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倚花楼就不怕遭天谴吗?”
青年身姿瘦削如竹,面上线条冷硬,窗外细雨淅淅沥沥,吹得青年墨发扬起。
但众人看来,却看到青年如玉面上一道横跨半张脸的疤痕,那疤痕透漏凶光,青年目光如炬。
分明是筑基期修为,这顿纯武力碾压也让众多修士吃了一惊。
红衣修士听到那边的嬉笑,目光阴毒地扫过那群修士,心中愈发不快。
最终他面色不甘,额角猛抽,只手摁在腰间,竟然是掏出一个传送符!
“你们几个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雾气忽地迷人眼,茶楼内红会修士竟是凭空消失了。
第38章 超级抠门无名鬼修
“哎,怎么跑了?”
“这修士恐怕要遭殃吧。”
“谁说不是呢?”
那群修士都是些爱凑热闹的,但随着那倚花楼的少宗主遁走之后都三三两两散了。只留下几个碎嘴子,看似担忧实则在看热闹般附和几句。
陈时见多了这样的修士,也没理。
指尖微动,素剑随着青年的动作腾地一声落回身后剑鞘。剑锋寒芒,透着微雨气息扫过那些个修士的面。
那群修士见青年这般不好对付,全统统都化作鸟兽一拥而散。
只余留茶楼内茶桌碎了一地,茶具茶水被青年踩在脚下。
他回头看嗫嚅的少年,见面无表情抽人魂魄的少年面露难色,他问:“这是怎地了?”
青年语气轻缓,只撩开眼睛来看他。
少年看了眼他身上朴素衣袍,又扫过他那看起来一文不值的素剑,就差把唉声叹气写脸上了。
他说:“损坏那么多茶具和桌椅,要赔的……”
陈时:“……”
骨生:“……”
无声半响,陈时抽动了一下额角。
下一秒,又听少年说:“我……我没钱……”
“我没钱赔……”
骨生简直气得要死,刚刚少年打人的时候第一个摔的桌子!他鼓着腮帮子,眼睛尖的很,一眼就看到了少年脖子上挂着的墨翠吊坠!
骨生:“你脖子上的墨翠我认得!很值钱!”
少年却警惕地一把捂住脖子上的墨翠,圆溜溜的眼睛瞪大着:“不能给!”
骨生又气,“那怎么办!我们也没钱!”
骨生人小气足,反驳的声音在整个茶楼来回飘荡,响彻楼顶。
陈时:“……”倒也不必将没钱说的那么大声……
茶馆里一时间静的可怕,那小二望着几人,眼睛在几人身上徘徊几息,又碍于几人的修为不敢上前。
当家老板今天不在,小二却要留下来收拾烂摊子,一脸愁色地望着几人,还是大着胆子上前。
“几位仙君,我们店小,这……这……”
赔是要赔的,但怎么赔?
陈时脸都要黑下来了,他没想到少年一届鬼修竟然那么抠门!
暗自咬了后槽牙,身上的灵石前不久都拿来修炼用了,剩的压根没多少。最终在少年瞪得溜圆的可怜兮兮的目光以及骨生恨得咬牙的目光下掏出仅此剩下的最后一颗中等灵石。
那灵石才掏出来,小二便连忙手疾眼快拿过,只一眼,那小二就溜了下去,边走边说:“谢谢仙君关顾!”
但那架势好似也没多感谢关顾……
骨生:“哥哥!我们也要没灵石了!”
“都怪你!”
少年也觉得不好意思,被骨生说的面色涨红,耳根都红透了:“对不起……”
陈时听得头都大了,不想听两人再东扯西扯地为了他身上剩下的唯一一块仅有的中等灵石吵架。嘴角一抽,道:“不就一块灵石吗?”
“赚回来不就是了。”
只是青年面上淡淡,说出来的话却一字一顿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少年听了耳根都要烧红了。
骨生知道陈时的性子,乖觉地闭了嘴,还是不甘心地瞪了眼少年,忍不住嘟囔:“那我们今晚住哪里?”
骨生脚撵着一地稀碎的茶具碎片,好似在撵着今晚的不归夜似的。
他又想起陈时受不了雨水天,愁的眉目颦蹙,瞪着一只黑漆漆的眼睛发呆。
陈时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本想安慰骨生几句,身后又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要不……你们和我一起回去吧……”
“嗯?你还有地方住?”
