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照顾钮康起居饮食的仆人打开门缝,露出狭长灰暗的脸,“请您不要再敲了。”
“你……”钮凝凝情不自禁将手缩回去,捂着胸口说,“你们一个个,也不开灯……这个家都像耗子窝!”
城堡是一个巨大的牢笼,而最美的金丝雀在发疯:“让我见爸爸!别以为我猜不到,你不让我进去,肯定是有巫师在里头,是他们教唆爸爸关闭城堡的,对不对?!”
这下是谁也拦不住了,挡在门口的男仆就像几天没吃饭似的,被钮凝凝一推竟直直地倒在地上。
她尖叫一声,慌忙推开门:“爸爸,爸爸——”
所见的景象令钮凝凝倍感压抑。
父亲跪在床边,床上躺着的另有其人。不,这怎么会是人?这坨柔软的“东西”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在床上躺着。
简直就是一大坨鼻涕虫!钮凝凝叫道:“这是什么?”
“嘘!”父亲在阴影中侧过脸,示意她噤声,“早就听到你冒犯的声音了,没教养的东西,不许对主大不敬!”
钮凝凝震惊道:“爸爸……你对我说什么?”
钮康的脸狠狠一皱,眼睛突然就红起来,他颤颤地扶床而起:“是爸爸不好,爸爸不对。”
他走过来,弯着腰,像哄小女孩一样:“凝凝,没事,没事啊……”
但他喜怒无常,一会儿就变一次脸:“别再求我了!我不会答应让你嫁给他的!”
“嫁给谁?”钮凝凝诧异道。
“哼!你不是总求我给那个穷小子送钱吗?还说非他不嫁!告诉你,谈恋爱可以,但别想动我一分钱!”
“我……我说过这种话?”她不安地摸着脖间的蓝宝石项链,顷刻间头疼欲裂。
钮康突然脸色又一变,颤抖着过来说:“凝凝,你别傻了,他根本不爱你……”
父亲骨瘦如柴,是摇晃的骷髅。钮凝凝尖叫着躲开他的拥抱,一脸惶恐地跑走。
“别追了。”
床上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
贪婪魔鬼一开口,钮康就变成听话的红眼老鼠,“噗通”一声跪在地面,任凭发落。
贪婪咳嗽不已:“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救下来向霖,我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一时半会儿这个伤不会好,只要见阳光就有可能立马暴毙……”
钮康:“主人!别担心,我已经用魔障把城堡封起来了。”
贪婪:“你的仆人已经跑走一大半了吧,运送食物的马车也进不来,他们或许要爆发一场起义。”
钮康:“那……”
贪婪:“没关系,我来吃掉他们。正好我也需要养身体。”
钮康:“好的,主人。但是……凝凝她……”
贪婪瞥他一眼:“她不能吃?”
说着,笑起来:“这里就属她最白白胖胖,娇生惯养的东西味道差不到哪去。”
钮康的身体发出“嗡嗡”的声音。
贪婪魔鬼知道,他的仆又开始“内在混乱”了。于是他说:“算了,不差这一口。你省点力气,真倒下去,谁来照顾我?”
钮康这才停下,泪流满面地磕头感谢。
贪婪问:“你一辈子对我忠心吗?”
“会的,主人。您帮我发家致富,我会做一切让您开心的事情。”
“你当时作为一个穷小子,要不是我带着你去偷东西……”
“主人说过,这不是偷。”钮康毕恭毕敬道,“我们无论拿什么都只拿一半,剩下的丢在街上,谁拿走谁就是小偷。我们不是。”
贪婪哈哈地笑着。
与此同时,心不在焉地想,还是得把钮凝凝杀掉。不然这个仆人永远保留着人类的良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
此时,翁太正握着许识敛的手,连声感叹:“好孩子,终于见面了。这段时间可是委屈你了。”
井舟、铁拳还有大块头一言不发地站在后面。
偶尔,大块头会看一眼小耳。但他也没什么说话的意思,只低头坐在角落。
许识敛……相当自负,太难沟通。这次病好与他们见面,更是跟个容光焕发的假人一样。大块头很想和小耳聊聊,可他不知怎么,竟一直避免与他们交流。
许识敛看上去状态不错,不,应该说是好极了。他面带微笑,给翁太一个拥抱:“没事,我很好。”
就在刚刚,他和热情呼唤他的岛民们见面。
态度亲和,挨个握手。
小耳记得他低下头,谦逊优雅地与每个人交谈。他甚至做出温柔的承诺,势必守护小岛,清除所有的魔鬼。
只是,翁太说:“要成为岛主,还得获得财力的支持。”
铁拳的语气满不在乎:“现在全岛都拥戴他,还需要什么财力支持?”
