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擦吗?擦完了你可以走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仿佛贺临亓也如同那手帕一般。
雪时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反应,反而看见贺临亓那双眼眸里面有着他看不懂的东西流动。
随后贺临亓再次俯身,而这次完全没有给雪时后退的机会。
粗粝的指腹带着几分燥热擦过雪时的嘴角,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雪时。
两人靠得极近,贺临亓能闻到雪时身上淡淡的香味和瞧见雪时轻轻颤动的睫毛。
“雪时,我承认你很有手段。”
雪时皱眉几乎是不耐地抬眼看向贺临亓:“不要靠近我。”
可惜贺临亓并没有听雪时的话,他只是桎梏住雪时,随后慢慢俯身,呼吸喷洒到雪时雪白的脖颈。
就在雪时终于忍耐不住想要推开贺临亓时,病房的门却突然被推开。
贺临亓的动作一顿。
孟亭安推开门就看见雪时几乎是孱弱地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贺临亓握住他的肩头,几乎就是待宰的羔羊。
“贺总。”孟亭安开口,随后不紧不慢地关上房门来到雪时旁边。
“雪时学弟怎么会和贺总待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雪时的错觉,他觉得学弟二字似乎被孟亭安刻意加重了。
雪时也顺势从贺临亓的怀里出来,扭头看向孟亭安。
很轻易就对上了视线,雪时眨眨眼。孟亭安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似乎真的只是碰巧撞上视线一般。
贺临亓自然察觉到这微妙的氛围,随后轻轻嗤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看向孟亭安。
“亭安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来呢?”
贺临亓自然不相信孟亭安会来管这么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学弟,他和他一样心怀不轨。只是貌似雪时更信任他罢了。
孟亭安笑了笑,说:“贺叔叔,我来这里自然是来帮学弟的。雪时生病告诉我了,刚好那么巧而已,孟家名下某家医院刚好有这方面的专家而已。”
说完,孟亭安顿了顿,那双丹凤眼看向雪时,“只是不知道贺叔叔什么时候还喜欢当医生了?照顾人这么细致吗?”
贺临亓面不改色,只是再次看向雪时,却发现雪时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孟亭安身上。他睨了孟亭安一眼,随后哼笑不说话。
雪时不值得他和孟家翻脸。
临走时贺临亓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着装,看着正乖巧握住水杯喝水的雪时,突然开口:“孟亭安可不是什么好人。”
雪时听到这句话后,眼皮都没有抬,只是垂眸看着自己握在手里的水杯,随后轻轻吹了一口气。
等到贺临亓走了之后,去办理转院手续的孟亭安终于回到了病房。
孟亭安比起贺临亓确实年轻。推开门的孟亭安拿着病历单瞥向正在喝着水的雪时。
“贺临亓最近都不会找你了。今天挽上你就可以转到另一家医院,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说完这些,孟亭安对上雪时安静听他说话的视线。
雪时认真听人说话时总是很安静专心,眼睛望向说话的人,微微抬眸,仰起头时露出原本被掩盖的脖颈,像是脆弱的青竹。
孟亭安原本不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雪时一言不发的样子,他难得烦躁起来。
“你知道这病意味着什么吗?”
雪时有些诧异地看向孟亭安,似乎并不明白孟亭安为什么会生气。
“我当然知道,”雪时一顿,似乎想到了为什么孟亭安生气,“这个病我能接受的,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我活不久。”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对上,孟亭安才发现,雪时的眼神带出的情绪不仅是安静还有冷静。
“你想活久一点吗?”半晌,孟亭安才问出这个问题。
雪时的视线又飘忽到其他地方去了,不过答案却很快给出:“当然想。”
只是上辈子因为这个病死了,这辈子这个病又提前,莫名让雪时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会和上辈子一样。
虽说不甘心,但雪时确实坦然面对死亡。
孟亭安猛地俯身来到雪时的面前,随后微微低头。
雪时一愣不明白孟亭安为什么会这样做,比起之前贺临亓那近乎混乱的呼吸,孟亭安的呼吸频率极其稳定。
可是让雪时身子一僵的动作却是孟亭安做出来的。
一个温热的,柔软的东西贴在了雪时的脖颈侧。空气中似乎蔓延出来了一丝不一样的氛围。
就在雪时即将躲开的时候,孟亭安却是揽住了雪时的肩膀,脖颈侧传来刺痛。
宽大的手掌几乎是虚虚一握就能握住全部,孟亭安感受到手下的温热,感受到这个人还是活生生的人后终于松开了嘴。
“你到底想干嘛?”雪时的语气冷了下来。
听到这句话的孟亭安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松开手,看着带着怒气的雪时,说:“你觉得恶心吗?”