骨生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他长得小,一张莹白面庞被陈时养的肉嘟嘟,只是眼下只一只眼睛看着少年,也有几分无辜与懵懂。
少年几乎气的面红耳赤,几乎立刻反驳:“那肯定!”
“我可是南坞无名鬼修……”
只是说后面这句时,声音又弱了下去。
陈时和骨生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道:恐怕就没有混的那么惨的大鬼修吧。应该说,没见过那么抠门的鬼修,身上一颗灵石都掏不出。
他支支吾吾,最终还是气恼道:“反正你们跟着我就是了。总之不会让你们流落街头的。”
骨生呆了一秒,又说:“没想到你那么厉害,竟然还会成语。”
少年被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闷头往前面走。
陈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同骨生说,这话其实不太像夸人,实际上更像在说人没念书一样。但对着骨生亮晶晶的那只眼睛,他又莫名把话咽了下去。
心中几经思索,他觉得骨生应该多读点书,日后再怎么说应该懂礼数一点。
少年一人吭哧吭哧往前走了数百步,见两人还没跟上,又急的回头看两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骨生撞到后腰,两人撞作一团。
少年本想呵斥一下,又对上了骨生亮晶晶的眼睛。
又听骨生说:“哥哥,你好厉害,原来你还会说成语!”
少年:“……”
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他咽下奇怪的想法,又说,“我有名字。”
骨生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到这骄傲地抬下巴,“周辞。”
骨生:“那为什么你叫无名鬼修啊?”
周辞气闷极了,不知道这小东西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几乎极其败坏地说:“以前没名字,现在有了。”
骨生不懂周辞为什么那么生气,脸都红了,于是又软着声音哄周辞:“哥哥,你别生气嘛~”
周辞的气又莫名奇妙消了下去。
此番还在下小雨,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两人站在屋檐下,雨幕渐斜,少年看着骨生软糯的脸几乎挪不开眼。
好半响,他又开口:“竟然你都叫我哥哥了,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你当我弟弟吧。”
骨生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他,“啊?”
下一瞬,骨生几乎是被顷刻间捞起,再回神,已经被少年稳稳当当地拖着抱在了怀里。
陈时才出来看见的就是面前诡异的一幕,连同刚刚两人鸡同鸭讲的对话也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陈时:“……”
周辞见他出来,又回头,此时少年面上绯红还未褪去,圆溜溜的眼睛还残留着兴奋神色。几乎是扭捏了一瞬,他便对着陈时道:“哥哥。”
好,认了弟弟,转头又认哥哥了……
陈时呆愣着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但对着两个还都是半大孩子的希翼目光,最终他叹了口气,倒也没拒绝。
“这雨马上要下的更大了,还不走吗?”
青年又戴上了竹笠,因着身姿瘦削,面上轮廓也明晰的很。
分明自己那般羸弱的样子,但却把怀里的骨生养的好极了。
他的目光不由着流露出几分向往,嗫嚅着嘴唇,又期期艾艾地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陈时。”
……
三人走在雨幕中,靠近屋檐下慢慢走,形成一排。些许雨水被风吹得飘过,些许雨水滚在少年的半边衣袍上,将衣服都打湿了不少。
他看了半响,最终还是无奈呼出一口气。
分明身上没了多少灵石,陈时最终还是进了一家店铺,买了一把纸伞。
那纸伞在雨幕中撑开,像一朵花。
这朵花下,被护着另外两朵花。
陈时头顶竹笠,看着走在自己前头的周辞紧紧抱着骨生,却还空出一只手了打伞,面上认真地护着骨生。
明明就是两个半大的小孩。
他无声地笑了笑,雨幕中,满目星光,只看前路。
身上寒凉好似也少了些许,只慢慢走着,心中好许多。
只是那目光落在前方,呆愣片刻,好半响,又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去。
————
中洲,群儒宗,天峰顶。
风霜簌簌,吹来寒凉,青年只穿薄薄的中衣,身上素白中衣与霜雪混淆一色。
墨发散漫下来,面上苍白若雪。
连唇色也没避免,他踩在霜雪中,睫羽扑簌,凝了半响的冰霜,最终又落下。
天峰顶四季寒凉,永无止境的霜雪天。
却也是问天最佳的地点。
以罪人之姿,问未知命途。
青年以身入阵,以他为中心旋开一阵声势浩大的灵气。
风雪更甚,只瞧见霜雪凝冻,好似将青年化作雪人。
灵力铺天盖地,却在空中旋成暴乱灵力。
青年强撑着身子,一步一步往前而去。
每走一步,他身上便出现一道口子,不过一息,他身上便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鲜血顺着他的伤口淌下,艳红鲜血染红衣袍,白衣红血,触目惊心。
但他却依旧未停下,只眉目凝重虔诚,一步一步,要走向峰顶。
第一问:“我的爱人可还活着?”
