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没有。”
季沨说:“只是我之前以为你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偶像,没想到还会……”季沨上下扫了他一眼,“表演猴戏。”
连话术都一模一样!
“陆老师?陆老师!?”
摄像师眼睁睁看着陆屿洲听完这话,脸色阴沉,头也不回地朝着那边走去。
好家伙,这难道不是在骂他?
季沨你现在骂人可真高级啊!
“你又好到哪里去!”江沼绞尽脑汁地试图回应,可是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一道身影便如同墙壁般直直地搁在他和季沨之前,对江沼道,“你要不要去拍广告?”
“什么?真的吗?我去吗?”
“嗯,”陆屿洲点点头,“现在去。”
“好耶!”
江沼迅速将手中的框子一扔往山下跑去,模样像极了刚被压了五百年的猴子。
解决完一个,陆屿洲这才转过头,望向何皎皎:“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啊,”何皎皎挠挠头,“我就是想说上面的我够不到。”
然而一抬头,树梢上的橘子比比皆是。
“好,”陆屿洲再次点头,“那我来吧。”
“你来?”
季沨终于发话了,视线从他出门之前特意对着镜子整上半个的发型和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的西装三件套和各路配饰上扫了一眼:“你确定?”
“嗯。”
陆屿洲看起来心意已决,说干就干。
只是季沨上树江沼拿棍子,他……找了架梯子。
虽然节目里偶像不少,但真要说偶像包袱重的应该是陆屿洲才对,他既不会像季沨一样轻佻地跳上树,也不会像江沼一样猴子般窜来窜去。
陆大超模是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也依然要保持优雅的,将袖口挽起,松松领带,昂贵的皮鞋一步步踏上梯子,仿佛不是去摘什么橘子,而是某个红毯前铺上的台阶。
他膝盖微弯,西装裤勾勒出蓬勃的肌肉线条,一条腿踩上一条腿踩下,陆屿洲并没有扶梯子,一只手插进口袋,另一只微微抬起,比起江沼他更像是个来拍广告的,手指往树枝上微微一搭,随后——
按在了一条柔软的、修长的、碧绿的、毛毛虫上。
!!!!!!!!!!!!!
整个梯子都晃了一下。
据弹幕回报,陆屿洲瞳孔炸裂,那一刻的表情,活像是被那条虫子给强/暴了一样。
在他用一条腿踩上一条腿踩下一只手插进口袋的超模造型从梯子上直直地倒下来之前,季沨迅速扶了一把梯子:“需要帮忙吗?”
清澈的声音好像是春日的一场雨,陆屿洲僵硬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下:“不用了。”
“真的不用?”
“嗯。”
“这么大牺牲啊陆老师,不好好拍广告突然跑到这里来,怎么了?”
毛毛虫耸动着走了,陆屿洲动了动手指,之前听到的话卷土重来:“没什么。”
“那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陆屿洲嘴唇轻抿,声音闷闷:“我没有。”
成年人看破不说破应该是共识,但是季沨偏不,他微微仰头,嗓音带笑:“陆老师吃醋了呀。”
陆屿洲讶异地转过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季沨真的好撩好撩太要命了!】
【妈呀我连同人文都写出不来这么样的剧情,季沨你好会啊。】
“别生气了,”季沨轻声道,“我跟江沼只是朋友而已,你不是知道嘛,我这人就这样,跟朋友都是这么讲话的,他又没什么特别的。”
“陆老师要是不高兴,我以后不说了好不好?”
【妈呀啊啊啊啊啊啊季沨哄人的这个嗓音,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啊啊啊啊啊我老婆好苏啊啊啊啊啊!】
【草草草!年上这位真的也太会哄人了,看得lyz被吓到,先是循循善诱转移注意力,趁人家心神不定的时候一记猛杀,不要太拿捏啊啊啊啊就算是演的也请继续演给我看好吗好的!】
可是被哄的那位似乎并没有配合演出的意思,陆屿洲盯着季沨轻佻的笑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跟,朋友,都,是这样?”
“对啊。”
“没什么特别的?”
“嗯。”
季沨眼眸弯弯,问旁边的何皎皎:“皎皎,我在公司是不是跟人讲话都这样?”
