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齐明显没有凌屿这么沉重的思想包袱,只催促他别胡思乱想,快去换衣服。凌屿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顺从地换上了那件看起来就很贵的衣服。
张秘书果然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凌屿出来时,他差点没认出来。
这些日子,凌屿没在外面漂泊乱跑,肤色养得白了些;被一身黑色长风衣衬着,本就冷锐清寒的眉眼更突出了。这哪里还是之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土包子?说是小明星都有人信。
这小子果然抱上了陆总的大腿。小小的年纪,就懂得卖色娱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况,陆总还为了这土包子的事,差点把他开除了!说是什么‘不喜欢被干预隐私’,可明明家都分给他一半!!
想到这里,张秘书的牙根都要被咬烂了,透过后视镜冷冷地望着那个不知羞耻的男高中生。
凌屿双手插兜,小半张脸埋在黑色毛衣高领间,坐在后排,淡淡地望着窗外出神。他知道张秘书不喜欢他,本不想多交谈,可见他迟迟不开车,不得不出言提醒。
“不开车吗?我要迟到了。”
抬眼时,正与张秘书在后视镜里四目相交。
“呵。好啊。”
张秘书一脚油门开出去,车子像是摆尾漂移。凌屿没系安全带,险些撞到头。这一路上,张秘书的车技忽高忽低,车开得时快时慢,明明路上并不拥堵。
凌屿低着头,左手牢牢地抓住车座上方的把手,晕得天旋地转。张秘书通过后视镜看凌屿,痛快地、如同胜利者一般地嘲笑道。
“不好意思啊,早上有雨,车打滑。”
凌屿抬起头,唇色微白。
“不喜欢可以不送我去,谁逼你了?”
“陆总给的工作,‘送凌先生去考试’。我没有资格拒绝。”
“停车。”
“还至少两公里呢,‘凌先生’。”
“啧。”
凌屿忽得发出一声轻嗤,眉眼压着快忍不住的厌烦与不耐。
张秘书痛快地阴阳怪气着。
“呦,看来你是有点意见啊。是不是又要腆着脸去告我的状啊?”
“告状?不会。我一般都自己解决的。”
凌屿右手放倒副驾椅背,压低身子跨上了副驾驶。
张秘书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忽得凌屿握住了方向盘,猛地一拉,车子不受控制地向右侧车道旁的电线杆撞去!
“你疯了!!”
张秘书嘶吼着去拉凌屿的手,可那人的力道极大,根本抢不回来。他只能看着自己离死亡电线杆越来越近,惊恐地闭上了眼,抱头等死时,又一股大力,将车拉回了正规。
“嗯?还不停?”
“什么?!你说什...”
“这可是你逼我的。”
凌屿好久没撒野,此刻解放天性,毫不犹豫地握住手刹,竟要选择在高速疾奔时拉起!!这极容易侧翻的操作把张秘书吓得魂飞天外,他慌忙伸出右脚,胡乱地踩下!
轮胎咬紧地面,几乎都要擦出火花,粗糙高昂又悠长的一声刹车,幸好这是条小巷,周围几乎没人也没车,才终于有惊无险地停了下来。
张秘书布满冷汗的脸僵硬地转向那个发疯的高中生,舌头像是浇了层水泥,打不了弯,只能讷讷地发出几个带颤的气声。
“原来会踩刹车,我还以为你脚废了。”
凌屿懒得跟他说话,随便踹开车门,又重重甩上,整个车子猛地一颤,里面的张秘书像是被抽了神经,从头到脚地痉挛。
这还是那个跟在陆总身后腼腆安静又经常脸红的小孩吗?!
这...这他妈根本就是一条不会叫的疯狗!!
第47章 心情不好,好想打人
距离考场还有漫长的两三公里,时间却已经捉襟见肘。
凌屿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飞快地跨上,顶着冰凉的秋风闷头往前冲。幸好凌屿体力不错,到达考场外几百米的停车点时,距离入场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狂跳的心脏慢慢平息,凌屿有惊无险地还了自行车。踩在地面上的时候,晕车加疾奔的后遗症一起涌了上来,胃里猛地一阵翻腾,捂着嘴踉跄了半步,没站稳。
“你没事吧?”
一旁,戴着粗黑全框眼镜的矮个子担忧地扶了凌屿一把。短发少年长得俊美,正靠着自行车吃包子,油透过塑料袋漫出来,染在手指上,特意换了个手帮忙,右手扭在左侧,整个人姿势扭曲又努力,差点自己也站不稳。
“咳...没事。刚骑得有点猛了。”
“是啊,我刚才都被吓着了,你跟一阵风似的,谁家好人这么赶路?怕不是要累死。”他推了推眼镜,认真地推理道,“你不经常骑车吧?我猜你是跟家里闹别扭了,所以家里人才没开车来送你,对吧?”