“岛主说必须满足所有条件,才会给地图。”翁太说,“况且他当上岛主以后,也需要这些商人的人脉。”
井舟这时开口:“小岛最富有的人就是钮康。他和那只魔鬼已经足不出户大半个月,我听说运粮食的马车都不让进,有很多仆人都饿晕了。”
许识敛说:“不是还有个龟庄主吗?”
龟庄主——众人眼睛一亮,那个千年老二。
不出半个小时,他们就来到龟庄主的住处。
要说第一名谢绝见客许久,有江河日下的趋势,最得意的就是第二名。龟庄主翘着肥胖的二郎腿,缩成圆球的模样,雪茄在合不拢的嘴里一跳一跳的:
“我早说,人掉到钱眼儿里,精神迟早出问题。”
勇士团尽量不在眼神里表达出憎恶,在他们看来都是一丘之貉。
许识敛微笑道:“我来找您是想做一笔买卖。我会让钮康失去所有的东西,并且让你继承他们家的财产。条件是——你要支持我成为岛主,以后只听我的话。”
龟庄主一愣,换了个姿势继续跷二郎腿,他不喜欢这个毛头小子身上的刺挠劲儿:“我知道钮家小姐对你很着迷,但这个小姑娘和她爸爸一样,没有用不腻的东西……”
许识敛打断他:“做,还是不做?”
龟庄主激动地一跳腿,可惜没跳起来,卡在柔软深陷的沙发里,硬生生瞪着他:“现在是你求我,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哼,”他猛抽了一口雪茄,“我啊,本来是打算投资木于林的,人家可不像你这么冲……谁想到他居然是……”
砰,砰——
接连几声爆破声,龟庄主捂着头大叫起来,视线里,许识敛纹丝未动,再犹豫着抬起头,只看到他冰冷冷俯视着。
周围的玻璃竟然全都碎了,窗户,酒杯……
“你,你是……”这份恐惧让龟庄主愤怒。
井舟喊道:“许识敛!”
还好——还好翁太没跟来。
小耳终于开了口。他小声道:“别杀他,不要冲动。”
废掉一条胳膊总可以吧?许识敛在一秒内就做了决定,大概是他眼里的杀意太明显,龟庄主突然跪倒在地,磕着头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您想要什么,我都给您,以后也全都听您的……”
许识敛一脚踩在他头上,强迫他伏低身体趴下去。头骨都要裂了!龟庄主青筋暴起的手在抓地,他说不出话了。
许识敛咬破指尖,蓝色的血滴出来,落在另一只手上,化成几颗小小的蓝色宝石。
小耳突然想起了钮凝凝的蓝宝石项链,当时,许识敛也送了她一条。
这宝石有什么用?
临时起意的暴行并没有带给许识敛太多的兴奋。他厌烦地踢龟庄主一脚,把蓝宝石丢过去,示意龟庄主张嘴。
龟庄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照做。
“这就对了。”他笑了笑,终于在别人的泪水里尝到一丝甜头,“不听话就会死,记住了?”
这次,就连大块头都呆呆地看着他。
铁拳对着大块头比了个“嘘”的动作。
龟庄主费力地点点头,逐渐地,他呼吸困难,眼黑和眼白通通化成怪异的蓝色,很快就闭目晕了过去。
谁都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容易就解决——以暴力的方式。
许识敛理所应当地走在最前面,不出几步,又扭过头来,四处寻找。
找的自然是小耳,看到他后,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看。大步走来拉住他的手,一言不发地快速离去。
离开前,小耳回头看了剩下的三人一眼。
他们也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放慢步伐,直到停下。
铁拳调侃他们:“犯得着这种表情吗?我们不是也想过挟持人类?”
