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辛苦啊。”
话题到此为止,张彻没再继续,结果还没出来,问那么多没有意义,最后说不定是一场闹剧。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夜风将张彻的头发吹起了几缕,显得发质很轻柔,他右耳的钻石耳钉像颗流星一闪一闪的,让徐警官忍不住一直盯着看。
时间不早了,张彻说要回住的地方休息一会儿,晚上还得上班,徐警官特意绕远把他送了回去。
张彻回到住的地方,一进屋闻到一股泡面味儿,进了莉莉的房间一看,她果然正在边吃泡面边看剧。
她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没有化妆的脸显现出原有的清秀和稚嫩,她也不过比张彻大两岁,才二十而已。
张彻把从饭店打包的食物放到她面前,“给你带的,别吃泡面了,没营养。”
“谢啦,多少钱我一会儿转你。”
“不用,我请你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什么事儿。”
张彻把自己有可能被抱错的事告诉了她,莉莉比他还激动,“我就说你长得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
“八字还没一撇呢,也许是搞错了。”
“我看八九不离十,苟富贵无相忘啊。”
“那是当然,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姐。”
张彻有一次急性胃炎,是莉莉大半夜把他送到医院的,那么瘦弱一个女孩硬是把他从五楼背到了出租车上,如果不是她,张彻可能要活活疼死。
张彻和莉莉聊着聊着,仿佛已经看到了光明的未来,都没心情上班了。
再坚持一晚吧。
晚上十一点他照常去KTV上班,因为迟到了一分钟被经理臭骂了一顿,但他一点不生气,大概率这是最后一次挨这王八蛋骂了,等结果一出来就炒他鱿鱼。
同事见他眉飞色舞的,问他是不是终于把初夜卖出去了。
张彻不屑道:“哥现在身价大涨,一百万已经远远不够了。”
大家笑他自视甚高,劝他见好就收得了。
张彻心想你们尽管笑,等结果出来哥立马把工作一辞,去B市过上等人的生活,彻底跟你们这帮土鸡说拜拜。
张彻度秒如年地熬到了下班,平常这时候他都困得不行,今天特别亢奋,整个人都飘了,走路感觉脚不沾地的。
回到出租屋,莉莉已经睡了,房间里万籁俱寂,张彻却怎么也睡不着。
为了第一时间拿到结果,他和徐警官约定了明早八点碰面,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睡也睡不痛快,还可能睡过头误了大事,张彻干脆睁着眼睛干等。
一边等一边憧憬今后的人生,他可以不用住这么破的房子了,可以睡舒服的大床了,不用熬夜去KTV上班了,不用再受客人的气,被流氓占便宜了……
早上七点半,徐警官从宾馆出来准备去外面吃早饭,刚出宾馆大门就碰到了张彻,他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双眼却炯炯有神,“徐哥,我来找你了!”
徐警官料想他是激动得彻夜未眠,心里祈祷他能够梦想成真。
当医院的工作人员把鉴定书交到徐警官手上的时候,张彻的心跳不夸张地说飙到了一百二。
徐警官正要翻开鉴定书,转念一想,还是由本人亲自看比较好,于是把它交给了张彻,“你自己看吧。”
张彻伸手想接,又不敢,“你帮我看吧。”
工作人员受不了他俩磨叽,直接宣布结果,“是亲生的。”
张彻激动地大叫了一声,工作人员差点被他吓出心脏病,“神经病啊耳朵被你喊聋了。”
徐警官向工作人员道了个歉,把张彻拉到一边,张彻围着他上蹿下跳,“我要翻身啦!我要变有钱人啦!”
看他这欣喜若狂的样子,徐警官由衷地替他高兴,“恭喜你啊。”
张彻一把抱住他,“徐哥,太感谢你了!”
徐警官黝黑的面庞微微泛红,“不客气。”
张彻手舞足蹈地出了医院,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九点钟的太阳正在向上升起,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一如他光明的未来。
徐警官当着张彻的面儿给陈局打电话汇报了鉴定结果,陈局让他等下一步指示。
通话结束后,张彻兴奋地搓着手问:“我们什么时候去B市?”
“领导还没下指示,让我等通知。”
“他会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爸爸对吧?”
徐警官心想这孩子是无缝对接啊,爸爸都叫上了,“嗯,应该是的。”
“你说我爸爸会是什么反应呢?”
