应到她肚子里五个月大的胎儿已经有了殗蚺的气息,说明她已经喝过潭水了。”
丝黛拉手指叩了叩玻璃,发出闷响。
“那她为什么还要找潭水呢?”
丝黛拉扭头看昭朝,眼神纯净清澈,好像真的是对这个问题感到不解。
昭朝说不出话,只感觉身上更冷了。
于是丝黛拉便自问自答,“因为她想生下一个最厉害的神子,这样,她就能获得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金钱。
我不知道多喝潭水有没有用,但我知道,有另一种方法一定能让她得到想要的。”
昭朝脑袋里一闪而过初星在山洞中取殗蚺之血的模样,呼吸都开始颤抖起来。
“我取了殗蚺血给她,她喝下了。”
果然,丝黛拉说出了昭朝心里的答案。
她进一步说明,“这怪物赋予了我们能力,也赋予了你生命。
注意到你这两天躺着的那个仪器了吗?你之所以能恢复这么快,是因为那仪器中有殗蚺稀释的血液。”
昭朝低头看着自己腹部伤口渗出的血迹,从心底升出深深的嫌恶来。
丝黛拉还在继续说:“神降日的时候,我在她身上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我很高兴,但并没有选她的孩子为神子。
我本来都安排好了人,等到她生产的那天就把孩子带走,作为下一任圣子好好培养。
可惜——”
昭朝心头猛地一跳,缓缓抬头,听到丝黛拉说出后半句话。
“生你的时候,她的精血都被吸干了。你的父亲动作要快一步,把你当作怪物给扔掉了。”
稚嫩的声音此时却如同恶魔低语萦绕在昭朝耳边,他猛地停了下来,没有跟着丝黛拉继续往前走。
丝黛拉见他停下,便折回到他的身边,
“在你未分化之前,我无法感应你。你被一个婆婆捡走了,八岁的时候分化为向导,却又有人抢先一步将你带走。”
“什么人?”
昭朝听见自己问。
丝黛拉摇摇头,“不清楚,但他们似乎也有‘神子’那样的士兵。”
被接连的消息砸昏头的昭朝并没有听进去这句话,他几乎无法站立,只能靠着屏障缓缓蹲下来。
扭扭爬上了他的肩膀,用自己冰冷的身体将他缠住。
“你的诞生本来就是为了解救我,也是我帮你摆脱了成为没有思想的怪物的命运。
你认为自己有什么资格拒绝我呢?”
丝黛拉的话异常冰冷,刺地昭朝每一寸血肉都难以言说的痛。
第092章 祭典开始
司刻洛看着回来的二人,昭朝脸色明显没有离开时那么好,苍白中带着几分怔然。
他将人揽过,语气中满是敌意地质问丝黛拉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不等丝黛拉回答,昭朝已经先从他怀里退开,“没什么。”
他这番表现让司刻洛心头一跳,生出浓浓的不安。
“我需要准备什么?”
下一秒,他就听见昭朝问道。
“你答应……他们了?”
司刻洛喉咙发干,不由自主攥住了昭朝的手腕,眼前一阵阵发晕。
一连几天守在昭朝身边用精神力帮他恢复都未曾疲惫,此刻却像是突然被抽干了力气。
可昭朝没有理会他。
“无需准备什么,到时候你只要出现走个过场就好。你也不用担心无法控制那些神子,丝黛拉会帮你。”
乌蒂亚王说。
“这两天你就先待在这里吧,有什么需要喊外面的仆从就好——唉呀。”
乌蒂亚王站起身长出一口气,整了整衣服,一派轻松的模样。
他表情愉悦,向昭朝伸出手,“你能答应真是太好了,看来还是要丝黛拉出马,我就知道她一定能说服你——
合作愉快。”
昭朝的视线淡漠地从那只手上掠过,转身走向房间另一边的长椅,“你们走吧,我累了。”
被无视的乌蒂亚王也并未生气,他一挑眉,收回手,“那我们后天见。”
说罢,他便离开了。
丝黛拉紧随其后正要离开,昭朝突然回过身将她叫住。
“辽清婆婆住在哪里?我想去看她一眼。”
辽清就是那位将他捡走的婆婆。
昭朝垂着眼睫,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她被那些将你带走的人杀死了。”
丝黛拉答道,她想了一下,接着说:“我可以让你看看她们的样子。”
昭朝脸色又白了几分,看起来摇摇欲坠,“不用了。”
丝黛拉“哦”了一声,便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司刻洛两人,昭朝抬眼向司刻洛看去。那人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向挺拔的背脊此时却塌着,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一样。
昭朝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开口时声音有些涩哑,“你能不能——”
“你好好休息。”
他的话就像某种惊人恐惧的咒语,司刻洛一听见,便急促地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过来抱抱我。
五个字卡在嗓子里,昭朝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轻轻应了一声“好”,走到长椅前,将自己缩成一团。
身上和心脏都疼的厉害,他抖着手摘下了腕上的红镯,小心放在一旁。
还是疼。
在尖锐叫嚣的疼痛中,他将自己蜷得更紧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再次被敲响。长椅上蜷成一团的人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发现进来的是送饭的仆从后,又将头埋进了臂弯。
没过一会,房间中突然响起嗡鸣声来。
昭朝再次抬头,分辨了一阵,终于找到声音的源头——那个存放他个人物品的盒子。
他动作机械地从长椅上起来,走过去,看到了正在疯狂震动的通讯器。
是重绛叶。
昭朝接通,重绛叶出现在了面前的屏幕上。对方先是沉声让他打开私密模式,在确认昭朝开启后,重绛叶上来便问:
“你同意乌蒂亚王的要求了?”
