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所有人的关注点被分裂成了两个,一群人在抢救产妇,而另一群人在在抢救死婴。
“安德烈,救救他,救救我们的孩子!”女人抓着丈夫的手臂,声音颤抖,表情满是恳求。
“我会的,温洛蒂丝,我会的,我发誓。你不要着急,先躺下……”安德烈安抚着妻子,但心下同样茫然不安。
浓重的血腥味在房间里蔓延,第一次当父亲的安德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拉住一旁的助产士。
“为什么她会流这么多血?”
助产士满头是汗,急急地说着,“夫人早产,胎盘还没有完全从子宫壁上脱落,按照这个出血量,她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可孩子不是已经生出来了吗?”
“大人,您有所不知,孩子出生之后才是最危险的时候,如果夫人没有办法自行娩出胎盘,就会出血不止,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只能由我们来帮她了……”
“什么叫你们帮她?”
安德烈说着,便看见一旁的助产士已经洗干净手,将袖子一直挽到了上臂。
他像是明白了她们想要做什么,脸上露出几分空白。
“大人,请您到外面等吧。”
或许是场面略有些不雅的缘故,他被人请出了房间。
红木房门阖上,女人的惨叫声从门后响起,他无法想象是怎样的痛苦让一向优雅端庄的精灵可以发出那样的声音。
男人的手撑在门上,几欲推门而入,但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年轻的公爵不知所措。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门被再次打开了。
安德烈满怀希冀地往门内望去,但令他绝望的是光明牧师们纷纷扼腕叹息,做出了遗憾的表情。
心软的助产士流着泪,将死去的婴儿用襁褓包裹着,放在那个柔软的婴儿床里,用手在额头画了一个十字。
“抱歉,大人……这个孩子先天不足,没能来到这个世界上。”
“孩子没了……”安德烈看着襁褓里露出的半个小小的尖耳朵,语气有些僵硬,“那她呢?”
“夫人她……”助产士脸上的泪流得更凶了,她哽咽着说出后面的话,“大人……请您节哀……”
像是一桶冰水浇在头上,寒意顿时蔓延全身。
安德烈缓缓来到床边,
躺在床上的女人那双迷人的绿色眼眸紧紧闭着,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她的下摆盖了一块有着金色十字的白布,血从下面洇开来。
他偏过头,看见一旁的脸盆里有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
一股反胃感忽然从胃里出现。
见到过那么多的尸体,他第一次出现这样强烈想要呕吐的感受。
“不……”他往后踉跄了几步。
“不可能……不可能!”
男人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一剑将一旁的花瓶一分为二。
瓷器的碎片在地上崩裂开来,犹如他此刻的心情。
“你们这么多人,救两个人,难道都救不活吗?”
见领主动怒,房间里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跪下。
“大人……大人饶命!”
“大人!”
就在场面僵持的时候,管家匆匆地从门外跑进来,跪倒在地。
“有个自称是治疗术士的人求见!他说……他有办法救活您想要救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男人的目光聚焦到管家身上,他沉沉地注视着对方,神情莫测。
过了大概十几秒,握着长剑的男人才沉声道。
“让他进来。”
“其他所有人都出去。”
得到领主的指令,所有人如获大赦,纷纷离开了房间。
……
很快,管家带着一个黑袍人上来了。
红发公爵手执长剑,坐在靠床的一把椅子上,双眼一片死寂,表情冷硬得像是一块冰。
他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黑袍人。
“摘下你的兜帽。”
黑袍人微微侧首,瞥了一眼身后的管家。
“你下去。”安德烈说着。
“是。”管家点了点头,在身后阖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活人。
黑袍人这才抬起手,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兜帽。
兜帽上的雪花随着他的动作落下。
一张年轻面孔从兜帽下露出,那是个蓝发黑眼的少年,他的长相有些奇异,就像精灵那样不凡,只不过温洛蒂丝的美更加圣洁神性,而面前的少年却有一种邪肆魔性的气质。
“很荣幸见到您,蔷薇大公。”少年的声音如银铃般动听。
“你是什么人?”安德烈眯起眼,手中拄着的长剑剑刃亮起森寒的白芒。
来者绝非善类,他只打算等对方露出马脚,便将他血祭当场。
“我的名字是雪诺。”少年回答,“我是奉我的主人之命,特意前来帮助您的。”
男人语气幽幽,“……你恐怕来晚了一步。”
闻言,少年先是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摇篮前,看了眼里面的孩子。
然后他又走到床边,将手伸向躺在床上的女人——
一把剑横到了少年面前,止住了他的动作。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男人阴沉的声音从剑的另一端响起。
“大人,我很抱歉。”少年不紧不慢地说着,“我确实救不了温洛蒂丝夫人。”
他话音刚落,长剑往前一逼,贴到了他的脖颈上。
他立刻加快语速:
“但那个孩子还有的救。”
安德烈手中的剑停住了。
“……光明牧师都救不了,你怎么救?”
