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就像旋涡一样袭击了她,令她口干舌燥地期待每一天。
当他说要分手的时候,她竟满脑子都是初遇时他笑容灿烂的样子。
而现在不一样了。
她每次想起来他都感到怒火中烧。越往后,他就对她越差劲。他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了,最后一次见面他仍然迟到了。人永远不会改变,而爱情是遮掩的泡沫。
他对她越来越缺乏耐心,总是凶她、乱发脾气。每次吵架他都选择冷处理,一次又一次地不理她,不沟通,让她顶着巨大的难过和煎熬去等待、去主动、去原谅。后来,他似乎只对那件事儿感兴趣了,只有在床上,他才回变回她熟悉的男孩。
除此之外,他就和她遇到的所有烂男人没有什么区别。
从那以后尤雨就开始不断找人睡觉。
这是她消遣和发泄的方式,也是她渴望再次遇见真爱的努力。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她和向霖相遇。
大块头听得很晕:“那她现在喜欢向霖,不在乎森林了,对吧?”
铁拳纠正:“人家叫‘林森’。”
井舟忽然说:“人有的时候会爱上两个人。”
小耳惊奇地看着他,是吗?他认为心脏只够塞一人。
井舟尴尬道:“我父亲……也有情人。他爱她,也爱我妈妈。这是事实。男人这样,女人也能这样。”
色欲魔鬼耸肩:“可能吧,分开以后,她不管和谁睡觉,想的都是林森。”
尤雨是他的宿主,他极其清楚她的每一个内心活动。
小耳:“想他的好吗?”
色欲魔鬼:“也想他的不好。”
每当有人敲门,尤雨的心情像湖水一样平静。
开门之前,她会在脑海里把林森和她的点点滴滴从头到尾过一遍。就像是教徒们饭前的祷告。
门开了,不是那张脸,是林森之后的无数张模糊的脸。
男人是情急的,他上来就直奔主题,一把抱住了她,手已经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尤雨如愿地燃烧起来。对她来说,没有不该放的地方。
和陌生人睡觉是打开记忆匣子的钥匙。
尤雨因此反复咀嚼着早已尝过的喜怒哀乐。
开头总是难过的。她每次都会先想到失去。
分手的那晚她彻夜难眠,以泪洗面,第二天遇到他说她一夜没睡。他睡眼朦胧,吃惊地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心脏痛。她失魂落魄地回答。原来心是真的会产生生理性的痛的,包括昨晚,以及现在。
紧接着,是愤怒。
他居然甩了我!
他那副瘦弱的身材,平平无奇的脸,不愿意吃苦的窝囊性格,毫无作用的大男子主义。
她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他是真的不配!
想到这里,她恶狠狠地咬住陌生男人的耳朵,听到他喘着粗气,欢快地说:“你真是!真是让我疯了!”
随着身体起起落落,她的情绪也逐渐疲软。
这时候,她会非常想念林森,想念无条件爱着林森的自己。
即使已经很清楚他就是个烂男人,她至今也在等待着他的再次联系。
她曾经低三下气地求他,哭过,闹过,可他只是僵硬地道歉。
不是没想过帅气一点,洒脱一些。她几乎用了所有办法让自己好起来,跟姐妹们骂他,去见新的男人,可惜谁也无法将她从伤心里解救出来。
她每天都期待着他能够主动联系她一次,日日夜夜,幻想着他们复合的方式,这种想象支撑着她活下去。
至少故事在她这里并没有结束,她总觉得就这么结束太突然了,会不会就像话剧里演的那样,她还会再遇到他的,也许过了几年他会找到她,说他后悔了,其实一直放不下她……
不熟悉的男人在她身上啃咬,而尤雨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她被充实着,拥抱着,觉得思念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喜怒哀乐都褪去,只有期待和疑问仍然裹挟着她。
林森会不会联系我?他会不会?
这个问题代替了他,作为他离开后每一天陪伴她的存在。
为什么毫无征兆地提出分手呢?
林森没有给出明确的理由,她追着问,别人都说算了,能给出什么理由?其实就是不爱你了。
这不可能!
她对他真的很好,就像母亲对儿子那样好: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关心他的起居,提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情绪价值。她绝对,绝对比他遇到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对他好!她为他做饭,帮他赚钱,给他提供人生的建议,时时刻刻都把他放在生命最重要的位置。
他以后再也遇不到她这样的人了。她愤恨地想,就他这样的条件!