“恶心,讨厌。”雪时回答得干脆利落。
孟亭安却是低头哼笑,轻声说:“我不恶心,不讨厌。”
“我喜欢你,想要追求你。请问这个吻能当作你的治病费用吗?”
雪时的眼睫颤了颤,没有继续说什么。
他早就知道孟亭安喜欢自己了。这种眼神他在许多人望向他的眼神中见到过。
刚刚雪时说谎了,他没有感觉到恶心,他只是有些诧异孟亭安竟然这么大胆。
雪时心念一动,问:“万一明天我就死了呢?”
“死亡不容易的,”孟亭安伸出手,轻轻擦了擦雪时的眼角,“起码在那家医院不容易,而且你是早期。”
雪时却是轻笑,看着眼前这位从未受过任何打击的孟公子,他忽然伸手拽住孟亭安的手腕。
两人一瞬间靠得很近,鼻尖几乎碰着鼻尖,孟亭安能看到雪时的眼睛倒映着自己。
雪时轻声开口:“死亡是最容易的事情,你甚至不需要做多少准备。无论谁都一样。”
“我知道这个病,可你不知道的是,这个病在早期的致死率就很高。”
孟亭安一愣,呼吸忽然有些混乱,可转眼间他又恢复沉静,他捏了捏雪时的脸,说:“你要转去的那家医院的一位医生专门研究这方面的疾病,最近他有些成果。”
之后雪时便被孟亭安安排的人送到了原本要去的医院。
孟亭安没有骗雪时,那位医生确实上辈子对着个病做出最大贡献的人。
当雪时躺在病床上回忆今天的经历,忽然觉得自己挺坏的。
他很害怕死亡,可为了钓着孟亭安,雪时只能说谎,而孟亭安似乎真的认为自己真的不怕死亡。
第37章 洛神
雪时生病的消息在第二天就被许多人知道了。
接到温院长打来的电话后,雪时捋捋思路接通了电话。
温院长先是关心了雪时的身体,随后顿了几秒,语气艰涩地问:“雪时,你知道了你不是李家的孩子?”
雪时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随后开口:“知道了,温妈妈。”
温院长的表情却一瞬间的不自然,她马上扯到别的话题上,想要说些别的。
可雪时却不愿意这样糊涂的被瞒下去了,他的指尖奋力地握住手机,随后轻声说:“温妈妈,其实我还知道顾望京是李家的孩子。”
电话对面一瞬间没了声息,温院长几乎不能出声。
“温妈妈,你愿意告诉我真相吗?你不可能不知道顾望京才是李家的孩子。”
雪时语气淡淡,似乎不过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可温院长却脸色发白,颓然地看着面前的墙壁。
半晌,温院长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雪时,我对不起你。”
徘徊在两辈子的关于雪时身世的秘密终于被解开。
雪时的母亲是温院长的姐姐,只是她们两人的关系并不好。姐姐年到三十才遇到自己爱人,只是没想到生孩子难产,丈夫反而开始厌弃这个孩子。
他想着把孩子送到孤儿院,没想到竟然恰好送到了温院长所在的孤儿院。
在那个雪夜一起来的还有顾望京。
温院长比姐姐小许多,但是她自己还有男朋友。她没有认下雪时,却也在尽心尽力照顾。
而命运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顾望京的信物被不小心放到了雪时的身边。
也许温院长是知道又不知道,但是在李家找上门来的时候她终究没有开口。
雪时沉默许久,偌大的病房里面只有他的呼吸声。
“温妈妈,”雪时说得有些磕绊,“那顾望京知道吗?”
“他不知道。不,他知道的。在你被李家带走的那一天他就来找我了。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只是他没说。”
接下来雪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挂断电话。
雪时捏了捏自己的手心,脸色无比苍白。
最后他还是拨通了顾望京的电话,在这之前雪时的手机上已经有许多通来自顾望京的未接电话。
接通的一瞬间,雪时有些无措地看向窗外。
“雪时?”对面的顾望京显然很着急,语气急促,不用多想雪时就能看到一个皱着眉头,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样子。
“你的病怎么样了?”
