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也对踩水这项活动十分感兴趣,吧嗒吧嗒地踢踏着马蹄,踩着水面溅起簇簇水花。
它调皮地想和另一个小伙伴一起往水更深处跑,谢晏和阿斯尔及时拉住它们俩,才没让它们变成“海马”。
清凉的海水堪堪没过谢晏的足踝,随着潮涌一阵一阵地拂过脚背,微咸的海风亦拂面而来,裹挟着浪潮声与海鸟的啼鸣,无端让人有一种平静的闲适感。
谢晏从前就很喜欢海边,每年都要和家人去海岛度假。
他学过冲浪、潜水,还会开船去海钓,原本想在太平洋上买个私人小岛当做自己本命年的生日礼物,可惜没来得及买就先穿越了。
“……我连地方都看好了,就在南太平洋,大海礁附近的斐济群岛。”
“我还想着,等我有了女朋友,就带她去岛上度假,像这样手牵着手,在沙滩上散步,看夕阳。”
现在女朋友是绝无可能了,男朋友倒是有一个,准确来说,应该已经是合法配偶。
谢晏与阿斯尔十指相扣,偏过脸看向男人的侧颜。
金发的异族男人也转过脸来看他,浅金的眼眸和麦色的皮肤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逆光的发丝随风微动,更显得生动而俊美。
至少手牵手和沙滩散步看夕阳实现了,也算没有白来这一遭吧。
谢晏笑了笑,凑过去亲阿斯尔的嘴角。
阿斯尔听不懂他说的那一长串话,但仍倾听得很专注,直到谢晏凑上来索吻。
男人低头捧起谢晏的下巴,轻柔地吻上他的双唇。
他们在海浪声里接吻。
马儿也乖巧地停下脚步,甩着尾巴伫立许久,方才继续跟着主人往前走。
谢晏刚把气喘匀,脸上还有些红,掩饰性地抹了抹微湿的唇角,指着前面不远处的礁石群道:“我们去那儿吧……”
阿斯尔闻言,垂眼注视着他,眸光微暗。
谢晏咳了一声,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捡点什么能吃的东西,螃蟹、贝壳,用赫勒语怎么说来着?”
他实在想不起来,干脆不再纠结,加快脚步往礁石的方向走去。
阿斯尔忙牵着马跟上他,谢晏却忽然停了下来,不确定地问:“阿斯尔,你看那里——是不是飘着个人啊?”
顺着谢晏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见海面上浮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阿斯尔目力极佳,眼眸微眯,点头道:“是,好像是个男人。”
谢晏皱起眉,他看不太清楚那人的具体情况,也不知道对方是死是活。
但看都看到了,万一还活着呢?总不能见死不救。
本着助人为乐的优良品德,谢晏还是决定要把那人捞上来。
他原想自己游过去,阿斯尔拦住他,让他在沙滩上和苏布达一起等着,把衣裳都脱下来挂在马鞍旁,只穿了一条亵裤便走向深水区。
男人金棕色的长发和发达的背肌在海水中起伏,很快游向那似乎溺水的陌生男子,抓着对方的衣服将他带向岸边。
水珠湿淋淋地顺着阿斯尔的肌肉线条往下流淌,他一手将浸湿的卷发捋到脑后,一手把那脸色苍白的溺水者拖到海水冲刷不到的干燥沙滩。
谢晏把自己遮阳用的纱巾递给阿斯尔擦头发,屈膝蹲下查看那陌生人的状况。
看样子是个年轻人,还没被海水“泡发”,深棕的长发海草般黏湿地贴在脸颊上,有着明显赫勒人样貌的五官清晰而立体,甚至称得上英俊。
他的双眼紧闭着,嘴唇已有些发紫,谢晏不太抱希望地伸手探了探他颈侧的脉搏,竟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搏动,立即抬头喊阿斯尔:“他好像还活着!”