听到这句话,少年却露出一个微笑,“光明也有无法企及的地方。”
“大人,您和这个孩子有相同的血脉联系,只要您愿意付出您的生命力,我的主人就可以帮助您救活这个孩子。”
用生命力换生命力,这种禁忌的等价交换原则,安德烈只在禁书里看到过。
“传说中的黑魔法,只有恶魔和黑暗生物才会使用。”他冷冷看着对方道,“你们帮我,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他的话让少年脸上的笑容放大了一些。
“大人您既然已经猜到,那雪诺便直言了。”
“用禁忌的魔法,总要付出一些代价,不是吗?”
“我的主人,也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恶魔,被封印在一个叫做时之深渊的位面,他需要借用您的身体才能够现世。”
“只要您愿意抵押您的身体,我们就帮助您救活您的孩子。”
第60章 蔷薇公爵的复仇
“你们想要我的身体?”
这一不合理的请求让安德烈感到十分荒谬,他果断拒绝道。
“别想了,我不可能把身体让给一个恶魔。”
“只是偶尔借用。”少年缓缓推开他的剑刃,“我的主人不会经常来到现界,剩余的时间,您还是可以自由支配。”
少年从身上拿出一个魔法卷轴,递给对方,“想要救您的孩子,就只有这一个方法,蔷薇大公。留给这个孩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的灵魂已经开始消散,等到他的灵魂完全消失,就连神明也救不了他。”
“大人若是想清楚了,就在上面签下您的名字,契约就成立了。”
男人接过卷轴,单手解开瞥了一眼。
浅褐色的皮质上面用猩红的颜料写着一些扭曲的魔法文字,就连那魔法卷轴摸起来的手感也很诡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皮做的。
当他望过去的时候,那些魔法文字便自动变幻成了可以阅读的科萨通用语。
[谨以契约者安德烈·柏宜斯的二十年寿命作为交换,救活其子。
作为代价,契约者的身躯将成为恶魔雷维阿坦降临的容器,直至契约者死亡。]
“20年的寿命?你刚刚可没有提到这个?”男人眯了眯眼。
“用20年的时间来换您的孩子完整的一生,这可是很划算的一笔交易。以大人您现在的年龄推算,即便少了20年的寿命,您也至少还能活30年——这个时间可不短了。”蓝发少年说着。
“为什么我要相信一个恶魔的仆从所说的话?”
“恶魔也是有原则的,一旦契约成立,我们就必须遵守,违背契约者将会遭到黑魔法的反噬。”
“而且,也只有我们能帮助您了,”雪诺微笑道,“不然,您试着向光明神祈祷,看祂能否降下神迹?”
