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鸟惊声尖叫,肉眼可见的,杜鹃的羽毛颜色逐渐暗淡,由红转灰。
那些泛着火焰的羽毛,都已经熄灭。
而柏凝,举起手中剑,砍向紫色灵根。
“呕——”
杜鹃鸟猛得,吐出一大口的血。
她咳嗽着、身体颤抖着,几乎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部吐出来。
所有人能够看见,她羽毛不再泛着金光,而覆盖在戈壁滩上面的乌云,也终于散开,泄入一丝光照。
柏凝,也终于走向第四根灵根。
绿色的、稚嫩的,从她身上掠夺而来的灵根。
她举起剑,已经对着灵根。
羽梨感知到了一切。
感知到柏凝的剑即将就要落在她的头顶,让她功亏一篑,所有的算盘都落空。
她痛苦地,对着柏凝哭喊。
“不、师傅……不可以……你如果砍断了它,我会死的!”
柏凝声音依旧冷淡:“死在你手上的灵兽,不知几何,曾经,它们也这么求过你吗?”
“师傅……不要……我与你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是你的徒弟啊……”羽梨的眼睛,终于落下泪来。
不是悔恨,而是恐惧。
恐惧自己落在旁人的手心之上,变成蚂蚁,只能任人揉搓。
她凄惨不已,嘴里还有血不停地渗出:“师傅,别这么对我……我那么爱你……你是我的全部……不要、不要……”
柏凝听了,只觉得荒谬:“我知道你和韩绛蟾他们的算盘。”
她说:“我知道是你给了月息药,让她将我药倒。”
“我也知道,你做这一切,不过是贪图我身上的木之灵力。”
柏凝冷静地近乎无情:“羽梨,贪婪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只是想活着,有什么错?”羽梨的泪大颗大颗地砸下,几乎快要在戈壁滩中汇聚成小溪。
“那被你吃掉的其他灵物,又有什么错?”柏凝问。
“可是师傅,你没有资格审判我……咳咳……我从始至终,都是爱戴你、敬畏你……我没有想害你,只是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是月息、是韩绛蟾,是他们两个擅自决定杀了你……我别无他法,只能接受。”
她一边说、一边咳血:“你可以恨所有人……咳咳……可是,不能是我……不可以是我……”
月息这句话说出口,叫柏凝下手的动作,也跟着顿住。
是了,就算羽梨心思恶心、贪婪卑鄙,可是对自己而言,或许,还没有到无法饶恕的地步。
柏凝想了想,手化作的剑微微往下垂了些。
“是,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审判你。”
柏凝面无表情地说着。
下一瞬剑尖划破最后一根绿色灵根。
“可是,你抢走了我的东西,我现在要要回来。”
柏凝冷静地说着。
她看着绿色灵根破碎,绿色灵力在羽梨的身体里面四溢,而后又悉数回到柏凝身上。
被夺走的能力,又回来了。
柏凝回头,看着羽梨体内的狼藉。
思索一番,手指点在羽梨的心脏位置。
绿光闪光,心脏再度跳动、复原。
“师傅?”
已经濒死的羽梨,就这么被拉了回来。
她迷迷糊糊之间,感受到柏凝从自己体内离开,掰开她后背的伤口,站在羽梨身上,却没有下来。
她说:“我没有资格审判你,可是有人有资格。”
羽梨瞳孔紧缩,“你要将我交给谁?”
“凤凰?金翅六翼鸟?古柏奶奶?又或者是——苍龙?”柏凝随口说着,每说一句话,羽梨的呼吸便弱上一分,等到柏凝将话说完,羽梨终于心死。
“你恨我?”羽梨问。
“我不恨你。”
“你、你恨我。”
“我恨你的话,你已经死在我的剑下。”
听着柏凝冷淡的声音,羽梨双眼放空,紧随而来的,是更深层次的绝望:“你不恨我?”
“不恨。”
羽梨惊声尖叫:“那你为什么要折磨我?坏我好事、废我修为,还要让我被其他畜生折磨?!”
“这是你应该偿还的。”柏凝说。
“偿还?”羽梨笑起来,声音苍凉而绝望:“你恨我吧,你应该恨我。”
“我不恨。”
“为什么?你不爱我便算了,为什么也不愿意恨我?”
