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小耳想继续睡。
许识敛说:“先别睡,小呓喝了你的血以后,好像忘掉了很多东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小耳的眼睛睁圆了:“失忆?不会吧。”
我的血还有这种功能。他努力清醒,回忆着,七大魔鬼的血似乎都有一定的功能,比如嫉妒可以通过血液窥探魔鬼的记忆,贪婪是通过血液操控人类……
“说话。”许识敛晃他,“你想到什么了?”
下面,温若桐在喊:“小荷包蛋,你起床了吗?”
许识敛回应母亲:“等会儿就下来。”
小耳说:“可能是附加的功能,到了一定量,她就忘掉一部分回忆了。”
“你的血还能这样?”
“我真不知道。”小耳打着哈欠,“那她好点了吗,牙齿还疼吗?”
“好很多了。”许识敛说,“谢谢。”
“这么管用?”小耳自豪道,“那以后我每天放血给她喝。你把我喂给她也行。”
许识敛盯着他看了会儿,叹着气敲了敲他的脑袋。
反正是不认可。
见他起床,懒惰魔鬼滚过去抓他:“再睡一会儿,你再睡一会儿嘛。”
对于小耳来说,昨夜的事情已经不算事情了。他不知道许识敛走路时脚趾像被钉在地上,四肢戴着铐链,仍然带着死地后生的不实感。
我杀了魔鬼。我差点死在地狱。妹妹的事情依然没有解决。许识敛双眼凝望魔鬼,眼神空空的,明明看着小耳,又不像在看他。
“我去吃饭了。”他丢下这句便离开了。
小耳顶着鸡窝头,呆呆地看着他走。
“小荷包蛋。”母亲仍乐此不疲地开着玩笑,“我没给你做荷包蛋,但是给你准备了黄油面包。”
“妈妈……”许识敛头疼道。
女人笑道:“哈哈,知道了。”
小耳光着脚,从楼梯上冒出半个脑袋,看着。
温若桐问他:“怎么昨天没喝牛奶?你没有睡好吧,小时候你不喝牛奶都睡不着的。”
“但是我长大了。”许识敛疲倦道。
“啊呀!”母亲惊讶道,“肩膀怎么了,什么时候受的伤?”
好像……小耳回忆起来,是自己抓的。在那个旋涡里。本来应该为宿主疗伤,结果他散架成一坨骨头,就没顾得上。
“野猫抓的。”许识敛答。
母亲拿着药,将衣服从他的肩膀褪去。他忽然心灵感应般抬起头,眼睛像烛火一样,看见小耳的时候,温柔地晃动了一下。
先别下来,许识敛无声地说。
苍白的脸,受伤的肩膀,小耳的目光滑到他一张一合的嘴上,火红的舌头,把他这边的空气都吸走了。
“爸爸会回来吗?”许识敛问。
“会。”母亲吹一口气到他的肩膀上,心疼不已地红了眼睛,“哪里的野猫?太过分了……我得收拾它!”
“不用……”
野猫躲在女主人自家的楼梯上,正在心里狠狠计划:我今天一定要亲到她的儿子。
许识敛并不知道野猫嚣张的计划,他又问了一遍:“爸爸会来看我的演讲吗?”
过去是一次都没有赶上过,这次希望也不大吧。
但母亲说:“会,你是他的小荷包蛋。”
“……”
“哈哈,我不说了。你不要有压力,随便说几句就行。结束后记得去找梦呓,你们俩一起去舞会。”
舞会……这个是真的快忘了,许识敛心烦意乱地答应下来,他现在完全没心情去那种地方。
昨天是真的累了。一直到学校的准备室里,许识敛都在闭目养神。
有人来敲门了,是几个学生。他们来对流程,一开口就让场面变得既繁琐又无趣。
他们还带来两个祝福水果篮。有学生说:“木于林送的,说是你的朋友。还有一个是昌沨老师送的。”
小耳接过去,抱着坐在地上,剥开一根香蕉。
有学生要说什么,许识敛摇摇头。随他去了。
白鸽使者候选人的新月演讲要开始了。
岛民们在道路两侧跟着马车走。在最前方的马拉着一座云朵发言台。台阶徐徐升起,通向五彩斑斓的世界。
这一届的学生们会根据班级顺序,陆陆续续从海底学院的准备室出发,乘上最后一辆马车,发表自己的五分钟演讲。
只要前方的马车过了一定范围,相互的声音不受影响就可以正式开始。可以说上了马车,很快就会轮去发言。
除了学生和老师,还有元老院和审评院的人,甚至所有岛民都会参与每个月的演讲。他们需要借此来对未来的岛主留有印象。毕竟最后的、真正的投票权,理所当然地握在大人手里。
桌上摆着几杯水。小耳对着水杯吹气,看着它们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过了一会儿,那些学生准备离去,其中一个女孩子说:“等我叫你,很快的。”
她走到门口,听到小耳说:“姐姐,从这儿到演讲的马车上去,大概要走多久呀?”
