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栖枝能够救她一命,她也能够做到相对应的事情。
而当她真正遇见这种情况时,她其实脑子里面什么念头都没有,都顾不上看,这个“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大美人,现在什么模样神情。
她一手按在花栖枝的肩膀上,就这么站在床边,慌慌张张地便吻过去。
花栖枝的唇温度很高,不知道是因为凤凰蛋、还是因为之前的火炎龙晶。
她身形僵硬,站在床边。
整个人几乎覆盖住花栖枝,头发垂下,将花栖枝身影笼罩其中。
花栖枝半坐在床上,此时脑袋被迫抬起,雪白的发丝柔顺下垂,落在白云捏成的床上。
她的身体颤抖着,温度急剧升高。
体内传来的痛苦,使她的眼角沁出泪珠,沿着面颊滑落。
而她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抬起来,轻轻抓住柏凝的袖侧,指尖触碰着柏凝手腕。
微微一点光芒,从指尖之中诞生。
柏凝的意识逐渐散去,进入更深层次的幻境之中。
而她的身形还伫立在床边,与床上女子拥吻。
黑白发丝低垂,最后汇聚于床上,蜿蜒相融。
同心同感,命运相关。
好似一体。
第75章
柏凝的意识逐渐下沉, 周边的一切都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在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柏凝终于因为一阵清脆笑声,睁开眼睛。
“爹爹, 这是你给我买的兔子吗?”
在柏凝面前,一张放大的娃娃脸, 凑得极近。
眼前的小姑娘, 看起来, 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圆溜溜的眼睛, 红扑扑的肉脸蛋, 黑白分明的眸子, 大而皎洁的眼神光里面,倒影出柏凝现在的模样——一只灰不拉几的兔子。
此时,一双肉肉的小手将自己抱起。
柏凝感觉到空气都变得甜滋滋的, 好似糕点的香味。
小娃娃奶声奶气地朝着男人道谢:“谢谢父亲, 我很喜欢~”
她的声音甜蜜, 里面几乎浸了蜜糖。
“幺幺儿喜欢就好。”
男人的声音也满是温柔。
柏凝抬起头, 打算去看, 却发现男人的脸模糊不清, 根本看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模样。
幻境吗?
还是回忆?
柏凝安静地被小娃娃抱在怀里面, 感受一双肉肉的小手将自己紧抱, 不多时,一根大白菜叶子, 伸到自己嘴边来。
“小兔兔, 吃不吃菜叶子呀~”
声音天真无邪,还带着几分期盼。
柏凝在小娃娃的怀里挣扎一番, 对方变得手忙脚乱起来,似乎怕自己挣脱, 手臂牢牢卡着自己,声音慌乱:“哎呀,你不要乱动,要是摔下去会痛痛的。”
小娃娃像是个小大人一样,严肃地教育柏凝。
“幺幺儿,吃饭啦。”
温柔的女声,从房间里面飘出来。
刚刚还在教训柏凝的小娃娃,闻言欢呼一声,抱着柏凝,小跑起来。
“今天是不是吃粽子呀~”
她抱着柏凝,坐在餐桌旁边。
柏凝注意到,她坐得凳子是特制的,凳腿要比其他人的更高。
而在凳子下面,还额外摆放了软垫,软垫垂下流苏,精细地在每一个角落,保护这小娃娃。
“是啊,幺幺儿记忆真好,知道今天是端午节。”
温柔的女子模样依旧模糊不清。
她轻笑着,捏了捏小娃娃的鼻尖,“你猜猜,今天煮了什么味道的粽子?”
“蜜枣!!”
小娃娃兴奋地双眼冒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几乎就要盯着桌面上还在冒热气的粽子,迫不及待:“我最最最最最——喜欢吃蜜枣啦!”
“小馋猫。”
男人也走进屋子里面来。
他坐在女人的身边,笑着从粽子堆里面挑出一个形状不一样的粽子,仔细剥出来,又放在唇边吹了好几口气。
等到粽子不那么烫了以后,这才伸出手,将粽子递给小娃娃。
小娃娃正要去接。
谁知男人递粽子的手,又收了回去。
小娃娃不解:“爹爹,你干嘛呀?”
男人却看向柏凝……哦不,兔子。他语气之中,似乎有些无奈:“幺幺儿,吃饭的话,就把兔兔放在一边好不好?”
“不好不好!”
