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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雨宁听话的走到绵羊身旁, 不舍的看向慕怀君：“君君小心。”
慕怀君揉了揉她的头，没有刻意叮嘱, 转头看向白奕。
白奕伸展开巨大的双翼，从后面环绕住慕怀君的腰, 力气肯定是足够抱起一个成年男人，但这个姿势不见得好受，慕怀君被勒得有些想吐，但也只能忍着，抬手往前一摆，白奕翅膀煽动，两人倏的窜了出去。
风吹得他眼睛都差点撑不开。
白奕没有垂直下落，而是盘旋着缓缓降低高度。
眼看着离火焰越来越近，却没有感受到半点炙热的温度，反而有一股阴寒蔓延而上，如附骨之蛆般黏着在他们身上，令他们的心脏都不住的打颤，白奕有些迟疑：“哥，咱们还继续下去吗？我有一种不是太舒服的感觉……”
慕怀君：“是身上痛吗？”
白奕：“不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是很想继续靠近这个坑。”
慕怀君：“……这种感觉我也有。”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有些焦躁得冒出火气，又有点难受的想掉珍珠，越靠近大坑，那股排斥的感觉就越明显，但这一切又尚在可控的范围内：“你落在地上，坑的边缘。”
脚踩在实处，但心似乎还高高悬着。
慕怀君确定这个火并没有物理上的伤害力，不知道那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怎么一身焦糊。抬手试探的去触碰缭绕的火舌，果然没有热度，手上的毛发也没有被烧成灰，慕怀君想了想：“黑豆，你留在这，我下去看看。”
白奕点点头：“我知道了。”
慕怀君深吸一口气，往下一跳。
这是一个碗状的坑，边缘并非垂直，攀爬倒也没那么大难度。
慕怀君压低着身子，双脚踩实才敢继续下一步。
这个过程缓慢又费劲，慕怀君也坚持不了太久，这不，一走神一放松的功夫，脚下就踩到一个圆圆的柱体，还没等他看清楚是不是踩到谁家的手臂时，柱体一滚动，他跟着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地上的沙土本就松散，直接就给他滑下去了。
一溜的滚到坑底，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站起身来拍了拍有点疼的屁股，慕怀君连忙观察四周。
不像是之前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是灰蒙蒙弥散着一层黑雾，仔细一看还能看到雾里模糊的轮廓，慕怀君试着朝一个黑影的方向走，但雾气之中难以辨认距离，他走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着接近多少。
慕怀君停下脚步：“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有没有活着的？”
依旧一片死寂。
慕怀君站在原地，被一片无声的安静笼罩，就像被困在一个无尽的小黑屋里。
什么都没有，没有出路，没有声音，没有其他活着的人。
这样的情况比直面死亡更令人感到绝望。
慕怀君连连深呼吸，尽可能的稳住动摇的情绪。
在脑海中查看黑卡，心有灵犀的cd时间已经结束！
迫不及待的使用技能，期待的在脑海中呼唤，可是……没有回应！
脑海中也如周围一般，一片令人心慌不定的寂静。
慕怀君不甘心：“楚辞？楚辞？楚辞？我喊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心逐渐落到谷底，被刺骨的冷紧紧缠绕。
慕怀君感觉喉咙一阵发紧，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上一个可怕的念头……尚还未清晰的幻想出画面，他便连忙狂甩脑袋，仿佛想要把脑子一起甩成豆腐渣，心里下意识的拒绝任何可能，不断反驳着自己总是不由自主冒头的想法，一时间慕怀君感觉自己都快要分裂了！
脑海里正天人交战，近距离的雾里猝不及防的出现一个黑影，他摇摇晃晃，然后“砰”的一声倒地，慕怀君回过神来，抬头看过去，迟疑了几秒后靠近过去……
最先入眼的是一片灰白，从轮廓来看，像一个背对着他的人。
又向前了几步，身影逐渐清晰，一阵熟悉的感觉也逐渐涌上心头。
脚步不由加快，慕怀君忍不住惊喜的喊出声：“楚辞！”
可对方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慕怀君脚步一顿，心慌得全身发软。
踉跄的走到对方的正面，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黏腻的东西，他不敢低头看，只死死的盯住对方头顶的发旋，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楚辞……你怎么不搭理我啊？这可不太对哈……”
“哎……”
“你别……不理我啊。”