“三分钟。”女孩下意识答,疑惑地朝小耳看去。
好看的孩子对她微笑,她也微笑了回去。门轻轻合上,人类友好的交流善始善终。
看样子,就要正式开始了。演讲演讲,演什么,讲什么,小耳一概不知,他举着半杯水,两眼一闭一睁地看来看去,突然就被人提起来。
魔鬼叫了一声,伸手去抓,抓住了许识敛的手腕。
“你在干什么?”
好哑的声音,小耳答:“玩水。”
许识敛把他手里的水拿走了,从刚刚开始,小耳就感受到了来自宿主的紧张。他几乎把所有水都喝完了。
外面传来吟诵的声音。许识敛清了清嗓子,掏出一本书来:“我给你看样东西,等会儿你在这里看看,记不记得跟你提过的禁书?”
小耳指着他叫:“啊。”
许识敛无趣道:“别玩了。”
小耳问他:“好喝吗?”
许识敛:“?”
小耳从兜里掏出来小空瓶,在空中晃晃,嘀咕道:“你把我的药水喝了。”
许识敛面色怪异,他皮肤潮湿,突感冷意。
他粗鲁地将魔鬼手中的小瓶夺来一看,一字字念道:“不能说……”
……话药水。
没有声音。不再有声音。
敲门声传来,那个女孩儿说:“许同学?到你了,出来吧。”
于此同时,其他声音变得异常响亮:“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
外面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自从上次投票日过后,也有不少人是为了许识敛来的。他们都在等待聆听这位已经失声的优秀学生的发言。
小耳咬着大拇指,去看许识敛呆若木鸡的样子。他猜测许识敛现在心中所想:我的人生要完蛋了。
不,还是有救的。
小耳:“你知道怎么样才可以说话吗?”
许识敛怒视他:“?!”
小耳:“让我亲你一口。”
许识敛:“……”
小耳:“嘻嘻嘻。”
第47章 精灵之吻(二)
敲门声在继续,许识敛满脸冷静,示意小耳回话。
我都陷害他了,他还把我当同伴。小耳捧着这份信任,觉得新鲜异常。
于是他大发慈悲,做了两秒钟乖孩子:“马上就来,姐姐。”
不可否认的是,恶作剧会令魔鬼兴奋。尤其宿主还穿着洁白的神职衣袍,身姿挺拔,端庄而整洁……就要亵渎,偏要亵渎,要把神从圣坛推下去,毁到令凡人都怜悯的地步!
幻想中的神正翻来覆去地查看药水瓶子,让小耳连解释都觉得乏味。
“别看了,”魔鬼说,“干嘛那么冰清玉洁?”
他掏出另一瓶,还剩下半管液体:“喏,无色无味。”
许识敛夺过来,这一瓶也一样,只写了名称,‘不能说话’,该死的‘不能说话’。他没能找到其他任何有价值的内容,心烦气闷,慢慢地扭过头去,瞪着小耳。
魔鬼更兴奋,“嘿嘿”两声,开始吸口水。
许识敛:“……”
奇怪,小耳能感受到的愤怒竟然不多。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以及自责。
有一类人是这样的,出事之后,不论被害者的身份多么明确,他们只会对自己更苛刻。
这可真是太好啦,罪魁祸首更加开心。
小耳从椅子上跳下来,好像在说,我这就来帮你。
他来势汹汹,许识敛退后几步,将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又红又白,不愿认输。
但他最终被逼得退靠在墙上,真是无助。
味蕾只钟情于水果的魔鬼们,他们无一可以逃避嗜甜的命运。像是在做积极的心理暗示,小耳这样评价他的脸色:“奶油……”
又指着嘴唇:“草莓。”
这类比喻对于某些人来说,实在是有够下流。许识敛忽然就不肯认命了,怒视他几秒,用力推开小耳,大步离去。
居然活要面子死受罪!小耳意识到玩大了,握住对方的手,被强行拖拽了一段路。他阻止:“等等,别这样,你干嘛去,又说不了话……”
许识敛以一种矛盾的心理停了下来,这种程度的恶作剧,到底算得了什么?小耳又不懂,随他去吧!