“尤雨,尤雨……”这个没记住名字的男人在她耳边呼唤。
我现在在被新的男人拥抱呢,被独属,被占有。尤雨觉得很满足,她甚至在一遍又一遍想,林森看到这画面,会怎么想?
会嫉妒吗,会发疯吗?
所以呢,会不会联系她?
也不用说什么,做什么,其实,就来找她一次就好了,就能证明他没有忘记她……她盼望着,就这样一次就好了。让她明白过去那一切至少在他心里曾经泛起波澜。
她不会同意复合的,边想着,边恨恨地咬住男人的脖子。她总是这样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即使他哭着来求她和他复合——他下跪也没用!她才不要,才不要再回到那种低自尊的人生——
可如果再联系,他释怀了呢?
她汗淋淋地,发出哭泣的声音,对这个猜测感到恐惧,随后又将幻想中的自己武装得非常坚强,并且比他还要冷漠:那我也会表达出释然,不,我根本不在乎!
反正这样就好了,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完善幻想中重逢时自己的模样。有的时候,她冷漠地瞪着他,毫不理会他那手足无措的样子;有的时候,她飞快路过,假装并不认识这个讨厌鬼;又有的时候,她会装出他过去那副没事儿人的样子,淡然、释怀地跟他平静交流。
没事的……男人抱着她,那么温柔地安慰。她在这一瞬间产生了被爱的错觉,直到男人漫不经心地提议:“再来一次?”
只是午夜梦回,她也会梦到他毫无所动的样子。
梦境里的重逢是残忍的,他有些尴尬地和她打招呼,奇怪,平时酷酷的遐想竟然全都飞走了。留给她反应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仅仅几秒,他们尴尬的问候就结束了。
然后他就这样离开了。后来也没有再联系过她。
惊醒的她因此没出息地泪流满面。在那样脆弱的时刻,她无助、痛苦地想,这么久没联系,他会不会真的把我忘了?
是不是因为没有联系方式?她不应该搬家的,也不应该断绝和他朋友的联系。可是朋友告诉她,真想找,没有联系方式也会找。男人是简单的生物,没有行动就意味着没有想法。他们不会因为拒绝而受挫,只会越战越勇。
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你会来看我吗……”她已经不知道现实中的自己进行到哪一步了,傻傻地问出这句话。
另一个男人埋在她的身体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许诺:“会。当然。”
这和林森的声音奇妙地重合到一起。
尤雨笑了:“马上就到我生日,我会举办生日会的。”
她仍然在期待。尤其是每年她过生日的时候,如果他想联系的话,一定会挑这个日子,尽管他从来都记不住任何日子,包括他们的纪念日。但他肯定记得住她的生日。
所以她每年都会隆重地举办自己的生日会,把消息散播得到处都是。只为了告诉林森:嘿,来吧,我给你找好台阶了。来找我吧。
沙沙。尤雨一下子弹坐起来,推开男人,大气不敢喘地看向窗户。
是有人敲窗吗?不,不……是风。她失落地想。
“不是野兽,”男人亲吻着她,“你以后要关紧窗户。”
——“真是……这有可能吗?”
大块头说:“她这么久都没忘掉他?”
分开那么久,人的思念竟然可以维持到这个地步……小耳也听呆了。他竟然可以理解尤雨的每一种心情。
井舟说:“可能是不甘心吧,在最爱最投入的时候被甩了。”
铁拳:“可以从林森身上下手,尤雨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尽管离开宿主很久,老魔鬼却说出了明确的日子。
“快了,”铁拳说,“我们可以去找林森,让他来说服尤雨配合我们行动。”
老魔鬼问:“他凭什么听你们的?”
井舟停顿几秒,还是告诉他了:“我和阿肆翻阅了这个人的资料,他每年都会投递骑士团和勇士团的招聘,因为身体太弱被刷掉。我们猜他是个内心向往正义的人。”
老魔鬼没说话。内心想,向往正义的男人要去骗一个爱他的女人。
但老魔鬼什么也不打算说。
他只想安然度过晚年时光,正义与邪恶的,关他屁事。
但小耳却问他:“你是不是也很了解向霖?”
老魔鬼:“?”