“我...”
“我懂,我懂,少爷么,都是有点个性的。”
眼镜少年一副过来人的宽容,笑着擦了擦手,才认真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徐向楠。”
徐向楠的书卷气很浓,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斑驳不齐的刘海,单眼皮,乖得很。两人正聊着,不远处,一辆红色的跑车招摇地扎进拥挤的马路边,挤走两辆准备暂停的车,用加长版版型占了两个停车位。
驾驶室的门缓缓向上打开,主驾走下来身穿黑金双条纹卫衣的青年,前面烫了两绺卷发,戴着耳钉,嚼着口香糖,甩着车钥匙,在人群中寻着什么人。
徐向楠脸色一变,立刻双手将兜帽捂在头上,可为时已晚,那个卷发青年径直走了过来,甚至愉悦地跑了起来。
“徐向楠!徐大学霸!”
卷发青年双手扶膝盖,压低身体,笑着跟小个子徐向楠平视,说:“你想通了,来帮我了?”
“我想通了。盛自端,我不想帮你作弊。”
眼镜少年撤下兜帽,一字一顿地说。
“说什么呢?!”卷发青年脸色一变,笑容瞬间消失,跋扈地拎起徐向楠的衣领,像是老鹰抓小鸡,“过来!我们好好聊聊!!”
他的动作却被制止。有人牢牢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盛自端不耐烦地看向那个多管闲事的人。他穿着Brandy今秋新款风衣,价格贵得让人咋舌,不是普通工薪族能消费得起的。他挑了挑眉,眉峰处还有刻意留下的缺口,远看着更加盛气凌人。
“干嘛干嘛,我们就是过去友好交流一下,你别这么紧张么。”
“看着并不友好。”
凌屿更加用力地握住徐向楠的手腕,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盛自端睨着这身衣服,盛气凌人地说:“品味还行,勉强够格跟我说上两句话。喂,你们认识?是朋友?”
“他也找我代考的。”徐向楠急忙把凌屿拉下了水,“他出的钱更多。”
“兄弟,这可不地道。我先来的,是不是?”
徐向楠犹自挣扎,盛自端只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徐向楠脸色猛地一白,眼神里的倔强像火星灭了。
他低下头,轻轻挣脱了凌屿的保护,双眼失神地跟在盛自端身后。
“这才乖嘛。”
盛自端像是胜利者,推搡着徐向楠到便利店转角的高大垃圾箱后面,凭借遮挡物,藏起了这一场压迫而危险的‘友好交谈’。
“盛自端高四,留级的。这人家里不算顶有钱,但他却比一般人更愣。愣,你懂吧。”身边某人忽然插了话。他带着圆圆的墨镜,走路姿势像个早起遛鸟的大爷。他压下镜框,露出一对弯眼睛:“想安安稳稳的考进去,就别惹他。”
“...你很清楚?”
“是啊。我是百事通嘛。”
墨镜男摇头晃脑地,背着手踱步,这里聊两句、那里勾搭两声,目光却一直不着痕迹地瞥着徐向楠和盛自端。
入场预备清脆铃声响起,松散如沙的人流开始有秩序地汇成几路长队,慢慢地向内汇拢。
凌屿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到盛自端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他摸了一把被撞歪了的耳钉,从凌屿面前趾高气扬地走了过去,仿佛这次考试已经胜券在握。
徐向楠在他之后,一瘸一拐地出来。
他正忙着把纸巾搓成条,塞住鼻孔里的鲜血,边走边堵,没注意站位,直接撞上了凌屿。
“啊...抱歉。”
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鼻血弄脏了凌屿的衣袖,徐向楠有气无力地道歉,见是凌屿,只勉强笑了笑。
“是你啊。刚才拖你下水,不好意思了。”
“他为什么打你?什么作弊?”
“你最好别问。”
徐向楠嘴角在笑,眼睛里却是绝望,这让凌屿想到了曾经孤立无援的自己。少年摆了摆手,走了,孤孤单单的,一瘸一拐的。
“徐向楠,全国破晓杯文学比赛金奖得主。”神出鬼没的墨镜男站在凌屿身后,小声跟他分享着情报,“很难相信吧?这种不起眼的假小子,竟然会写得一手好文章。”
“...女生?”