这样想着,他冷静了些,虽然在小耳眼里,仍然是一副讨厌的面孔,人好歹是停在原地了。
小耳却有些清醒了。大概因为许识敛的眼神太冷漠:被戏弄的不情愿、屈辱,还有几分责备。好像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拿这种事戏弄他,是一种罪无可赦的行为。
其实从地狱回来之后,小耳就有些隐隐地怕他。现在他就像看地狱里其他魔鬼那样看着自己,除了害怕,魔鬼还产生了其他的情绪。他无法识别,只知道自己想半途而废了。
“不用这么生气吧。”
要怎么做来着?小耳越是紧张,越回忆不起来,脑海里乱极了:地狱的血水河,小岛夜里无垠的草原,餐桌上的马铃薯与卷心菜,还有草丛里拥吻的男女……
是循序渐进的。他想起来了,谁都不是上来就啃。
对,好像手先放在对方腰上。好热,原来隔着衣服能感受到这么灼热的人体温度。小耳仰起头,呼吸打在许识敛的下巴上。作为嗅觉极其灵敏的动物,他认为自己很清楚宿主的味道了,但是直到几乎面贴面,他才发现……
不一样。他埋入许识敛的颈部嗅着,竟然是这样柔软的味道。好像衣服晒干,也好像橘子在阳光下褪去衣服的味道。
小耳过于忘我,直到被许识敛推开,才意识到又闯祸了,只能胆战心惊地掀起眼皮看去——
结果却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没有见过这样的许识敛,脸是红色的云朵,眼睛……就像地狱里那只好骗的,纤尘不染的鹿眼。睫毛如蝴蝶煽动翅膀般,就要飞起来了。
不敢对视的竟然不是魔鬼,他的目光找不到降落的位置。那时候的许识敛,倔强对抗着羞涩,冲动鼓舞着笨拙。可惜小耳都没有读懂。
他试探性地将手覆上去,盖在许识敛的眼睛上。对方没有反抗,他觉得手心痒痒的,是那双慌张的睫毛。再往下,是宿主微微张着的嘴唇,以及滚动的喉结。
几只白鸟自海平线遥遥飞来,学生的目光依傍着它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你的肚子在叫吗?”梦呓对鸟儿不感兴趣,她把偷偷带过来的面包分享给雅春,“吃吧,里面有蓝莓。”
“我不吃。”雅春说她在减肥,最近吃得很少。
尽管饥饿感让她浮躁不已,体内的暴食魔鬼一遍又一遍地烦她:“你怎么又开始了?我饿,我饿。吃一点又不能怎么样。”
但她早已吸收教训:“吃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梦呓于是自己吃了。
雅春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该说灰姑娘与面包吗?穿得那么潦草,还是令人联想到公主。她早该知道,灰姑娘的最低标准始终是美丽。
雅春表面默默无言,内心对魔鬼说:“不是谁都像她那样,吃多少都不胖。她半夜嘴馋的时候一定没有犹豫过吧?”
暴食魔鬼说:“你每天都被她影响,干嘛还和她做朋友?”
雅春没回答,而是叫:“梦呓。”
许梦呓在专注地听马车上的女学生讲话。雅春又叫她几次,她才回过头。
“怎么老穿这件灰色?洗不干净一样。”她说,“你没有漂亮的裙子吗?别告诉我晚上的舞会你也穿这件。”
“那些太容易脏了,穿着还累。”
雅春提议:“等会儿结束了,我们去买条裙子吧。”
“好啊,去看看。”许梦呓踮起脚来,四处眺望,“妈妈说爸爸也来,但是我没看见他。”
“你哥今天肯定好威风。”
“他总能把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
雅春摸摸胳膊:“要是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肯定很紧张,说不定会尿裤子。”
梦呓对她爽朗地笑:“你会表现得更好!”
户外活动常常伴随着青草潮湿的味道。
可惜嫉妒魔鬼不喜欢阳光,他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流着眼泪和鼻涕,听虚伪在他耳边说:“许识敛的社会关系很简单。家里有父母和妹妹。学校里是老师和朋友。他独来独往比较多,朋友可能只有两个,一个是木于林。另一个……大概是井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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