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京墨僵硬转头,在熟悉的豁口看见了熟悉的猫。
这次叼了只黄白的。
一回生二回熟,元京墨熟练把手里的二号灰白小猫递出去,捡起三号黄白小猫,一只手托住一只手捂着,好半天终于确定没有第四只接受“沉重母爱”的小猫崽后才放下心,和一人捧一只的秦孝何雨婷面面相觑。
元京墨转移求助对象:“李爷爷?”
李爷爷不想说话。
没断奶的三只小猫崽,眼睛还带着蓝膜,放在外面没法活,带去别处没法养,只能放在李老头这儿,说不定狸花猫来吃饭的时候会顺便给喂奶。
何雪晴用李老头翻出来的竹编筐子和旧衣裳给小猫们做了个窝,她手巧,还用细铁丝撑着给弄了个布罩,暖和又不会捂着小猫。
元京墨蹲在旁边看三个互相取着暖睡着的小家伙,忍不住担忧:“要是狸花猫不来喂奶怎么办?这么小都不会吃东西,喂奶粉的话能行吗?”
“奶粉?”李老头攥着烟枪没好气:“还爷粉!”
第69章 春
狸花猫把小猫叼到李老头家的当晚就下了雨,雨倒不算大,可后半夜时风刮得格外厉害,直到第二天清早才消停。
元京墨起来的时候从屋子门口的台阶旁边看见把小铁铲,捡起来正好奇着怎么会在这儿,林珍荣已经过来从他手里拿走了。
“在这啊,我都打算用烧火棍给鸡拌食了。”
元京墨打了个呵欠,人还没醒透:“喂鸡的铲子呀,怎么跑这儿来了呢?”
“天爷,”元长江端着盆子感叹,“昨晚那风就差把房顶掀了,你这觉睡的,晚上让人装麻袋卖了都得忙打呼。”
才起就挨说,元京墨不乐意,看看没变模样的院子表示十分不信:“盖柴火的塑料布都没刮走。”
林珍荣没忍住笑,元长江直扶脑门:“我跟你妈收拾一早晨了,你爷爷刚扫完院子,还等你起来视察视察让风吹成啥样了啊?”
理亏说不过,元京墨噎了噎,小声嘟囔:“我又不知道……”
“好好好,”元长江半好笑半无奈地催他,“赶紧收拾吃饭去吧少爷,凉了还得再热。”
大人都吃完了,元京墨一个人吃饭没讲究,边喝稀饭边拿手机给秦孝发信息。
知道昨晚刮了半宿大风,担心李老头家的老屋。
好在李老头的院子里现在已经没多少东西,秦孝一早过去帮着收拾了会儿,没什么要紧事。
倒是后面巷子过世老人的空院,房屋本就年久失修,格外破败的灶屋受不住狂风,被夜里刮断的枯枝压塌了顶。
老人子女走时在邻居家留了钥匙,秦孝过去看时正碰见邻居开门,便帮着搭了把手,一起把空院子简单归置了归置。
元京墨当即想到狸花猫,秦孝说没看到。
之后连着两天雨,元京墨没能去下溪,都说春雨贵如油,可今年开春的雨下得像夏天一样。
元京墨总盼着雨停,想出门去下溪。
元长江笑着说他往外跑野了,在家待一天都待不住。后来又说要是元京墨真想去找秦孝玩,他趁着雨小的工夫开三轮把元京墨送去。
其实元京墨不是着急找秦孝,他是想看看小奶猫。
现在再想,总觉得是狸花猫感觉出来天气要变,或者察觉到危险,所以把小猫叼到了李老头那里。
不知道狸花猫有没有再出现,也不知道万一狸花猫不见了,李老头该怎么喂那三只小东西。
但着急归着急,元京墨不能真的任性让元长江冒雨送他,只能按捺着。
直到第二天下午秦孝发短信来,说狸花猫去给小猫喂奶了。
元京墨立刻打过电话去:“你在李爷爷家吗?”
秦孝应了一声:“嗯。”
这会儿雨不大,但还下着,元京墨透过玻璃看外面:“下着雨你怎么过去了,有事来着吗?”
“打伞了,没事,”秦孝挨着答,“刚才停了会儿,过来看看。”
“你走着去的呀?”
秦孝说:“不远。”
都在下溪,说多远当然算不上,可也不近,走路得走好一会儿。
元京墨抠抠沙发缝,问:“狸花猫在李爷爷家吗?”
“不在,晌午过来喂完奶就走了。”
元京墨停了小会儿没说话,听见秦孝那边雨落在伞顶的模糊声响。
“你给李爷爷带饭了吗?”