“你最近怎么不接我的电话?你知道我很担心吗?温妈妈也很担心。”
“你在哪个医院?我想去看看你,你告诉我好吗?”
顾望京躲开密集的人流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有些烦躁地捏着眉心。
这么一大段话雪时都是沉默地听着顾望京说,等到他知道顾望京想问的都问完之后,他终于开口:“你知道我顶替了你的身份这件事情吗?”
这一句话顿时让顾望京措手不及,半点都说不出话来。
“和我说实话好吗?”
雪时的嗓音有些闷,这个病带来的连锁反应已经让他苦不堪言,到现在他的烧还没有退。
顾望京在原地僵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
就在顾望京要接着说谁告诉他的时候,雪时打断了他的话:“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被接走的那一天。”
一股难以言喻的氛围在此刻蔓延。
“我当时那样对你你为什么没有说出来?”雪时又问。
只是比起以往略显冷清的嗓音,这句话却显得有些不同。
顾望京还是沉默。
这很奇怪不是吗。在之前顾望京一直以来对于雪时都是一股难以言说的态度。他自认为不讨厌雪时,只是看到雪时站在领奖台上被许多人的目光包围的时候,他是心脏发涨的感觉。
其实在小时候,顾望京挺喜欢雪时的。那样一个乖巧小孩谁会不喜欢呢?
只是顾望京很讨厌缠在雪时身边的那个魏观。总是像一个莫名的苍蝇环在雪时的身边。
但是雪时很高兴。顾望京越看越觉得那个笑容刺眼。
“顾望京,”雪时没有得到回答却知道了答案,“你应该回到李家去。”
可顾望京不知道雪时已经被孟家接到别的医院,他几乎是有些急切地说:“不,我不用。你继续待在李家,把你的病治好。”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雪时忍不住反问。
这辈子对我那么好,那为什么上辈子又这样对自己呢。
可惜下面这个问题得不到回答,但是顾望京却给出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我喜欢你。”
顾望京显然知道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和雪时之间那最后一丝窗户纸已经被完全捅破。
男人说话的声音喑哑,说出自己的心意时总是忍不住珍重再珍重。将以往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爱意在此刻全部说出。
这将成为一道咒语,纠缠顾望京的一生。
雪时听着,只是轻轻皱眉,随后开口:“我不喜欢你,我以后也不会喜欢你。”
这是很正常的答案,顾望京安慰自己,雪时就是这样性子的人,可是眨眼间雪时接下来说的话却让顾望京几乎不能言语。
“我不会因为你的可以隐瞒而对你心存感激,但我确实对不起你。我会说是我自己骗了所有人,”雪时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我还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后面那声对不起却是是对雪时占了顾望京位置而衍生出来的道歉。
顾望京捏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垂着眼看向地面,解释道:“我做的都是我愿意做的,雪时你不用道歉。”
“可是你说的那句话我不喜欢。”
雪时有些疑惑,刚想要询问,却听见顾望京说:“我们怎么可能从此以后没有纠葛?”
“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八年,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我们往后都会纠缠在一起,纠缠到死。”
顾望京说这话时声音沙哑,哪怕雪时没有看到顾望京的表情,他都能感受到顾望京的偏执与不甘。
在他漫长的十八年里,不知不觉中顾望京的生活早就充斥着雪时。哪怕许多时候他错误的把雪时认为是死对头,可现在他终于明白。
那些相处过程中产生羡慕嫉妒与艳羡原来都是因为雪时,都是因为他心有不甘。那些情绪全都化作细密的网裹住了顾望京的心脏。
滋生出了连主人都不曾察觉的爱意。或许顾望京都要话怕,要是自己就当时没有察觉出来,那么结局会变成什么样呢?
雪时没有听出这番话背后的意味,他只是沉默地听完,脑海里却不断浮现他最后一次见顾望京的画面。
从嘴里呼出的烟几乎让雪时不能呼吸感到不适,顾望京洋洋自得地述说着自己的成就。
就在雪时实在忍耐不了准备直接离开时,顾望京却喊住他。
“雪时,你觉得我怎么样?”
雪时没有回答,可紧接着顾望京又开口了。
“雪时,你好好活着,我们还会纠缠一辈子的。”
这段记忆就像是让雪时过敏的花粉,不断折磨着雪时,虽然不致命却让雪时避无可避。
25/35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