“那当然,”何皎皎为了帮季沨证明清白,“师兄他就这个性格,本来跟公司其他前辈说话的时候也是这一套啊!”
敢情还是量产批发的。
陆屿洲的脸色看起来更加阴沉了,胸膛中滚动的火焰似乎可以连那条毛毛虫一起烧死,他现在一点也不怕了。
抬手将树梢的橘子摘下来,几乎是恶狠狠地扔进下面的筐子里。
“轻点陆老师。”
季沨说:“都要破了。”
这样熟悉的话出现在青天白日里实在太过诡异,陆屿洲一低头便看到季沨敞开的领口里露出的一点雪白胸膛。
季沨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难得正色道:“山坡背面可还有一片呢,你真的不用我帮忙?”
“不用。”
“好吧,”季沨一摊手,无可无不可,“那我走了?”
陆屿洲凝视着季沨漂亮脸蛋上总是风流淡然的笑。
这人似乎总是这样。
随意地撩动人的心弦,可是等你真正陷进去想要靠近的时候却又轻飘飘地抽离。
两个月前他们还是在床上上下交叠的关系。
两天前他们还是在床上左右抱着的关系。
但是现在,季沨跟他说,他跟所有朋友都是这样的。
那句说了特殊的话其实也一点也不特殊,陆屿洲不过是普通朋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陆屿洲握在梯子上的手骨节泛白:“嗯。”
“那好吧。”
季沨没什么留恋地转过头:“皎皎,你刚刚说在哪看见麻雀来着?”
不过过了一段时间,季沨突然又回来了,不知道在哪捉的麻雀,额头上带着点薄汗,那只手里却握了一朵开得正艳的芙蓉花,衬得笑容也灿烂:“喏,给你。”
给季沨租来的别墅插了那么多天的花,这还是陆屿洲第一次收到回礼,他下意识想接,手伸到一半才看清自己脏兮兮的掌心,于是又收了回来:“不用了。”
“哦。”
季沨一点头,倒也没一定要给,抬手将那朵花插到领口。
不过他倒也没走,而是抬眸盯着陆屿洲的动作。
摘橘子当然比拍广告要累很多,最大的不同是树上不只有饱满灿烂的果子,还有枯枝烂叶,爬行过的虫子,甚至鸟类留下的不明物体。
摘了这么半天,陆屿洲精心修饰的发型已经凌乱,衬衫和西装也皱巴巴的,昂贵的皮鞋上满是灰尘,那双适合捧花或者戴戒指的手变得脏兮兮。
陆屿洲没在季沨面前展示过这样的一面。
他找到了季沨喜欢的唱片,点燃了香薰,带了合适的零食和茶包,甚至已经想好了等会儿要做什么饭……
除了最后一天早上,他们在第一期的配合都很默契,现在关系更近一步,这一季本该更好才对。
可是今天的一切都在失控。
节目组的安排在失控,态度在失控,言语在失控,行为也在失控。
他不想让季沨看见这样的自己的。
陆屿洲将摘下的橘子扔进框里,别过头不去看他,却听到季沨说:“三点了,你还没有做完吗?”
陆屿洲呼吸一滞,听到季沨说:“但是我们要走了。”
“潘导说四点开晚市,我们得提前找好摊位。”
或许是这才是“生活”的本质,两个人的步调不总是一致的,默契也是。
“那你要走吗?”陆屿洲说,“对不起。”
季沨皱起了眉:“为什么对不起?”
“你先去吧。”陆屿洲没有解释,声音低得要命,只是费力地继续将橘子往下扔,“我会尽快忙完去找你们。”
“你自己可以?”
“嗯。”
“真的不要我帮忙。”
“不用,你去找他们吧。”
都是朋友的他们,可以随意开玩笑的他们,看起来好像更快乐的他们。
季沨点头:“那我走了?”
又一个橘子砸下来,陆屿洲的手背被枝条划出一道红痕。
“好。”
有脚步踩在枯叶上的窸窣声,季沨好像是离开了。
手下的树枝发出咔吱的断裂声,掌心被磨得生疼,陆屿洲知道季沨没有必要等着自己。
就像他也知道季沨今天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跟朋友说笑、调侃,谈论往事,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即便……即便五年前那块表真是有个那样的主人,可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可那跟陆屿洲又有什么关系?