秦孝说“没带”,之前李老头不让送饭,送去也不吃,秦孝就没再送过。
脱线的沙发边被拽出口子来,元京墨手指头无意识地往里塞:“那你大老远专门走一趟,就为了看看小猫。”
不是问句,元京墨根本不用问,而且这句话说得不确切,应该说,是为了替元京墨看看小猫。
让他放心。
“不远。”
秦孝还是这样说。
路上没人,秦孝走得不快,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拿着手机。
雨又转大了,密集敲击地面和伞的声音就在身边,却在嘈杂里围裹出一方静谧来。
秦孝的声音在这方静谧里显出平日没有的温柔,让元京墨不自觉放缓呼吸,忘了说话。
“雨下到晚上,路上泥多,我后天去接你。”
“元京墨?”
“啊,”元京墨回神,“什么?”
秦孝笑了笑,说:“明天路不好走,我后天去接你。”
元京墨立刻开心答应:“好!”
去李老头家的时候,元京墨专门从镇上买了奶粉,林珍荣说才过了年没出正月,拿东西不拿单个,让他买两包带着。
中老年羊奶粉,小猫老头都能喝。
才四五天小猫就变样了,没长大多少,但眼睛比之前睁得更开,声音也大了,会晃晃悠悠地翘着尾巴在窝里走。
狸花猫开始的时候一天过来三四趟,后来变成一两趟,小猫食量越来越大,吃不饱饿得喵喵叫,李老头就给泡包奶粉或是冲碗玉米糊糊。
柳枝抽条,燕子筑巢,狸花猫不再到李老头家里,只偶尔出现在过世老人的院墙上。
小猫早就不用再喝奶粉,三只凑在一个老旧的食盆里,吃和李老头一样的东西,比李老头吃得还多。
吃得多,长得也快,一天比一天有能耐。
小狸花爱跑,一天到晚不是扑虫子就是捉老鼠,猫生第一次捉住老鼠迫不及待叼上饭桌,正盛饭的李老头没留神摔了个碗。
小橘猫总跟脚,成天围着李老头脚后跟打转,不留神被踩得哇哇叫,下次还不长记性地跟。
小灰猫热衷爬高,上房梁爬烟筒,这天难度升级挑战飞跃,从房梁跳到烟筒上,没来得及翘尾巴就感觉烟筒摇晃,脚下一蹬跳回房梁。
李老头一天比一天眼疾手快,扔了烟枪连忙到炉子边扶要歪的烟筒,没留神脚底“喵嗷”一声,这边扶着烟筒抬脚躲猫,那边床头响起喇叭似的嘹亮铃声。
——秦孝去新城前把手机留给了李老头,和他说按一下贴绿纸的是接,按住贴红纸的不松手是给秦孝打电话。
李老头当时举着拐棍让他拿走,结果第二天手机就在窗台角上响了,声音在老年模式大喇叭的最大音量,窗户框的灰都震下来一层。
好容易扶稳烟筒过去拿响第二遍的手机,慢吞吞摁下绿纸,没尽兴的小灰又面朝烟筒来了一次空中飞跃。
小橘扒着裤腿往上爬,狸花瞄准响了半天的手机扑过来就抓。
“崽子哎——!!”
听筒里李老头的嗓门创下新高,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显然已经把通着电话的事给忘到了脑后。
元京墨准备打招呼的“李爷爷”卡在半路,和秦孝四目相对眨巴眨巴,一致决定把电话挂了。
秦孝在工地一个月就两天休班,平时秦孝不让元京墨过来,忙起来顾不上他。
最开始元京墨周末的时候先斩后奏来过,可每次来秦孝都临时请假,元京墨怎么说不用都不行,只能听秦孝的。
秦孝的休班时间宝贵,元京墨不愿意秦孝在路上浪费时间,都是他前一天下午从学校过来,这件事是秦孝听元京墨的。
又是半个月没见,窝在小旅馆里亲近完吃了饭,播着电视说话时聊到李老头,元京墨催着秦孝打的电话。
没想到一句话都没说上。
不过说没说上话没那么重要,元京墨想到刚才手机里传来的骂,比听李老头说多少遍“没事”都安心。
“秦孝。”
“嗯。”
元京墨翻身坐在秦孝腿上,先凑近亲了亲。
秦孝含着他下唇磨几下,掐着腋下把人往膝盖方向挪了挪:“怎么了?”