膝盖一软瘫坐在地上，手指上沾染一片滑腻，他茫然的抬手，掌心一片刺目的鲜红。
他愣愣的看着半晌，突然往前凑了凑，伸手捧住眼前人的脸，微微用力抬起。
曾经的满眼深情，此时只留下一片灰蒙。
掌下感受不到半点温度，冰冷的气息似乎也带走了他的温度。
视线缓缓下移，白色的西装上，染上了大片的红。
胸口处一片空荡荡的，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不知所踪。
慕怀君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癫狂绝望，他就这么呆呆的、傻傻的的跪坐在地上，似乎不太能理解现状，又似乎已经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尸体，无法展现任何属于人的情绪。
被触碰的尸体已经僵硬，他甚至无法将他抱进怀中。
慕怀君就这么一直一直等待着，是等待着梦醒？还是等待着奇迹发生？
“君君？”
清脆的声音传来，慕怀君微微偏了偏头。
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对方满脸担忧，待看到他时眼中一亮，小跑着过来。
血花飞溅，不似刚刚触碰的冰凉，此时喷洒在脸上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灼伤。
慕怀君瞳孔紧缩，张了张嘴，发紧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小小的身影断成两截，摔倒在地上，抽搐两下后便没了动静，那双总是闪闪发亮对他充满信任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所有光彩。听到动静寻来的年轻男孩，还未来到他们身前，脑袋就炸开了花。
鲜血蔓延，将绝望崩溃的青年包围。
慕怀君喉结动了动，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他所有不想承认的现实，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在眼前，逼着他睁大眼看着，逼着他接受突然降临的死亡。
[痛苦吗？]
[绝望吗？]
[这就是你们反抗神明的下场。]
[不过，神明从来都是慈悲的，只要你——]
[向我渴求。]
[很简单，不是吗？]
字迹在脑海中流转，慕怀君隐隐回过神来，抬手触碰眼前冰凉的尸体。
嘶哑的开口：“我不喜欢你冰冰凉凉的样子。”
[快，向我诉说你的愿望。]
慕怀君咧咧嘴：“我要……你去死！”
[愚蠢的人类，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那就自己亲身品尝一下，死亡的滋味！]
一阵剧痛从喉间传来，下意识捂住伤口的手根本无法阻止鲜血的喷涌。
眼前很快就因为快速失血而冒出黑斑，无力的身体摇晃着摔倒，慕怀君一转头，就对上楚辞死不瞑目的双眼，疼痛逐渐减轻，但濒死感却逐渐清晰，他是第一次感觉到死亡如此接近。
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挣扎起身，想要开口说话……
但这一切微弱的举动都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
[可怜的人类，总是这么弱小。]
[死亡就可以带走一切，不论你的欲望还是你的未来。]
[要向我渴求吗？]
[神明，无所不能]
温热黏腻的血液盈满了口腔，慕怀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搅动着血液不断的从嘴角溢出，很快，他的身下已经集聚了一片血水，他甚至还有一点多余的心思去想，人的身体里真的有那么多的血可以流吗？
死亡所带来的真实感将他从绝望痛苦的沼泽中拽出。
此时再看眼前的尸体，怎么看怎么假。
他的楚辞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死去，又怎么会死得那么狼狈。
简雨宁明明被他留在了那个洞穴里，白奕也在坑边守候，不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在他寻找楚辞都那么费劲儿的地方，“他们”却如此准确的出现在他眼前，在他被“楚辞”的死亡冲击得脑子混乱的当头，简雨宁和白奕也在他眼前突然死亡……一切都太过凑巧，也太过简单，成功让这出戏高开低走，让隐藏在阴暗中的高明欺骗浮出水面，变得格外低等又拙劣。
慕怀君抬了抬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抬起手将血抹在“楚辞”的脸上，抹得还十分均匀。
“真丑，真假，真蠢。”
第176章 天堂？还是地狱？（二十六）
手下冰冷的触感骤然消失, 慕怀君感觉到身下一空，随后一阵刺骨的阴寒将他包裹, 他转了转眼珠子，周围是一片难以视物的漆黑，但他能感受到暗流的涌动，确定自己现在是落入了水中。