跟和季沨上过床的陆屿洲有什么关系,跟给季沨做过饭的陆屿洲有什么关系?跟给季沨买过花的陆屿洲有什么关系?
季沨和陆屿洲又是什么关系?
树枝咔嚓一声折断,陆屿洲深深地闭了下眼睛,却蓦然听到一声熟悉的:“陆屿洲。”
陆屿洲唰地转身,发现季沨并没有离开。
刚刚的枯叶声,是他踏了一步来到他的身边。
只需要一抬头便可以看到陆屿洲眼底刚要弥散的红,季沨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在难过吗?”
“我没……”
“为什么难过?”
弹幕说得对,季沨确实很擅长把控情绪,不过他的最后一击不是刚刚,而是现在——
没有等到陆屿洲否认,季沨就断定了他的心理:“刚刚为什么说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吗?”
季沨步步紧逼:“觉得因为自己耽误了进度,觉得揽下了工作却没有做好,还是——”
还是觉得在不该在意的地方在意,在不该赌气的时候赌气,在不该失控的时候没了理智。以及——
“觉得委屈?”
委屈季沨在第一期的时候不同意他的请求,委屈季沨在第二期的时候若即若离,委屈他明明得到了特权却又被收回,像条被人摆布的小狗。
但是这些陆屿洲怎么会告诉季沨呢?
他抿紧嘴唇不说话,山风吹拂,无声对视。
季沨低头看了眼腕表:“我还有五分钟就要去跟他们汇合。”
“所以你还有五分钟,如果还想要我帮忙——”
“陆屿洲。”季沨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明明站在梯子上的是陆屿洲,可是季沨看起来却是更加强势和发号施令的那一个,手指插进口袋,抬眸道:“自己下来,说清楚。”
第37章
陆屿洲定定地盯着季沨的漂亮面容。
指针一分一秒地拨动,天色湛蓝,有风吹起额前的发。
半晌,陆屿洲终于后退了一步。
季沨朝他伸出了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摊开,是一个迎接的姿势。
陆屿洲却没动,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轻声道:“脏。”
这个字配上他那红色未褪的眼眸,好像是在外闯了祸怯生生不敢靠近主人的小狗。
季沨笑了,和刚才那种总是轻佻的笑不同,这个笑看起来热烈漂亮:“没关系,我又没有洁癖。”
他往前走了一步,手指几乎碰到陆屿洲的指尖,亲昵地触碰仿佛低哄:“过来。”
陆屿洲终于下了台阶。
他的手一碰到季沨,两个人立刻都变得同样的脏污,陆屿洲抽了张湿巾,先替季沨擦了指尖,听到他问:“所以,还有哪里没做完?”
“不用你帮忙。”陆屿洲道。
季沨说的就是他想的那样,是他自己说要把这些做完,既然是他答应的工作,没有必要让季沨跟着自己一起承担。
况且,是他把季沨骗来这个节目,陆屿洲的本意是带着季沨参加恋综,不是让人辛苦干活的。
“车上有茶包,杯子在右手边的储物格里。”
陆屿洲边说边帮季沨擦着手指,他擦得很仔细,连指缝也一并细细清理,或许也是因为被捏住的手很软,手指又过于好看。
“你跟他们一起回去吧。”陆屿洲道,“我这里很快就忙完了,等会儿自己去找你们。”
季沨皱眉看了他一眼。
他很清楚陆屿洲在想什么,正因如此,才觉得自己刚刚的铺垫像是枉费:“你不需要我吗?”
“也是,朋友之间是没必要相互承担的,只有情侣才会,”季沨又带上了那种满不在乎的笑,“但是我们又不是真的情侣,只是节目组需要,对吧?”
没等陆屿洲回答,他就将手抽出后退一步:“陆屿洲,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询问你第三次。”
“不用就算啦,正好,这边太阳还挺大的。”
季沨说:“车子你自己开吧,我坐江沼他们的过去就行,反正都是朋友,也无所谓。”
他眼眸弯弯,好像是真的不在乎,被擦拭干净的手指重新插进口袋:“那我走了。”
枯叶的碎裂声重新响起,脚步却是渐远了。
陆屿洲深吸口气,抬手拉住衬衫的衣袖:“季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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