“你那会儿说马叔就干到年中。”
秦孝是跟着秀溪的马友富过来的,签了合同跟着干小工,到现在已经干了三个多月。
他有力气,能吃苦,工头很待见他。马友富和几个有经验的弟兄听说南边赚钱多,打算跟着一个中间人去南边闯闯。工头知道秦孝不打算一起走后单独和他唠了一回,说让秦孝跟着他干,他会找人带着秦孝,学点东西,不用干卖力气,工钱自然随着涨。
刚才聊的时候元京墨听到马友富要去南方悬了下心,听到秦孝说工头愿意留他后就放下心没再多想。
主要是当时心思全在别的地方,脑容量有限。
这会儿回头再想起来,想法又不一样了。
秦孝来这儿短短几个月,手掌的茧子比之前十几年起得都多,一层一层地摞,攥着弄的时候磨得生疼,都得隔着内裤才行。
身上伤也没断过,磕碰的青紫、剐蹭的口子,饶是秦孝恢复快元京墨也看得难受。
可秦孝一直没当回事,他不嫌累,也不说疼,元京墨提过几次不干了,他都说先干着。
前面被否决过,再提起来心里也没底,可摸着秦孝虎口的茧还是没忍住。
“马叔不在这儿干了,你也别在这儿干了吧?”元京墨轻声细语打着商量,心里快速翻找让自己更有理有据的话。
“嗯。”
“最开始是为了过渡……”元京墨后知后觉:“你刚才说什么?你答应啦?!”
秦孝看着元京墨的眼睛,抬手在忽闪的睫毛梢上碰了碰。
“干到暑假,下学期在学校边上租个房子,找别的活。”
“租房子?”元京墨有点意外:“不找个包住宿的活吗?租房子挺贵的。”
赚钱太不容易,秦孝在工地干活的这段时间,元京墨简直节俭到不能更节俭,说到钱的第一反应就是能省则省。
秦孝说:“我手里攒了点钱,够用。”
住旅馆要顾及退房时间,床铺不干净元京墨晚上总忍不住挠,最要紧的,不论开双床房还是一个人开大床之后另一个人再进去,都不方便。
躲躲藏藏的感觉不好,如果被发现,对元京墨的影响更不好。
“好不容易才赚的钱,”元京墨现在想到大笔开销都觉得心疼,“要不还是先看看有没有包吃住的,说不定就有呢。”
秦孝抬腿颠了一下,元京墨慌忙撑住,一脸茫然:“你干嘛呀?”
“赚钱就是花的,该花就花,舍不得什么。”
元京墨瘪瘪嘴:“给你省钱还不行了。”
“不用省。”
元京墨没接话。
秦孝把人往怀里搂了会儿,元京墨听着他的心跳,手搭在脉上数起心率:“租房子的话,我下学期就申请走读,我要和你一起住。”
“别走读,住学校上课方便,周末你随时出来。”
不到一分钟,忘了数到多少次,元京墨直起身看秦孝,食指戳着秦孝胸膛用通知的语气一字一句重复。
“我、要、和、你、一、起、住。”
秦孝随着元京墨戳的力道仰在床头,从下往上看着元京墨,沉声答应。
“遵命。”
第70章 补上了
秦孝原本打算干完六月,元京墨七月初放假,他多待两天和元京墨一块儿回秀溪。但新招来的一批人里有几个人是同乡,不知道怎么干了两天商量着集体走了,工地上缺人手,秦孝应了再多干一个月。
其实再缺人,多秦孝一个少秦孝一个也不至于有多大影响,只不过工头用他用顺了,打心底里不想放人。
秦孝虽说来工地的时间不算多长,满打满算四五个月,但能干是出了名的,一把子力气不说,人还踏实,一个能顶俩,除了不爱搭理人根本没得挑。
何况不爱说话在工头看来也不算短处,不拉帮结派不生事冒头,有些可大可小的事在秦孝那儿都能悄没声地过去,少生了许多摩擦。
但秦孝直说自己没打算在工地长干,工头劝了几次劝不下来,看出他主意大,也只能点头,末了嘱咐了句让他多带带新来的。
这句秦孝听到即过,论年纪算经验他都排不上号,当时没说话,之后也没过心。
到暑假人手就紧得轻了,前前后后招进来好几批暑假工,按天算钱,干筛沙推车之类最基础的杂活。
秦孝住的宿舍原来住的是马友富和他相熟的工友,秦孝过来马友富托人在屋里提前占了个床铺,住一个屋方便照应。前段时间马友富一行人辞工去了南边,从那之后屋里的人流水似的换,没消停过。
不断来人也不断走,工地上的活不好干,又是大夏天,中暑的晒伤的每天都有,很多学生甚至撑不过当天晚上就原样拎着包走了。
只有一个床没换过人,在秦孝上铺,最开始招暑假工的时候就来了,到现在已经干了半个月。是个挺瘦的男生,看着比秦孝小,具体多大不清楚,两个话少的凑在一块,没人问也没人说。
元京墨学校放假晚,才刚考完试没几天,申请了留校。
一开始秦孝不同意,不愿意元京墨因为他在新城耗着,让他放假回家等,元京墨前脚答应后脚就把留校申请提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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