大块头像一只委屈的大黄蜂,嗡嗡道:“但我们纠结多久啊……你看他,都不和我们商量一下……”
井舟摇摇头:“我和铁拳想的一样。”
铁拳揽了一下大块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兄弟。只要结果是正义,过程就可以是邪恶的。”
*
许识敛停靠在远方的一棵大树上。
他傲慢地问小耳:“又怎么了?”
小耳说:“你不应该杀龙将军。”
他说完就疲惫地偏开头,不打算迎接对方所剩不多的耐心。
许识敛按住他的肩膀,逼迫他转过身来看自己:“如果我偏要杀呢?”
“那你随便!”小耳说完这话,也生气了,他推了许识敛一把,跳下树。
许识敛在后面喊了几声,小耳都没有理睬。
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心慌。又或许这两种都有,他很不好受。
这下肯定是完了,脖子依然隐隐作痛,他既然都会掐我,说不定还会揍我、打我,囚禁我。许识敛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小耳觉得好累。
许识敛追上来,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态势:你敢这么对我——?
小耳平静且厌倦地看过去,不知他的眼神是否传达了这一情绪,许识敛突地一怔,狰狞的表情也随之瓦解。
“不杀了。”他喃喃道,“那就不杀了。”
小耳以为自己听错了,也可能许识敛在演戏。毕竟很多杀手都是表演型人格。
但许识敛单膝跪下来,小耳的手被他握着,放在脸上,轻轻地蹭,竟然完全是低位者的姿态。
“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可以改……”
小耳:“你先起来!”
许识敛:“我不会杀他,可以吗?可以不离开我吗?”
没有见过……他这个表情。比命运还令人难以理解。
小耳说:“我真是搞不懂你。”
“搞得懂!搞得懂,”许识敛像孩子一样跪在地上抱住他,乞求道,“你哪里不懂,你问我!别像刚刚那样看着我……不杀了还不行吗……”
小耳一阵恍惚。
不懂的地方其实很简单。
明明残暴,却也脆弱。明明不可一世,却又充满悲哀。
以及,明明没办法让你快乐,连我也跟着不快乐起来。但就算是互相伤害,也希望那个人是你……
只有你,只能是你。
第137章 失踪的公主
小岛一年一度的舞会日就快到了,可是城堡依然大门紧闭。
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很心慌。尽管不明白原因是为什么……但没关系,父亲总是举办舞会来逗她开心。
今年的钮凝凝是胆战心惊的公主,别说跳舞,她现在连房门都不敢出。女仆们也被她通通赶出去,用她的话来说,这些女人看上去就像快死了一样!面色灰白得跟什么似的。
贴身女仆有气无力地说:“这个地方吸人气,小姐。”
这倒是真的,她认为父亲被某种邪恶的力量控制住了。城堡里的所有人,包括她,都是那个“鼻涕虫”的人质。
她反复摩挲着脖间的蓝宝石,无助地企盼着王子能来救她。
心有所想,王子竟真的从天而降。
“许识敛!”钮凝凝惊喜道。
许识敛推开窗户,冷淡地扫她一眼,问:“你父亲在哪个房间?”
这鬼城堡阴森无比,哪里都不亮灯,他只能先顺着蓝宝石的感应先找到钮凝凝。
钮凝凝泪光闪烁道:“别管他了!你是来救我的吗,快带我离开这里!”
许识敛侧身与她拉开距离,突然说:“我让你做的事做了吗?”
她一愣:“什么?”
许识敛盯着她的项链,左看右看,说:“噢,做了啊。”
他似笑非笑:“那就是你在他心里没有多重要嘛。”
这话令钮凝凝非常不安。
“爸爸……他,他已经不是他了!”她惊慌失措地形容,“他好像不认识我了,你懂吗?”
“你吵的我头疼。”许识敛皱着眉说,“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还记得吗?我以前说给你准备了礼物,其实不是这条项链……”
她立马激动地提裙跟上:“快带我走!”
许识敛朝后看了眼门的方向,不知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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