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冷冰冰地说着,作出闻所未闻的表情来。
而韩绛蟾已经被喜悦和快感冲昏了头脑,整个人飘飘欲仙,哪里还顾得上研究柏凝的心情。
他痛痛快快地,将藏了二十五年的秘密,轻而易举说出口。
“所以,她答应帮月息杀人,月息也就同意帮助羽梨,给你下药。”
柏凝勾起嘴角,倒也不算意外。
而韩绛蟾则得意地笑出声:“你看,你在意的人,都在骗你。”
柏凝冷冰冰飘他一眼:“可是花栖枝没有死,羽梨没有帮月息。”
“那是因为月息得罪了羽梨。”韩绛蟾道。
“哦?”
“羽梨要的,是沦为废人的你,而不是一个死人。”
“所以,是月息杀了我。”柏凝冷静地说。
“是、是她,想不到吧?”韩绛蟾笑着,快活不已:“你最爱的女人,将青木龙剑、药送给你,每一样,都是为了置你于死地。”
“羽梨送的药,应该不致命。”柏凝说。
“不致命,那又如何?”韩绛蟾说:“你还在幻想什么?觉得她尊敬你,觉得她有苦衷吗?我告诉你,都是不可能的,她对你虎视眈眈许久,就在鸾鹤谷的下面,她一点一点,用石头刻出了你的模样。”
韩绛蟾声如惊雷,吓到了在旁边记录的小弟子。
他们只觉得一记重锤敲下来,整个人都跟着迷迷瞪瞪。
所以,真正罔顾人伦,抱有不轨之心的人,不是柏凝,而是指控柏凝的羽梨?!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不可置信。
柏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们怎么会知道?”
“因为她本就没有想着要藏着掖着。”韩绛蟾说:“也只有你,每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你以为羽梨为什么爱跟着你,为什么喜欢你抱着她,甚至于晚上都要偷偷摸摸爬上你的床?就是因为,她想要你,因为过于渴望,所以想要将你修为全部废掉,困在自己身边,只能看着自己一个人。”
“被这样的变态缠上,你心中欢喜吗?”
韩绛蟾语调欢快,将柏凝恶心得够呛。
她大概知晓羽梨对自己的心思,只是她没有想到,羽梨居然如此——恶毒、恐怖。
这是爱吗?
不、这不是。
爱是期盼对方能够变得越来越好,能够羽翼渐丰,驰骋天际。
而羽梨盼望着的,是将柏凝毁掉,困在她的身边,失去所有的自由。
羽梨的感情是强迫、是屈从、是来自于心底的邪恶变态欲望,唯独不是爱。
甚至于,不配备称之为爱。
因为,这会让柏凝感觉到恶心。
柏凝冷冷地笑起来:“恶心。”
她简单地,评价了一下韩绛蟾刚刚说的内容。
“恶心。”柏凝又重复了一遍。
她看着韩绛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伪善的月息、卑鄙的你、变态的羽梨,真是令人恶心。”
第87章
“恶心?你觉得我们恶心, 我们还觉得你恶心呢!”韩绛蟾笑起来:“你不过是天赋好了一点、有什么资格为所欲为,让所有人都痛苦?”
柏凝闻言,不住冷笑:“我若是天赋不好, 也不会嫉妒旁人。”
“谁不会这么说话?别人问起我来的时候,我还不是告知他们:柏凝如此厉害, 我衷心地为她感到欢喜, 因为江湖之中又多了一个可以行侠仗义的好人。”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卑鄙。”
“卑鄙又如何, 人非圣贤。”
“君子论迹不论心, 可无论是论迹还是论心, 你都和君子二字无缘。”柏凝再度冷笑:“怪不得前掌门, 伤成那般模样,都要回清源宗去,废除你的掌门之位。”
“你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迷魂咒, 他如此听信于你?”旧事重提, 韩绛蟾面上已经没有半分体面。
而柏凝, 轻笑着说:“不过是将你如何对待韩归眠的, 告诉了他。”
她的视线落在飘过躲在不远处的、战战兢兢的两个小弟子, 慢悠悠道:“顺便让他发散了一下, 嫉妒心如此重的人当掌门, 会不会对门内优秀弟子下手摧折。”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柏凝淡定地泼脏水:“清源宗出色的弟子, 就是苍天大树,而是便是可以摧毁他们的风。”
“柏凝, 我果然还是讨厌你。”韩绛蟾没有否认柏凝的说法, 只是冷笑连连。
那态度,叫柏凝心惊。
不否认?