小耳:“你当时老劝我不要惹贵族。他还是你宿主的床伴,你肯定知道很多东西。”
正准备把他放下来的三个勇士齐刷刷停止动作,眯着眼看他。
老魔鬼:“……小七,你现在到底是人还是魔鬼?”
第121章 绿蝴蝶杀人事件(三)
勇士们出发去找林森,暂时和小耳分开。
老魔鬼像风沨筝一样被小耳牵在手里,人类看不见他的存在,他因为软绵绵的体力飞在天上,尾巴在小耳手里握着。
小耳在想许识敛什么时候回来。才不到一天没见,他就已经很想他。
老魔鬼:“你这样帮着人类,有什么好处?”
小耳没说话,他又问:“难道你喜欢上那个想和你睡觉的人类小子了?”
小耳大惊:“谁?”
“许……”什么来着?“你那个宿主。”
“他想和我睡觉?”小耳急忙问,“你怎么知道?”
“我是什么魔鬼,”老家伙趾高气昂道,“我能看不出来吗?”
杀意从身后传来。
老魔鬼顿时张开翅膀,拉扯着小耳一起飞起来。
小耳在叫:“别——别动手!”
可一只魔爪已经扼住色欲魔鬼的喉咙。
这是谁……老魔鬼难以置信地咳嗽,这么快的速度,好强的杀意……到底有什么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黑影上的红眼漠然地看着他。
刽子手的眼神。
“他是来帮我们的!”小耳抱住刽子手。
老魔鬼同样不理解这个行为,小耳对于他来说越来越陌生。
许识敛果然无动于衷:“他是魔鬼,我说过吧?魔鬼都不能活着从我面前离开。”
“真是来帮我们的,帮我们解决掉向霖……”小耳飞快解释一通,死死抱着他不松手,对方静了下来。
小耳蹭他几下,心越来越柔软,呢喃:“我好想你,你今天……”
有什么东西被挤爆了。
热血顺着他的手臂滴到小耳的身上。
小耳浑身一僵,内心的汪洋被冲击成一颗又一颗的水珠,化作水汽,挣扎着要从眼里冒出来。
色欲魔鬼的脖子断掉了。
他倒在地上,身体像要萎缩那样扭曲着。
小耳不会说话了。
身旁的黑影慢悠悠蹲到地上,嗤笑:“什么嘛,原来你也会自我痊愈啊。”
老魔鬼干枯的血管正在努力重新连接,但他的脖子被掏空得很彻底,这个尝试显然承受着剧痛。
“真是慢的可以,”他高高在上地怜悯道,“也是,你都老成这样了。”
这无疑是战场,小耳像在尸体旁边罚站的战俘。
他站得很规矩,眼睛黑黑的,映着夜里的湖色。
许识敛打量着他。
在老魔鬼痛苦的喘息声中,许识敛诡异地笑道:“你是要哭吗?”
小耳恍惚着摇头。
魔鬼长长的指甲挑起他额前湿软的头发,露出那双试图闭上的眼睛。
下巴被掐住,他只能睁开双眼。
“这不是要哭吗?”许识敛逼迫道,“为什么哭?同情他,可怜他?觉得我残忍?”
在如此疯狂的逼问下,小耳也来了脾气,不躲也不退,红着眼睛瞪他,就是含着泪,不肯落,也不憋回去。
许识敛盯了会儿,莫名其妙笑了一声,松开手说:“来帮我们……他是你朋友?”
“小耳,你的朋友可真多啊。”他轻飘飘地数落,“虫子不能杀,他也不能杀。这都是你给我定的规矩吗?”
小耳说:“那你杀吧。把我也杀了。”
许识敛登时反问他:“你以为我不会?”
说完,手就不轻不重地按住他的脖子。
花瓣随风落在许识敛的肩膀上。
靠近他,破碎,离开。
小耳凝视着他,猝不及防地亲了上去。
在嘴唇上,用力一撞,像碰杯。
许识敛一怔,他借此挣脱掉,背过身去飞快抹了把脸。
静悄悄的,黑夜里没有声音再传来。
直到气息奄奄的老魔鬼吐气道:“小……小七。”
小耳从情绪里挣扎出来,连忙过去查看:“你快好了吗?”
他心里有很多愧疚。
背后始终有一道视线,他知道是谁,还是忍不住回看,许识敛已经化作人形,抱胸靠在树边,就这么看着他。
107/162 首页 上一页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