羽梨的身影快速缩小,变成虚弱的少女模样,脸颊半边都是血污,身形邋遢,凄惨又可怜。
此时,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去拽柏凝的衣袖。
“师傅,杀了我吧。”
“不,我没有资格审判你。”
“你有。”羽梨笑起来:“天底下,不会有人比你更有资格。”
柏凝垂眸,紧接着,抽出自己的衣袖,又往后退了两步。
羽梨狼狈摔倒在地。
地上的血浆溅在她脸上,有几滴落在她的眼睛里面。
而就在她面前,是密密麻麻的杜鹃鸟尸体。
羽梨猛得,笑出声来。
她不再和柏凝纠缠,也不在意什么“爱与恨”。
她稳住身形,坐在地面上,缓缓笑出声:“早知道你此后,会这么对我们。当初,就不该因为害怕被古柏那老太婆察觉,瞻前顾后,只是将你扔出鸣春涧,而是应该直接吃掉,炼化你的能力与修为。”
柏凝闻言,表情猛得冻结。
“当初将我扔出鸣春涧的鸟,是你?”
“是我。”羽梨笑起来。
她坐在血污里面,笑眯眯地望着柏凝:“怎么样,救了自己仇人的感觉如何?”
“可你不是从蛋里面孵化出来的吗?”柏凝表情难看。
“凤凰一族的涅槃之火,我早就掌握了。”羽梨毫不在意地冷笑:“若不是你当初横生枝节,非要将我从金翅六翼鸟的鸟巢里面带走,我怎么会离开鸣春涧,难以回来?”
她眼里所有情绪消散,只剩下讥讽。
“不过好在,我发现了比金翅六翼鸟更有用的东西。”
说罢,她的视线落在柏凝的身上。
像是打量商品一样,打量着柏凝:“金翅六翼鸟的蛋,我早就吃过。只是那蛋太弱了,能力不足,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冒险回来,吃掉那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鸟。”
羽梨望着柏凝,居然笑出声来:“你说,你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坏了我的好事?”
柏凝眼前一阵恍惚。
原来是如此。
原来自己还将羽梨,想得过于单纯了一点。
她才是整个鸣春涧里面,最后一只杜鹃鸟。
若不是自己误打误撞,将其带离,只怕现在她已经成了真正的万兽之王。
是命运吗?
柏凝的视线,落在羽梨身上,许久之后,才缓缓道:“你愿意留在我身边,还拜我为师,也不过是看出我是古柏奶奶的延续,所以想要夺取我的能力。”
“自然。”
羽梨毫不避讳:“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每日偷偷溜出去,就是熟悉古柏那套术法进行修炼,所以修为一日千里。”
想到这里,她又笑起来,带着明晃晃的恶意:“你还不知道吧,月息也好奇你每天偷偷溜出去干什么。我就告诉她,你和花栖枝有一腿,一直以来,你都故意让花栖枝追着月息但是不杀月息,就是为了让月息雌伏于你。”
“听见这些,你高不高兴?”
她故意激怒柏凝。
谁知柏凝依旧面无表情:“你不要试图激怒我,骗得我将你斩于剑下。”
柏凝冷静地说:“你或许亏欠了我,但你亏欠的人,远远不止是我。”
“你逃不开惩罚,必须要迎接那些鸟的怒火。”
看着柏凝一字一句的,宣告自己的结局。
羽梨缓缓地,笑出声来。
“谁也惩罚不了我。”
她裂开嘴,露出自己满是血沫的牙齿。
“你难道不好奇,韩绛蟾和月息,现在在哪儿吗?”
柏凝闻言,眉头猛得抽动,“你想说什么?”
羽梨笑着:“我曾经和韩绛蟾约定好,到时候,会在此处碰头。若是稍有不利因素,他们可以去其他地方躲避——也或许是,给你们添点麻烦。”
柏凝视线沉沉,望着羽梨。
而羽梨则笑起来,心情颇好:“你好不好奇,究竟是什么麻烦?”
柏凝还未曾细想,蓦然窜出的火焰,便先一步,告诉柏凝真相。
有人纵火!!
只见得柏凝回头,鸣春涧不远处已经是大火熊熊燃烧,不可阻挡。
不好。
林子里面,还有许多灵物。
旁的不提,那些还未孵化的小鸟,还在自己的鸟巢之中。
柏凝呼吸骤然一停,看向倒在远处的韩归眠。
“放水!!”