不就是默认?
她惊疑地看着韩绛蟾, 一双眼睛上下打量、扫描,好一会儿, 才说出心底猜测:“你对谁下过手?”
“他们不是和你很亲近吗?”
“凌木?”柏凝想了想,又从记忆里面,翻出一个面目全非的人来:“还有你的土地:凌昭。”
“看来死过一回,你变聪明了不少。”
“为什么?”柏凝脸色难看。
要知道,凌昭可是自己让韩绛蟾收下的,若是他折在韩绛蟾的手里面,自己怎么说,也有一定的责任。
她看着韩绛蟾,等一个答案。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嫉妒他们太过于出色?”
“随你怎么想。”
“你做了什么?”柏凝问。
“我凭什么告诉你?”
柏凝快速查询记忆,将自己重生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翻阅一遍后,终于找出几件不那么寻常的事情。
“……凌昭毁容,是你安排给羽梨的事情?”
韩绛蟾毫不在意:“他看起来总是那么令人信赖,让人不安极了。”
“是你在不安,你觉得在新一代弟子的眼中,凌昭比你要更正派一点,更能够代表人心——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他影响了你的形象声望,所以你嫉恨他。”
毕竟没记错的话,凌昭和韩绛蟾的纠纷以及到最后分道扬镳,都是因为理念不和。
而凌昭在韩绛蟾面前提出来新的理念,对于韩绛蟾来说,便是第二个柏凝:抢夺本该属于他的注视和凝望。
对于韩绛蟾来说,这是无法忍耐的。
只是柏凝没有想到,此人居然小肚鸡肠到这个地步。
她深深地看着韩绛蟾,连声冷笑:“凌昭非常信任你、尊敬你。”
“那又如何?”
韩绛蟾冷笑:“他信任与尊敬,都无关紧要。可是他还会帮你说话,面对你的时候,也同样的尊敬信任。”
他的视线阴冷,像是藏在潮湿阴暗地的蛇:“他是你给我推荐来的,谁又知道这些年来,他有没有和你私自联系,将我的情况悉数告知。”
这句话,叫柏凝笑出了声。
原来,原来从那时候开始,韩绛蟾就已经嫉妒自己。
柏凝沉声问:“我曾经将凌昭托付给你的时候,总是找不到你的踪迹。你是在故意躲着我,不想收这个徒弟?”
“你托付过来的,谁知道会不会是心境歹毒的小魔头?”
柏凝只觉得荒谬。
自己奔波劳累三个月,带着凌昭吃了许多不必吃的苦。
结果,却是因为韩绛蟾不愿意,而刻意躲着。
“早知如此,我便应该收他当徒弟。而不是让珠玉蒙尘,落到你的手上。”
“难道他不是你徒弟吗?”韩绛蟾冷眼笑着:“这么多年来,他学的一直是剑,不是月华。”
是了,韩绛蟾的武器是月华。
而凌昭所学,全部是剑。
柏凝体内的血凉了片刻后,又开始生气:“所以这些年来,你根本没有教导过凌昭?”
“我是掌门,有很多的事情要忙。”他说。
“虚伪的骗子。”
柏凝已经不想和韩绛蟾多说什么,她冷笑着,看向韩绛蟾:“凌木呢,你又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韩绛蟾说。
“是,你什么都没做。”柏凝冷笑出声:“你只是在最适合修炼的时候,让他去扫长阶。在其他弟子已经能御剑飞行的时候,纵容着他沉迷于各种不靠谱的‘速成计划’,让他蹉跎岁月,进宗门五载,居然只会最基础的技法。”
柏凝鄙夷不已:“你生生拖死了一个天才。”
“如果是天才的话,没有人教,也能无师自通。”韩绛蟾说:“他自己天赋不够,无法进阶能怪谁?”
柏凝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尤其是当她看见,韩绛蟾理所应当的表情后,便知道韩绛蟾并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有对不起人的地方。
他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和这种人争论,已经没有必要。
彻头彻尾的自私鬼、卑鄙无耻的小人!