昭朝愣了一下,没有询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只闷闷嗯了一声。
“你以为乌比蒂亚能容你?”
重绛叶又问,言辞犀利。
“我会回去。”
昭朝说:“仪式结束后我就回去。”
“你想过成为圣子之后阿利托还能接受你吗?”
“只是个幌子。”
那边重绛叶沉默下来,良久,他谈了口气,“我已经让吕叙元去接你了,他明天就到,你直接跟他走,别管什么神降日。”
“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乌蒂亚王在骗你。”
重绛叶直截了当地说道。
昭朝没有回应,他同意合作本就不是为了帮乌蒂亚王实现他飘渺的理想抱负。
“你就按照我说的,明天吕叙元到了之后就会向乌蒂亚王要求见你。如果乌蒂亚王不肯,你将位置发给吕叙元。
这种会被民众唾弃的事情,乌蒂亚王不敢闹大。”
重绛叶强硬地说道,接着,没有等昭朝的回应,他的语气又柔和下来,“怎么样了?”
看着昭朝消瘦苍白的脸,重绛叶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继而被心疼取代。
昭朝这才讷讷回答,“没什么大碍……”
“对我也要说谎吗?”
昭朝抿着唇,不吭声。
“唉……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早知道我怎么都会拦住你。
不过也好,你起码弄清了自己的身世。”
随后重绛叶又关照了几句,最后叮嘱昭朝一遍一定要和吕叙元走,便匆匆挂断了。
放下通讯器,昭朝坐回长椅,混乱的大脑开始一点点重新运作,思考明天应该怎么打发吕叙元。
现在神降日对他的重要性,已经不亚于乌蒂亚王。
想了一阵,昭朝又觉得自己是在白担心。
乌蒂亚王肯定不会让这件事情出任何差错,可能明天一早就会加派人手来看着他。
坐了一阵,昭朝愈发疲乏,又觉得房间里越来越冷,他便抱着司刻洛的衣服,又躺进了睡眠舱。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睡眠舱外看着他,但是等他睁开眼,那人又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昭朝等了一整天,既没有等到吕叙元,也没有见到乌蒂亚王加派人手……更是没有见到司刻洛。
但倒是等来了乌蒂亚王。
乌蒂亚王风尘仆仆,看起来是百忙中抽空赶来。
他坐下随口关心了两句后,终于切入主题。
“你应该发现了吧,这房间内外的守卫并不多。”
昭朝读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说道:“放心,既然我答应你了,就不会出尔反尔。”
“我相信你的为人,只是为了避免一些突发情况,请原谅我要对你的同事做出一些必要措施。”
乌蒂亚王脸上的笑容温和有礼,话中却暗藏锋芒。
“多虑了。”
昭朝淡淡说道,明白吕叙元恐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又说了些无意义的话,乌蒂亚王便离开了。
昭朝一人在房间里坐着,脑袋里反反复复都是丝黛拉的那些话。终于傍晚的时候,他出了房间,却只在外面见到章逊和大福。
章逊一如既往不怎么跟他讲话,反倒是大福,看见他后表情一变,明显在掩饰着什么。昭朝随便和他聊了两句,他也答的有些慌乱。
“他这两天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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