就在意识对现在的处境有了清晰的认知后，身边无形的屏障突然破碎，冰冷的水呛进鼻腔之中, 慕怀君抬手捂住口鼻，挣扎着想要浮上水面，可……水面上散下的那道光却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水底蔓延的水草缠绕住他身体，将他拽向更加阴冷污秽的深处。
胸腔中仅剩的氧气很快被耗尽，窒息的感觉将他紧紧桎梏。
眼前一片模糊，唯有那道光清晰却又遥远。
他知道他所经历的死亡都是虚假的, 但死亡带来的痛苦却是如此真实。
但这还不是结束，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 剧烈的疼痛又将他拽了回来。
身体狠狠地弹动一下，慕怀君发觉自己像是一条被打捞上岸的鱼, 此时被束缚在一张巨大的砧板上。四肢被绳子紧紧捆绑, 可怕的屠刀就悬在他的头上泛着凛凛冷光。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条离了水后弱小无力的鱼，头顶的刀随时会落下，刀锋将他剥皮抽骨、千刀万剐, 片出一片片晶莹剔透鲜美的鱼生。
慕怀君忍不住嗤笑一声，大概摸清楚了“神明”的套路。
可面对这样无孔不入的强大力量, 他竟除了承受外找不到其他抵抗的法子，难怪洞穴里的那只怪物会那般说。清醒的一次又一次承受万般折磨, 的确是——生不如死。
当然要脱离这份痛苦其实并不难，只要丢弃人类的尊严，卑微的屈服于神明的脚下。
[只要你开口向我渴求。]
[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
[就再也不会痛苦。]
慕怀君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皮肉，双眼直愣愣的看着上空，那里总是悬着一团光，为他照亮着希望的方向，意识逐渐扩散下沉，可就在即将堕入黑暗时，又会被清晰的痛感再次给拽回来。
反反复复，就算是慕怀君也有些坚持不住了。
动摇之际，神明趁虚而入。
无声的诱导在脑海中清晰可见，为溺水之人送上一根救命的浮木。
慕怀君得了一时喘息的机会，闭上眼不断的深呼吸平复身体上残余的疼痛。
[向我渴求吧。]
慕怀君似乎看到了神明得意的笑脸，祂正餍足的看着他在死亡的痛苦中不断挣扎，等着他在绝望之际向他低头渴求。
动了动麻木的舌头，吐出几口黏腻的鲜血，模糊的字词似乎在唾弃神明的卑劣行径。
咬紧牙关，捏紧拳头，慕怀君用尽全身的力气吐出一个字：“滚！”
不仅是在拒绝神明的蛊惑，也是在反抗心底软弱的念头。
[愚蠢的人类。]
[在地狱中受尽折磨吧！]
看得出这位神明被他气得够呛，竟然还用上了感叹号。
不过这次的博弈明显是他占了上风，神明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熄灭了头顶不知何处的光团，一片黑暗笼罩下，他继续承受着千刀万剐的痛苦，但却再也感受不到对方充满恶意的注视。
他被神明格外关照，是因为他玩家的身份。
此时神明已经没那闲工夫和他继续磨下去，“地狱”的可怕便回到了最初的设定。
慕怀君挣脱身上的束缚，从大型砧板上滚落下地，抹开眼睛上的血液，环顾着灰茫茫的四周，尝试着使用心有灵犀，对面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没有过多的去思考楚辞现在的处境，满身是伤的人艰难的站起身来，随意选了个方向往前走。
漫无目的，没有尽头。
可慕怀君这次没有停下。
身上的疼痛逐渐消散，他低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他已经不是山羊的模样。
走着走着，他感受到自己饥肠辘辘，可背包被他留在了洞穴之中，身上没有小面包可以吃，走着走着，他感觉自己累得浑身无力，迈一步都气喘吁吁，走着走着，脚下像是绊到了什么东西，他打了个踉跄摔倒在地，回头一看竟是一个人。
半羊半人的怪物向他伸出干枯的手，空洞洞的眼眶注视着天空。
遥远的某一处，有一点微弱的光芒，而这道光很快就熄灭了。
亦如这个人残烛般的生命，只一点微微的风，就带走了最后的生息。
慕怀君爬起身来继续走，这时他死寂的世界中多出一些声响。
有孩子的哭声，哭得撕心裂肺。
有女人的惨叫声，叫得歇斯底里。
有男人的怒骂声，骂得疯狂还很脏。
一片鬼哭狼嚎，像是一把锯子不断的在他脑袋上来来回回。
突然脚下一重，慕怀君低头就看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对方同样一副半人半羊的模样，但比起之前遇到的那位，这位还有一口气在，他对着慕怀君张了张嘴，发出嘶哑模糊的声音：“救、救救……我……”
慕怀君蹲下身：“我该怎么救你？”
男人定定的看着他，突然暴起，袒露藏在身下的尖刀，凶狠的刺向慕怀君的脖颈。
慕怀君有所戒备，并未让男人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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