柏凝手中向前一伸,手腕生出吸力,那被钉在古木上的飞剑,就这么被柏凝吸回手心之中。
“你要做什么?”韩绛蟾看着柏凝拿剑,戒备着后退了两步,防御柏凝突然攻击。
“我说了,我现在不会杀你。”
柏凝凝聚剑意,对着虚空,一剑砍下去。
“我要让你身败名裂,不得好死。”她悬浮在半空之中,身后是由着剑砍出来的巨大口子。
因为天边已经破口,所以幻境开始坍塌,那躲在远处的两个小徒弟,身形也逐渐消散。
他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无法合拢,此时用震惊地视线打量着柏凝和韩绛蟾。
来不及说出一句话,便消失在幻境之中。
也算是保全了一条命。
柏凝见状,终于看向那站在幻境中心的人,冷声笑。
“那时,才是你的死期。”
说罢,不等韩绛蟾解释什么,便挤出虚空之外。
她终于闻到了青草的香味,柏凝缓缓睁开眼,看见在不远处,一道破破烂烂的黑色身影,正探头探脑地,在找些什么。
果然是花栖枝。
柏凝半坐起来,看着花栖枝忙前忙后的模样,有些好笑:“你在干什么?”
忙碌的身影抽空回头,见柏凝醒来后,又淡定转过去,继续忙碌。
没忘了回答柏凝:“找究竟是什么,让我们陷入沉睡。”
柏凝的视线,也就跟着看起来。
她看见,鸣春涧众人都在昏睡之中。
不仅仅是自己和花栖枝,还有其他的动物。
而且根据幻境里面的情况来看,月息和韩绛蟾他们,也已经抵达鸣春涧,于不知名的地方昏睡。
覆盖式攻击所有人吗?
能这么做的人,是……柏凝脑海之中猛得闪过,她看着花栖枝的背影扬声道:“是羽梨做的。”
“羽梨?”花栖枝找寻的动作有片刻犹豫。
“嗯。”
“她为什么这么做?”
柏凝拧眉,认真思索。
羽梨此鸟心思诡谲、行踪不定。
可以确定的是,她是先将韩绛蟾和月息一行人,引到鸣春涧之后,再来找寻自己踪迹和下落。
那她为什么要将月息韩绛蟾引过来?
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片刻之后,柏凝立即反应过来——拖。
月息和韩绛蟾的作用,是为了拖住柏凝她们。
若是柏凝昏迷状态,再经历自己的幻境之后,侥幸离开,紧接着会进入韩绛蟾的幻境,又会在里面纠缠很久。
而在这段时间,羽梨是完全自由,不受限制的状态。
她要在鸣春涧里找点什么……她要掠夺什么!
柏凝瞬间坐直了身子,对着花栖枝道:“中计了!”
“怎么了?”
“金翅六翼鸟!”柏凝的视线湛湛,已经看破所有环节,看穿迷雾:“羽梨是冲着金翅六翼鸟来的!”
花栖枝不明所以,但还是对柏凝道:“现在出发。”
“走!”
柏凝和花栖枝并肩前行,走上熟悉的老路。
只是,此前柏凝找人、找物,都是得益于韩归眠的缺德寻物,她也从来不需要记路,尤其是像金翅六翼鸟栖息的戈壁滩,柏凝只去过一次,哪怕是记路,也不能记得如此快。
当柏凝看着周边全然陌生的景象,心中焦躁更甚。
她飞快往前掠过,而后问花栖枝:“这里我们之前来过吗?”
花栖枝摇摇头。
“没来过?”
“记不得。”
得,花栖枝也不认路。
眼看着时间流逝,自己却折戟于此,对于柏凝来说,难以忍受。
她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树林,沉默着,抽出一根长且直的木棍。
“把这些树劈开就行了吧?”
“树上可能会有鸟。”花栖枝说。
将柏凝最后一个计划,也扼杀在萌芽阶段。
就在柏凝一筹莫展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从柏凝身后传来。
“前辈。”
温润且正派,带着坚定。
柏凝诧异回头,只见得浑身都是伤疤的人,穿着粗布麻衣,腰间别剑,就站在自己的不远处。
而在他身边,还跟了个做村姑打扮、简朴别扭的韩归眠。
柏凝见状,惊讶不已:“凌昭?韩归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凌昭笑起来,虽然面容丑陋,笑起来更加恐怖。
110/123 首页 上一页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