短发飒爽,初见面时,倒真的难以分辨。
“她家里困难,妈妈久病,爸爸是盛自端老爸公司流水线上的一个底层工人。正面临下岗失业,能不能重回工位,只是盛自端一句话而已。”墨镜男看戏似的感慨道,“如果不帮着作弊,她的父母、家庭就要垮了;一旦作弊被抓到了,徐向楠估计彻底被毁了。唉,天才总是苦难重重啊。”
两人结伴走着,各自走到方形小格子垛堞起来的储物格前,边暂存包裹边小声交谈。
“没人能管管?”凌屿问。
“谁管?谁敢管?盛世医药听过没?全国最大的医药公司,盛家的。”他褪去手腕上的核桃手串,耸了耸肩,“徐向楠也不是傻瓜。她当然也想过自救。但是,考前告发,是诬告,盛少还没开始作弊呢;考后告发,盛自端可以换个学校继续考,但徐向楠呢?要是她不顺从盛大少,惹他一个不高兴,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她弄得家破人亡。”
凌屿心情很不好。他仿佛看到了几个月前,无路可走、几近崩溃的自己。感同身受的愤怒因子涌动在血液里,激得凌屿手掌发痒。
“...好想揍他。”
不过,他刚答应过陆知齐,再不打架的。
【作者有话说】
上周做了手术。这周周一到周六都更
第48章 入学考试(1)
墨镜男饶有兴致地看着凌屿,歪头问:“兄弟,我看你家室不错。你哪儿来的?”
“家室不错?我?”
左手边墙上有一面半身镜,凌屿半侧着头看了自己一会儿,时而摸摸纽扣,时而端整领口,狐假虎威的冲动越发汹涌。
男高中生在旁边轻笑,觉得这小少爷还挺自恋,下一刻,不出意外地,听到了自恋小少爷的离谱疑问:“你猜我家里有多少钱?”
“不知道。几百万?”他迟疑地问。
“...是不是把他说穷了?”
凌屿学着陆知齐的样子,抚了抚袖口,眉目低敛。他学不来陆商人的矜贵温润,但配上一副白皙的好皮相,还有那副少年人独有的锐气如冰,竟一瞬褪成了富二代的生人勿近。
他稍微抬眸,睥着问:“现在呢?”
“少爷,知道你家有钱了,别吓唬人了。”墨镜男生掩嘴笑,“来炫耀家里资产的?”
“资产?没概念。”
对凌屿来说,超过五百块的都差不多。
他隔着走廊窗户,望着靠窗坐得软塌塌的卷毛盛自端,眯了眯眼。
说他不自量力也好、说他莽撞也行。
但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人和他一样受苦,他做不到。是真不行。
===
考试铃声准点响起。
是一张自选科目的混合试卷,一共四个小时,一大半是多选题,另一小半是作文和主观题。
题目比较有挑战性,比去年一模卷子要难得多了。可如果选择题全对,主观再题便写写,也能过线上岸。
这或许就是盛自端的依仗。
此刻,考场上的所有人都在埋头答题,唯有盛大少双手互搭,撑在桌面上,笑眯眯地望着坐在他身前的徐向楠,偶尔踹一下凳子,女高中生的背便跟着抖了抖,忍着气和羞愤,颤抖着手涂着答题卡,力道大得差点要把笔芯折断。
凌屿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直接举手,示意监考老师有人破坏考场纪律。监考教师认真地采纳了凌屿的意见,语重心长地教育了盛大少,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坐在靠走廊门口第一排的墨镜男生隔着大半个教室给凌屿耸了个肩,意思是‘你看,果然如此’。
走廊上不时有巡考老师路过,盛自端倒也不太敢特别放肆,凳子踹累了,就趴在桌上睡一会儿,直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揉揉侧脸的睡痕,喉间咕噜一声,十分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像是发射什么阴暗的信号弹。
徐向楠更加用力地捏着笔,耳根涨得通红,浑身发颤,暗骂盛自端愚蠢。一向成绩垫底的盛少爷在入学考试忽得一鸣惊人,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学校查得很严格,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她。
可她却也不敢不给、或是故意填错答案。或早或晚触怒盛大少的下场都是一样的——父亲不仅会丢了工作,还会被盛大少穿小鞋,对于她们家的情况来说,完全是雪上加霜。
正拼死想着出路,凳子又被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在盛自端眼里,她或许就是一只随便可以碾死的虫子吧,不挣扎显得无趣、挣扎显得可笑。
心高气傲的少女被这轻飘飘的羞辱打得溃不成军。她放弃似的,扯唇轻笑,素手扬了草稿纸,上面是早就写好的选择题答案。
还算听话。
盛自端满意地俯下身子去捡,可就在这时,脆弱的草稿纸被一只干净的白鞋踩住,盛自端只撕下一小半对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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