小娃娃将兔子抱得更紧,脑袋几乎摇成拨浪鼓。
“这是爹爹送我的礼物,我要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吃饭也带?”女子笑起来,问。
“嗯嗯!”
“睡觉呢?”男子问。
“也要带!”
“罢了,得了新东西,她总是这么稀奇,不管她。”女子笑起来,轻声劝说男子,并从男子的手里面,夺过已经包好的粽子,交予小娃娃。
“哇!是蜜枣馅的!”
小娃娃欢喜地抱着粽子啃,空气之中,满是粽叶和蜜枣的清香。
谁知在这时候,柏凝听见,远处传来惊慌的叫声,而后是刀光、火光齐聚。
小娃娃不再捧着手里粽子,而是惴惴不安看向自己的爹娘。
她爹娘早已站起来,只听得男子语气严肃。
“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你将幺幺儿护好。”
“好。”
女子声音干涩,担忧不已:“你小心些。”
“嗯。”
男人安抚好自己的妻女,走出院外,再也没有回来。
桌上的粽子已经冷掉,屋子里面的人,也没有吃饭的念头。
小娃娃抱着兔子,窝在女子怀里,小声地问。
“娘亲,爹爹怎么还没回来?”
“估计是外面有点事,爹爹还在忙。”
女子的语气听起来已经十分勉强,但现在,她不得不振作起来,安慰自己的女儿。
小娃娃垂下脑袋,看着眼前的兔子,“哦。”
她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可眼泪,却缓缓凝聚,滴落在兔子头顶上。
她知道,她的爹爹,可能回不来了。
但是她不能哭,娘亲会伤心的。
小娃娃悄悄地动了动,将脑袋埋得更低,就怕被女子注意到自己的异常。
屋内两人在焦急等待,却等得刀声越来越近,前院火光冲天。
“夫人,快跑!是椒华小榭的人,他们带了许多的修士,将老爷给杀死了!”
紧闭的门被推开,一个浑身是血,只剩一条胳膊的老妇人,倚靠在门边,气若游丝地说着:“快带小姐离开,他们是冲天枢炼傀术来的!”
女子身形一晃。
来不及悲伤,她立即将小娃娃抱起来,都不需要思考,便打开地窖,将小娃娃往里面放。
想了想,又将桌子上面已经冷掉的食物,一起放入地窖之中。
“幺幺儿乖,不要说话,乖乖待几天,娘亲就接你出来好不好?”她还是那么温柔。
即使声音已经颤抖。
这个女子,不过是未修炼的凡人而已。
现在,却义无反顾地,挡在了自己女儿面前。
而小娃娃、不——而花栖枝,伸出手,抓住女子的衣袖。
“娘,你不和我一起吗?”
“不,娘知道一些关卡,现在要去启动它。只要启动了,它就能够护住我们山庄里面的人,幺幺儿和娘一起,娘还要分心照顾你,你先呆在这里,好吗?”
“好。”
小花栖枝松开了手。
她顺从地看着地窖的门被关上,抱着兔子和一篮子的粽子,缓缓往地窖深处走。
顺着楼梯而下,也不知道下了多少层。
终于再无楼梯。
小小的花栖枝,将兔子和粽子一起放在地上。
随后,慢慢靠着墙坐了下来。
她抬起头,望向眼前一片黑暗,许久之后,无声地哭泣。
这里安静极了。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惨叫哀嚎,似乎一切都如此宁静。
可是花栖枝知道,在半月山庄里面,其他人正在遭受屠戮,她的爹爹、她的娘亲。
她只能躲起来,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因为这会引来其他人。
花栖枝压抑地哭着,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里面,度过了她最为难忘的端午节。
端午节虽然过了,可花栖枝并没有离开。
她依旧在地窖里面,饿极的时候,才会吃一个粽子。
柏凝看见,花栖枝这些日子以来,只吃了三个粽子,形状各异。
但每一个粽子,都是蜜枣馅。
还剩了十来个粽子,也不知道花栖枝,要如何才能撑得过去。
柏凝出神地想着,却闻到一股已经略微变质的酸臭味,弥漫开来。
花栖枝将蜜枣,放在柏凝面前。
她的眼睛已经肿得好似核桃,眼底的泪水似乎不会流尽。
此时,她勉强睁开眼,将蜜枣挖出来,轻声问柏凝:“你是不是也饿了,快吃吧。”
蜜枣在闷热的地窖里面放了许久,早已变质。
而眼前的小姑娘,似乎闻不出来。
虚弱的,还愿意自己唯一的食物,和兔子分享。
柏凝眼眶一酸。
她怎么也没想到,花栖枝的经历,居然如此惨痛。
她过去曾说,修真界这种惨案多得是。
可是当她真正亲眼看见,还是会觉得,惨绝人寰。
她难受不已。
心口传来钝钝的疼痛。
也不知道是花栖枝在疼,还是自己在疼。
柏凝张开兔嘴,将蜜枣吃进肚子里面——酸涩、变味,蜜枣早已变质,没有当初的甜蜜。
而眼前的花栖枝,也不是之前那被父母宠爱着的小姑娘。
她在柏凝吃进蜜枣后,笑起来。
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伸出脏兮兮的手,抚摸柏凝的皮毛,轻声说:“你是爹爹留给我的,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难怪,愿意将自己最喜欢的蜜枣让出来。
柏凝心里难受得很,尤其是当她看见,花栖枝明显瘦削、凹陷的脸颊后,更是感觉道,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如此不公平。
尤其是对弱者。
月息尚且有柏凝去救,可花栖枝呢?