“你来帮我,把他翻过来。”
谢晏先是迅速地检查了这人的口鼻,将其中的泥沙异物清理出来,而后和阿斯尔一同将对方抱到自己屈膝的大腿上,使他的头朝下,按压背部倒出呛进呼吸道内的水。
紧接着就是心肺复苏,谢晏的动作很快,也很标准,双手交叠、双臂伸直,身体前倾垂直向下,有力而有节奏地按压那人胸骨中下约三分之一处。
三十次胸外按压后再做两次人工呼吸,谢晏捏住溺水者的鼻子,嘴对嘴往他的口腔中快速吹气。
这套操作谢晏曾经教过族内的巫医,阿斯尔也见过巫医们抢救病人,并不大惊小怪,见谢晏似按得累了,额上都浮出了汗水,还主动说:“我来帮你吧。”
胸外按压可是个体力活儿,谢晏喘息着点了点头,准备做最后一次人工呼吸就换阿斯尔来。
若阿斯尔再按几组也不行,便是这人命该如此了。
他正要低下头,便见那年轻人呛咳着又吐出两口水,竟是奇迹般恢复了自主呼吸和心跳,胸腔剧烈起伏,面色痛苦,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谢晏总算松了一口气,算这家伙命大,刚巧碰见了他和阿斯尔那么好心的人,若是换了旁人,这倒霉小子恐怕就要喂鱼了。
“别着急,慢慢呼吸,深呼吸……”
谢晏抬了抬下巴,示意阿斯尔将年轻人半扶起身,坐在沙滩上,引导着对方平复呼吸,还借了阿斯尔的外袍给他取暖。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终于缓过来。
他沙哑着声音,开口向谢晏和阿斯尔道谢:“多谢你们救了我……但我恐怕,暂时没办法报答你们。”
“我们救你,只是因为想救你,不是为了要你报答。”
谢晏宽慰对方道,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是这附近的居民么?我看你这样子,也没法自己回去,不如我们送你一程。”
“海拉苏。”
那年轻人道:“我叫海拉苏。敢问两位恩人的名字是?我会每日向海神祷告,祈求他庇佑你们。”
他说话的语调很文雅,谢晏注意到他身上的衣物,即使被海水浸得湿透,还有几处破口,也仍看得出衣料的精美细致,一侧耳垂上缀着的东珠耳环圆润明亮,不像是普通百姓的打扮。
谢晏脑子里转了个弯,也不知想了什么,信口胡诌道:“我是小谢,他是小斯。”
“小谢……小斯?”
海拉苏念着这两个古怪的名字,再次诚恳地谢过他们的救命之恩,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叹息道:“那便劳烦你们了,我的家就在不远处,辛苦两位送我回去。”
阿斯尔询问地看谢晏,谢晏朝他使眼色,他便会意地将另一匹枣红马牵来,让海拉苏骑上去。
海拉苏拖着虚软的身体,艰难地爬上马背,在鞍子上坐稳了,颇有些感慨地说:“还好有这东西,马镫、马鞍,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坦格里赫勒么?”
阿斯尔刚要回答,谢晏抢先道:“我们是从南面来的。”
“我是南朝人,他是赫勒人。我和他在一起,家里不同意,我就离开家,到草原上跟他一起生活。”
谢晏说得有板有眼,加上他又是黑发黑眸,确实是南面景朝人的长相,海拉苏竟也真信了他。
听他接着编下去:“我们平时就打打猎,在各部落间做些小买卖,这次来海边,也是想碰碰运气。”
“原来是这样。”
海拉苏看着他们共乘一匹白马,很是亲热恩爱的样子,点点头道:“你的赫勒话说得真好。”
“是吧,我学了好久呢!最开始我们都听不懂对方说话,还差点打起来……”
谢晏就这么胡说八道地和那自称叫海拉苏的年轻人聊了起来,聊得还挺融洽,阿斯尔无奈地笑了一下,也不打断他们,只轻夹马腹催马前行。
海拉苏的家离这片海滩不算太远,彻底天黑之前,三人便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坐落在海边悬崖上的小村落,谢晏将这里称为“村落”,是因为他们已经有了石头和黄土垒成的低矮房屋。
房顶用干草和木头搭成,还圈有简陋的篱笆,屋外挂着贝壳串做装饰,渔网晾晒在架子上,另晒有海带、咸鱼等风干的海货,看起来与草原上的赫勒人生活习惯截然不同。
据海拉苏说,他们原先也是住帐篷的,只是迁到这里来后,海风太大,毡帐不易固定,便学崖鹰用石头筑巢,逐渐修起房屋。
不过族中也还有牧场,以放牧为生的族人依然沿袭旧俗,亦有住在海湾、渔船上的渔民,连近海的小岛,也有达拉赫勒人聚居。
说话间,海拉苏领着他们来到一处不起眼的石屋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等了片刻,那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张老人警惕的面孔。
那老人看清门外的海拉苏,先是惊讶,后是惊喜,浑浊的眼睛里激动得涌出泪水来,差点踉跄着跪倒。
“感谢海神!海神庇佑!您还活着,您……他们是?”
第40章 落难王子
海拉苏顺着老人的视线看向谢晏二人,安抚似的解释道:“朝格,别担心,他们不是坏人。是他们救了我。”
谢晏露出一个友好而善意的笑容,那被唤作朝格的老人看一看他,又看一看他旁边身形格外高大、极有存在感的阿斯尔,在海拉苏笃定的语气下犹豫了片刻,才舒展开眉头,换上感激的笑脸,拉开门迎他们进去:“多谢两位恩人,快请进!”
又转头朝身后喊道:“朝鲁,去给客人拴马,要喂最好的草料!”