话说出口,却见得韩归眠倒地不起,似乎浑身痛极。
柏凝见状,值得快步飞到韩归眠身边,蹲下身,指尖闪过绿色灵力,只见得绿光围绕着韩归眠的身体,治疗那些体内的伤。
使她不再疼痛,瞬间康复。
韩归眠来不及为自己身体复原而欢喜,而是照着柏凝的意思,御剑飞至火焰正上方。
打开葫芦塞,放水。
第90章
汹涌的江水从葫芦口里面喷涌而出, 很快浇灭了才燃起来的烈焰。
也浇出始作俑者来。
“韩归眠,你要站在魔头那一边吗?!”
韩绛蟾的身上带着火气,虽然身处于枯焦林木之中, 可依旧风度翩翩、不减其光芒。
拿着葫芦的韩归眠,见状, 却略微意外:“哥, 你为什么放火烧林?”
“这与你无关。”韩绛蟾冷声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不是让你待在鸿晴阁吗?”
“凭什么要听你的。”
柏凝冷笑着, 打断了兄妹二人的叙旧。
韩归眠回头望着柏凝, 又看了好一会儿韩绛蟾, 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这么悄然落地,退至二线。
现在, 不是她应该参与的局面。
韩归眠站在满是血污的枯焦大地上, 如此想着。
柏凝站在高处, 和韩绛蟾对峙。
韩绛蟾和柏凝早已经是撕破脸的局面, 现如今放火被抓, 说话更是不客气。
“放火, 不过是为了诛杀魔头, 采取的一点必要手段罢了。”
“诛杀魔头?”柏凝连声冷笑:“韩绛蟾, 你无耻无能至极。”
她随手从金翅六翼鸟的巢穴里面,抽出一根树枝, 而后快速飞身上前, 树枝尖直指着韩绛蟾。
“来,我给你个机会。”
他看着韩绛蟾, “你的阴谋诡计已经用过,现在, 可以和我堂堂正正地比一场。”
韩绛蟾表情难看。
偏偏他现在又站得高,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这种情况下,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韩绛蟾深深望了一眼柏凝:“好,我们俩,既决胜负,也分生死。”
站在枯焦大地之上的韩归眠听了这话后,浑身一颤。
用迷惘的眼睛看着韩绛蟾,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低下头去,等着局面发展。
柏凝很快就同意:“好。”
她眼中的不屑几乎化为实态,冷酷道:“出招吧。”
韩绛蟾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召唤出满是伤痕的月华。
攻击朝着柏凝而来。
只是柏凝现在,已经懒得再见招拆招。
她轻易躲过韩绛蟾的攻击,身形如鬼魅一般,快速闪至韩绛蟾的身前,将木棍斜在韩绛蟾的脖颈上,语气冷淡:“你输了。”
一招。
只是一招!
正道魁首韩绛蟾,如此轻易地输给了柏凝!
柏凝甚至连剑气都未曾凝聚,剑招都不曾出手,她轻而易举地攻破了韩绛蟾的防线,将剑——哦不,将木棍架在韩绛蟾的脖子上!
多么恐怖。
比起二十五年前,她修为越发精进,能力也更强!
所有人视线发颤,看着天空中的柏凝和韩绛蟾。
而韩绛蟾被剑架住脖子也不急,而是嘴唇蠕动,不多时,从柏凝的怀里,突然飞出一根金色的绳索。
它缠绕着,将柏凝困住,双手、双腿束缚着,木棍也被迫收回,紧贴在柏凝的大腿上。
柏凝被反过来控制了!
而漫天的月华,再度逼近柏凝。
“你总是要死在我手下的。”
“就凭你?”
柏凝冷笑。
“就凭我。”韩绛蟾看柏凝被五花大绑,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淡定。
“你自负愚蠢,又怎么能想到,我能反将你一军呢?”
柏凝瞥向他,从容淡定,也不急着解开自己身上的捆金绳,而是疑窦发问:“放火烧林,这就是你的反将一军?”
他冷笑起来:“真是无用。”
韩绛蟾面上闪过恼怒之色,不过片刻,又笑起来:“可你还不是被我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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