柏凝看着虚弱的小姑娘,许久之后,从头顶的正上方,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
有人发现了这个地窖!
花栖枝在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并没有欢喜。
反倒警惕地抱着柏凝,往黑暗里面缩过去。
无论来人是谁,现在都不是出去的好时机。
她在黑暗之中戒备着,而打开地窖之人,已经点起火把,朝着地窖里面张望。
“你说,着半月山庄都被咱们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见天枢炼傀术。”陌生的声音在地窖里面回荡,散漫又无礼:“会不会他们根本没找到天枢炼傀术,故意吹牛,不想受椒华小榭的护佑啊?”
“少抱怨,这不是还有个地窖吗?”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紧接着想起。
“黑黢黢的。”
“不过地窖都是用来存放粮食的,谁会把宝物放在这里?”
“月大人说了,宁愿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而且这半月山庄,不是还有个小姐每找到么?指不定那天枢炼傀术,就在她的身上。”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们的鞋子踩在楼梯上,脚步声从花栖枝的头顶传来。
给人一种她已经是瓮中捉鳖,无处可逃的绝望感。
花栖枝却没有惊慌,而是伸出手,摸在自己脖颈上的同命锁上。
她缓缓摩挲着,摸到了同命锁上面,镌刻着的花纹。花纹之中,藏了许许多多的小字。曾经,她的爹爹和娘亲,总是喜欢抱着她,教她学习上面的技巧。
许久之后,大颗大颗地眼泪,又砸在柏凝身上。
柏凝的皮毛已经被浸湿,而脚步声,几乎就在它们的头顶。
要把人引开。
哪怕柏凝知晓,这只是个幻境,一切早已经发生。
真实情况下的花栖枝,不知道究竟遭遇了什么。
但是现在,柏凝想,它要把人引开。
于是她挣脱开花栖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步跃上阶梯,在昏暗地窖里面,留下一抹灰影,便消失无踪。
“有人过去了!”
“快追!”
那两人跟着柏凝跑出地窖。
柏凝到底是兔子,动作灵巧,轻而易举地离开,跳出房间之外。
尸山血海。
柏凝的脚上的兔毛,已经被血打湿。
在不远处,男男女女的尸体,就这么随意堆放。
偶尔经过的人,如果脾气好,会因为他们挡了自己的路,一脚将尸体踢开。
而若是脾气不好,那便抽出刀尖来,将早已断绝气息之人,宰成肉泥。
骨肉飞溅,俨然一片人间炼狱。
哪怕是柏凝,在看见这种场景之后,也罕见地,理解了花栖枝为何要将月息灭门——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若不是他们先犯孽债,积累因果,又怎么会有如今这田地呢?
柏凝沉默地往前跑,没忘了自己还要引开其余人对地窖的注意力。
它躲进碎石之中,看着追出来的两人,气喘吁吁,就在自己不远处交谈。
"完了,让那小丫头片子跑走了。"
“估计她身上真有密宝,居然能跑这么快。”
“那怎么交代啊?要是月大人知道我们将人放跑,肯定会杀了我们的。”
“笨死了,你就说搜寻了好几遍,地窖里没看见人呗。这种情况下你实话实说,我看你是嫌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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