徐警官脑海里浮现出了汪政庭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块脸,违心道:“应该会很高兴吧。”
“我想也是。”
张彻上下左右地看了看自己,“我这幅样子是不是看起来不太正经?”
“没有啊。”
“我这头发,还有我这耳钉,是不是太社会了,我爸会不会不喜欢?”
徐警官有点心疼他,“我不这样觉得。”
张彻摇了摇头,“我爸是个搞学问的,肯定欣赏不来,临走前我得把头发拉直再染黑了。”
“我觉得没必要,你是他的孩子,他应该无条件地接受你的全部。”
张彻心想,即使是父母的爱也不都是无条件的,而且他想给即将见面的父亲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虽然这次烫的头发是他最满意的一次,他还是决定把它剪了。
高兴了没一会儿,张彻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就得你说过,我妈妈已经去世了?”
“是的。”
张彻感到难过和遗憾,他从小就没见过母亲,好不容易找到亲生父母,结果还是没机会见亲生母亲一面。
第5章
汪政庭接到陈局电话的时候正在参加一场重要的学术报告会,而且马上就要轮到他上台做报告了。
“根据鉴定结果,张彻确实和你是父子关系。”
汪政庭听到这个结果,脑袋里嗡鸣了一声,几乎以为是幻听。
“下面有请汪政庭教授上台做报告。”
主持人在台上重复了两遍,但汪政庭充耳未闻,直到被旁边的人碰了一下,他才恍若从噩梦中惊醒,挂断电话后,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上讲台。
一场报告下来,一向口齿流利的他说了好几个错字,中途还忘词了,这让熟悉他的人略感意外,还从没见他这么心不在焉的。
汪政庭从讲台上下来,直接从后门溜出了报告厅,出来后马上给陈局回拨了一个电话。
“陈局不好意思,您刚才说,张彻确实是……我的亲生儿子?”
“是的。”
汪政庭沉默了大约十几秒的时间,然后道:“麻烦您把张彻的工作和居住地址以及联系方式发我一下,我尽快赶过去和他碰面。”
“好,小徐现在跟张彻在一起呢,我把他的电话一块发给你。”
“谢谢。”
汪政庭推了晚上的交流会,乘最快一趟班机飞到离C城最近的机场,然后连夜打车去往C城。
张彻为了庆祝自己重获新生,请徐警官吃了顿饭,还点了几瓶啤酒,没想到徐警官酒量太浅,才喝一瓶就醉了,张彻只得把他送回了宾馆。
张彻没喝尽兴,又把莉莉约出来接着喝,估计晚上没法去上班,也没心情去上了,就跟经理请了假,之所以没有直接辞职,是怕有什么变数,万一汪政庭不肯认他,他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他跟莉莉两人对着瓶吹,很快喝得烂醉如泥。
徐警官睡醒了已经天黑了,一看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一个是陈局的,一个是陌生号,他先给陈局回拨过去。
陈局问他干嘛去了怎么不接电话,他不好意思地说喝多了。
陈局批评了他两句,告诉他汪政庭要来C城的消息,然后把汪政庭的手机号发给他。
徐警官一看,这就是下午给他打过电话的另一个号码,赶紧回拨过去,“汪教授不好意思,刚看到你给我打电话了。听陈局说你要来C城?”
汪政庭此时正在出租车上,“是的,我已经在路上了,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就到C城了了。我给张彻打电话一直打不通,你知道他在哪吗?”
徐警官吃了一惊,速度也太快了,“我一会儿去他住的地方找找。”
“好,我们约个地点碰面,你带上张彻。”
“好的。”
徐警官和汪政庭约好了见面地点,挂了电话马上打给张彻,而张彻此时正趴在饭店的桌子上呼呼大睡,自然没有接通。
徐警官连着打了好几遍都没人接,去他住的地方敲了半天门没人开,只好一个人先去和汪政庭碰面。
汪政庭看到他一个人来的,问张彻呢。
徐警官语气有些焦急,“他电话没人接,家里也没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会不会是去上班了?”