石屋里随即跑出来一个黑瘦的小孩儿,熟练利索地牵过两匹马儿,谢晏跟着海拉苏走进屋内,那屋子的房檐略矮,阿斯尔进门时还要稍低下头才不会碰到门框。
房子里面倒还算宽敞干净,只是陈设很简陋,除了东侧窗前供奉的神龛外,只有一张矮床和小桌,桌上点着油灯,屋中央还燃着个火炉,似在煮油茶之类的东西,光线昏黄黯淡,看不太分明。
谢晏四下扫了几眼便收回目光,海拉苏先去后面的套屋里换衣服,老人请阿斯尔和谢晏在炉火边的毡毯上席地坐下,为他们倒上两碗热茶,便说要去准备食物,也往屋后的方向去了。
留下谢晏与阿斯尔两个人,炉中炭火毕剥燃烧,谢晏尝了一口那碗里既像酥油茶又像奶茶的玩意,感觉有点咸,风味与从前在王庭喝过的都不同,但也不难喝,里面茶底竟像是真茶叶。
他又喝了两口,侧过脸瞄阿斯尔,男人朝他略微颔首,低声说:“这个人有问题。”
谢晏认同地点了点头。
光看那人的穿着打扮,便知道绝对不是普通人,而这偏僻的的小村落根本没几户人家——准确来说,一路上就没看见有别人。
还有这屋内的一应摆设,不像是长久居住的人家,更像是临时的落脚点。
“阿斯尔,你对达拉赫勒了解多少?”谢晏倾身与阿斯尔耳语。
草原广袤,部族众多,坦格里赫勒与达拉赫勒的领地距离最远,又不像同乌兰赫勒那般有姻亲关系,往来并不密切。
阿斯尔只知他们的骑兵不如自己的强,因临海而居,善用巨木造船出海,亦更擅长水上作战。
平日里多以渔猎为生,特产东珠,由采珠人潜入海底取蚌而得,是赫勒人心目中最珍贵的宝珠。
除此之外,达拉赫勒还产海盐。
早些年乌兰赫勒还没有发现湖盐时,诸部族便大多与达拉赫勒交易,用牛羊和马匹、织物等换盐,是赫勒几大族群中颇为富足的一支,也因此饱受黑赫勒的侵扰。
阿斯尔在谢晏给他的手稿里看到过海水晒盐的方法,还有用沙子烧“玻璃”的,他不知道玻璃是什么,但谢晏既然写下来,定然是很重要的东西。
那时他便想,一定要得到这片靠海的领地。
达拉赫勒的首领博日格德已经老迈,阿斯尔上一次得到关于他的消息还是在刚开春时。
以放牧和通商的名义游走的探子传信回来,说是那老首领害了重病,命不久矣,他的两个儿子正在争夺首领之位。
后来究竟是谁成功上位,阿斯尔也并不在意,反正有谢晏在,最后一统草原的只能是坦格里赫勒。
他将自己知道的部分都说给谢晏听,青年听完,饶有兴味地挑起眉梢,小声嘀咕道:“小说里命大的一般都是重要人物,这个‘海拉苏’,这么凑巧被我们捡到,不会就是那两个王子之一吧?”
阿斯尔偏了偏头,问谢晏:“什么是‘小说’?”
“小说嘛,就是讲故事的书……”
两个人紧挨着彼此,姿态十分亲密,正说话间,换好衣服的海拉苏回来了。
他的脸色明显好看了许多,梳理整齐的长发束起发辫,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孔,歉意地对谢晏与阿斯尔道:“让贵客久等,实在抱歉。”
谢晏直起身和阿斯尔分开一点距离,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还关切地问他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头晕头痛,或者恶心想吐?这几天最好多休息,免得留下什么后遗症。”
海拉苏也坐下来,腼腆地笑了笑道:“只是有些头晕。谢谢你,小谢,我会注意的。”
他还记得自己意识模糊间唇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还有醒来第一眼见到的,黑发青年天人一样俊美的面容,此时听到对方这样温柔的关心,不由得脸颊微热。
或许是因为溺水后的虚弱,他的肤色仍旧略显苍白,配上和缓低柔的声音,看起来与谢晏见过的草原人都不大一样,有种特别的文人气质。
一看就不是简单的角色,谢晏难免多看了他几眼。
阿斯尔也不知怎的,忽然摸过来握住谢晏的手。
青年不解地又瞥一眼阿斯尔,发现对方紧抿着唇,对海拉苏隐有敌意的样子,像是后知后觉吃起飞醋,莫名很想笑。
这家伙自己是gay,就看谁都gay,但其实哪有那么多gay。
他又不是万人迷,不至于人人都喜欢他吧?
谢晏在心里吐槽,手上还是任由阿斯尔牵着自己,安慰般握紧了对方的手。
海拉苏的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很快不大好意思地移开。
朝格和朝鲁这时也端着食物回到屋子里,除了最常见的馕饼和奶制品,便是谢晏一直惦记的海鲜。
有鱼有虾有蟹,还有几种贝类,就是卖相不太好,只用水煮熟便一锅端上来,散发着海产特有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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