“……”看着襁褓中死气沉沉的婴儿,男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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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用我的身体伤害里德,也不能用我的身体做任何对曼斯菲尔德公国的子民和青泽大森林的精灵族不利的事情,更不能用我的身体参与帝国的政权之争,答应这三点,我就同意这笔交易。”
半晌,他开口道。
“大人,您说的后面两点合情合理,我都可以理解……但里德……指的是谁?”蓝发少年歪了歪头。
“里德·柏宜斯。”男人看向襁褓中的婴儿,为他定下了名字,“我的儿子。”
Reed,在古科萨语中代表着红色,他想要这个孩子记住在生命伊始那天,他的母亲为他付出的鲜血。
“那么……如您所愿。”少年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魔法卷轴上自动出现了刚才男人所说的话。
少年将一只羽毛笔递给了面前的男人。
“大人,请用您的血在契约卷轴上署名。”
男人看向那材质特异的羽毛笔,皱了皱眉。
他没有接笔,而是来到桌前,将魔法卷轴摊在桌上,一剑划破了自己的手指,直接在卷轴上用指尖的血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血迹瞬间渗透了进了那诡异的卷轴当中,整个卷轴上的文字都发出了幽幽红光,下一刻,那些红光从卷轴上漂浮起来,在半空中中汇聚成一道光点,然后倏地一下飞进了摇篮中的襁褓当中。
那一刻,潮水般的疲倦从安德烈身上涌现,就好像他的生命忽然被一道大开的闸门给抽走了一般,他不得不用手扶住桌板才勉强撑住身体。
但很快,襁褓中传来的婴儿清脆的啼哭声让他精神一振。
蓝发少年缓缓来到摇篮旁边,将那个婴儿抱到怀里,拨开遮挡住他脸颊的布料。
“多可爱的孩子啊……您看……”
他微笑着,将那个婴儿展示向他的父亲。
当安德烈望去时,在深红的襁褓当中,正在呱呱啼哭的婴儿竟然提前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双与他母亲别无二致的,翠榴石般的绿色眼眸。
……
里德·柏宜斯在床上猛地睁开双眼。
身旁一片寂静,熟悉的床帐和玫瑰熏香的气息让他知道自己还在安德烈的房间里。
他一屁股坐起来,用手掏向自己的内袋。
果不其然,那枚留影水晶不见了。
红发半精灵既惊又怒,不知道父亲这样做的用意。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床头柜上的一张卡片。
卡片上是安德烈留下的话,男人的笔锋如他本人那般,是飘逸华丽的花体字。
[吾儿,此事交给为父处理。]
这张语焉不明的卡片不仅没让里德·柏宜斯放心,反倒让他更加担忧起来,他来到门口一把握住门把手,却被一道红色的结界拦住了去路。
这是……
他摸索着结界的边界,发现这个结界像个正方体的铜墙铁壁一般,将整个房间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了里面。
显然,蔷薇大公对他的行为早就有所预料,这才设下了结界,想要阻止他插手。
“……该死!”
红发半精灵忍不住狠狠锤了一把结界,咒骂了一声。
他看向墙上的挂钟,他大概已经昏迷了2个小时。
在这2个小时里,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必须想办法出去。
……
而就在2个小时前:
红发公爵用手捏着那枚水晶,指尖亮起红光,正打算注入魔力,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明智的选择。”
那道声音并不来自于他身旁,而是来自于他身体之内,是通过意念进行的交流。
男人停下动作,看向一侧的落地镜。
镜面当中的男人与他有着相同的面庞和衣着,但却双瞳猩红,巩膜是诡异而又深不见底的黑色,见他望过来,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充满违和感的邪笑。
“初次见面,我的契约者。”
“雷维阿坦。”红发公爵说出了恶魔的名字。
恶魔默认了他的称呼。
“安德烈·柏宜斯,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相安无事,不仅因为你和我都遵守着契约,还因为你是个不会自找麻烦的性格。”
雷维阿坦用谆谆善诱的语气说着,尾音带着冷血的爬行动物独有的嘶嘶声响。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去看。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又如何呢?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红发公爵听着恶魔的劝诱,不为所动。
“我不自找麻烦,但麻烦却来找我。”他的语气冷硬,和刚才与儿子聊天时的语气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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