“他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上班,不过我们可以去那找找看。”
“再打给他试试,还没人接就去他上班的地方找。”
“好。”
徐警官又给张彻打了一遍,这次终于通了,不过不是他本人接的,是饭店的服务员。
服务员说张彻和朋友喝得酩酊大醉,叫都叫不醒,问他能不能来接他们一下。
徐警官记下饭店地址,和汪政庭一块赶过去。
到了饭店,两人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来到一间包厢,一进门一股扑面而来的酒味儿,只见桌子上和地上全是横七竖八的酒瓶,桌子上趴着一男一女,男生一头卷毛,应该就是张彻了。
汪政庭素来滴酒不沾,闻着酒味儿还会反胃,看着眼前这幅画面不禁皱起了眉头。
徐警官走到桌子前,把不省人事的张彻从桌子上扶起来,“张彻醒醒。”
张彻吧唧两下嘴,眼睛还是紧紧闭着。
徐警官提高了音量,“张彻,你爸爸来了!”
张彻皱了皱眉头,不情愿地把眼睛张开了一条缝,大着舌头说:“我爸……我爸早被枪毙了……”
“不是那个爸爸,是汪政庭汪教授,有钱那个!”
张彻一听有钱马上眼睛睁圆了,“哪儿呢哪儿呢?”
这时,汪政庭刚好走到他面前,张彻视野里出现了他黑色的毛呢大衣和灰色的围巾,视线沿着围巾向上移动,看到了一截藏蓝色暗纹领带,然后是雪白笔挺的衬衣领子,再往上是修长的脖颈,凸起的喉结,方正瘦削的下巴,这时张彻的脖子仰得有些费劲,心想这人得有两米吧。
他又把头抬高了一些继续往上看,满意的看到了一双线条坚毅的薄唇,挺直的鼻梁,最后是一双幽黑的眸子和剑似的浓眉。
张彻感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呼吸也停顿了一瞬间。
很奇妙的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
然后他意识到,这人就是他的亲生父亲。靠,居然长得这么帅,不过还真像徐警官说的,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像他。
管它像不像的,鉴定结果摆在那,他不认也得认!
汪政庭静静俯视着张彻,忽略他一头非主流的卷毛,这个孩子的长相的确让人眼前一亮。可能是酒喝多了的原因,他的眼睛水汪汪的,眼周有些泛红,但他的眼神并不浑浊,相反很清澈,像一池桃花潭水,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影像。
张彻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站直了和对方仍然有不小的身高差,他张了张嘴正要叫爸爸,一个酒嗝先打了出来。
汪政庭被熏得后退了一步,“你这是喝了多少……”
张彻往前迈了一步,酒精的作用下脚步一个踉跄,徐警官伸手要扶他,汪政庭已经先他一步扶住了他,张彻趁势滑进他怀里抱住他。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汪政庭的怀抱硬邦邦的,由于刚从外面进来还沾着股凉气,但是张彻却觉得无比舒适,舒适到想在他怀里好好睡上一觉。
“爸爸”。
他发出来自心底的呼唤,之后安心地闭上眼睛。
汪政庭脸上除了明显的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这是他第一次被叫爸爸,宇轩和他分开前虽然已经会说话了,但是因为跟他不亲,还从来没有管他叫过爸爸。
这一声“爸爸”来的太突然,叫他措手不及,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身体僵硬着,双手犹豫着抬了起来,抬到一半,徐警官把张彻拉了回去,替他解释道:“张彻是因为太高兴了才喝多的。”
汪政庭沉吟了一下,“先送他回住的地方吧。那个女孩是他的朋友吗?”
“应该是他的室友,他俩住一起的。”
“那好,我背着张彻,你背着那女孩。”
汪政庭叫服务生进来结了账,从徐警官手里接过张彻,把他的外套给他套上,将他背到背上。
张彻太轻了,跟没有重量似的,身体软得像面团,完全贴服在他背上,体温渐渐渗透衣物传递给他。
张彻感到身体在上下晃动,胳膊下意识地搂住汪政庭的脖子,脑袋温顺地垂落在他颈旁。
“爸爸。”
张彻每隔一会儿就叫一声,每叫一声汪政庭的心就柔软一分。
刚接到陈局电话的时候,他理智上不得不承认,但心理上仍然难以接受鉴定结果,于是抱着再做一次鉴定的目的赶过来,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过去,他的心理发生了巨大扭转,现在基本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接受他这十八年的父爱错付了对象,接受他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虽然始作俑者不在于他,但是他仍对张彻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余生要做的就是纠正这个错误,把由此产生的影响降低到最小,并且最大可能地补偿张彻。
到了张彻住的地方一看,汪政庭心里又沉重了几分。
因为南方不集中供暖,屋里几乎没有热气,加上气候潮湿,体感温度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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