风雪凝滞,惊天骇地,一道看不清的天惩落下,在青年的肩膀上,再结一层枷锁。
第二问:“我的爱人在哪里?”
风声渐止,继而风潮涌动,肆虐的风一时之间吹向逆反的方向。
青年只觉得胸口气闷,淤血从脾肺漫上,顺着喉管蔓延在嘴角。
第三问,再无气力,天峰顶上风雪渐停,继而霜雪缓慢,天道先一步停止了天问。
青年只撩开眼睫望着浩大洁白的天幕,好半响,喘出一口气,力道松懈,生生扑在雪地上。
漫天的雪落下,几乎将他掩盖在天峰顶。
有命问,没命走。
但好在霜雪太寒凉,本靠在天峰顶外的少年忽地惊醒,几乎顷刻间,高声急促大喊:“师叔!”
“——快醒来!”
那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传来,青年眼睫微动。
继而那声音又更急促了些许:“陈时他还活着!!”
“师叔!”
“别问了!陈时他活着!”
“咻”地一声,少年面前忽地拍来一柄剑,白面红痕,转瞬就被拍晕。
只青年仓促走出天峰顶,身上血腥气浓重。
第39章 家徒四壁
少年抱着半大的男孩走在山涧中,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袍。乌黑眉眼漏出,暗沉却也映衬着点点星光。
夜色将至,雨水渐渐停了。
青年的竹笠上沾满雨水,身上也没幸免于难。
倒是骨生被护得安安稳稳,在少年温凉的怀中被一颠一颠地弄得睡眼惺忪。
倒还将下巴搁在少年的肩膀上,支起那只眼睛看闷声跟在身后的陈时,好半响,又瓮声瓮气地嘟囔:“还有多久到呀?”
山路崎岖,走的并不平稳,一路走来,路过的丛林将他们的衣服都弄得凌乱不少。
但少年好似习惯了走这样的山路,走得稳稳当当的,面上并无任何倦色。
听到骨生抱怨,还能抽空笑着回他,“就快到了。”
陈时闻言抬头看前方山道,林中葱郁,由远而近传来虫鸟鸣叫的声音,雨水停了许久,他们穿过林子时窸窸窣窣,偶尔还能听到雨露落地的声响。
滴答滴答,一时之间竟也心静不少。
他暗自纳罕这处山林,灵力充裕,少有人烟。
最是静人心。
没成想,竟然是被少年发现,还在这处安了住处。
他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周辞,这么好的地方不好找吧。”
这话虽是疑问,然而语气确实肯定的。
周辞闻言回头,咧开牙齿,白晃晃的牙齿,显得少年孩子气极了:“那肯定。”
“这可是我——”
“辛辛苦苦找了大半年才找到的!”
“南坞阴湿地,灵力充裕,人烟稀少!”
像是在求夸奖般,陈时没忍住轻笑一声,在少年满怀希翼的眼神下揉了揉少年的发顶,“很厉害。”
少年得了夸奖,整个人都洋溢在喜乐当中,若是此刻有尾巴,恐怕尾巴都要摇成幻影了。
到底是不经夸,陈时却看着周辞尖瘦的下巴微微出神的想,恐怕是吃了很多苦吧。
但他却没说,只是看着周辞笑,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
他心想,好好养上一段时间,估计就能和骨生一样了。
走在前方的少年并没有察觉到陈时的心思,只是高高兴兴地在前面带路。
以往他只有阿婆、姐姐,还有个没睡醒的鬼奴。
眼下是几十年来,第一次在同一天有了哥哥和弟弟,他心中几乎雀跃得不行,扬起尖尖的下巴,一门心思想往家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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