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驹吐出嘴里的唾沫,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季滨城:“我刚才说的是你做梦吧。”
“喂喂,好歹给你做了这么久的饭,叫一声都不愿意?话说我也没有惹你生气吧,怎么感觉你对我有很大偏见啊?”
季滨城试图卖惨,他也不抱期望,就是假装掉鳄鱼眼泪,装得可怜兮兮的。
这句话倒是让伊驹反思起来,这个季滨城确实没有做过毁掉自己积木和模型的事……而且他也真的做了好久的饭,厨艺已经能和米其林餐厅媲美。
但是话到嘴边,伊驹怎么也说不出哥哥两个字。
逐渐憋得脸颊泛红,眉头紧皱,嘴巴里两个字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
季滨城见他皱着眉,心里叹气,还能怎么办呢,也不能强人所难是吧。
Alpha伸出手戳了一下伊驹的腮帮,戳出一个小窝,依旧不着调地笑着,断眉上挑,“你不叫,以后我可以叫你哥。”
“是吧,小马哥哥。”
伊驹张开嘴巴,久久不能吐出一个字。
然后他干呕了一下。
季滨城不由无语:“喂喂,有这么恶心吗?我只是像我想象里你叫我一样叫了一下你而已。”
“你的想象也好恶心。”
伊驹后劲十足,缓了好一会:“我要跟我哥说。”
“!”
季滨城警惕:“说什么?”
“说他多了个弟弟。”
“别告状啊你,是不是不想我活了。”
两人打闹一番,伊驹掏出手机给哥哥打电话,季滨城则悄悄地躲回房间,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事实上,伊驹只是吓唬他而已,有件事情他想一个人思考思考。
第85章
“宿主,你不觉得很怪吗?”
“怎么了?”
系统惴惴不安,它已经很久没有受到来自上级的回复了,而剧情率更是丝毫不动。
虽然能和其他系统聊天,但是不详的预感愈发明显,让反应迟钝的系统都察觉到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要完蛋了!
“剧情率它一直没有改变诶!”
“按照原剧情,现在主角受应该已经和主角攻在一起了。”
“诶?”伊驹愣了一下,“这么快吗?”
“不是快不快的问题啦!”
系统着急得快要哭出来:“剧情根本没有按照原本内容走,但是剧情率没变……会不会世界意识觉醒,要把我关在这里啊?呜呜呜呜我好害怕。”
伊驹捕捉到没有听过的词,先安抚系统情绪,再问:“世界意识是什么啊?”
系统哭得抽抽两下,声音哽咽道:“就是……就是世界会产生自主意识,它会排斥外来系统干预,这种有自主意识的世界是很危险的,一般系统有去无回,呜呜呜,不会被我遇上了吧呜呜呜,明明最开始说这只是一个校园文世界啊呜呜呜……”
“别哭啦,你现在还好好的,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
系统:“真的吗?可是你好久都没跟我聊天了。”
伊驹认真地回答:“真的,只要你不要阻止我做事就好了。”
系统觉得委屈,但又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嗯了一声,小声说:“宿主,如果我们能找到世界意识就好了,说不定它会放我出去。”
“而且如果有世界意识的话,剧情什么的就不用管了,危险程度不是同一个等级,上面说产生意识的世界要用另一套标准来对待,但是我是小系统不太清楚。”
系统天真地说:“这个世界意识也是新诞生的,说不定它很好说话。”
“世界意识……是人吗?”
伊驹突然问。
系统摇头:“不是啦……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是它们有些会化作人的样子。”
“哦。”
伊驹安抚它:“没事,你在脑子里面呆着,如果它来了,要先经过我才能找到你,我会帮你,别担心。”
“呜呜呜宿主你好好。”系统十分感动。
于是它掏出自己最近珍藏的八卦,开始和伊驹分享。
伊驹一边听着一边回到座位上,有些走神地思考最近发生的事,身边的人越来越熟悉,陆固良昨天剃了寸头,原因是因为剪坏了头发,看到他短发的样子,伊驹不由想到以前的他。
除了班级,似乎一切都回到从前的模样。
“伊驹……伊驹?”
“嗯?”伊驹回过神,发现前座在叫他。
“下午的表演你要去看吗?”
前座有些犹豫,他知道最近伊驹身边有很多人,但如果再不鼓起勇气,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今天……”
伊驹翻出放在柜子里的传单,看到日期,果然就是今天。
时间过得太平缓,生活规律而拥挤,让他都忘了已经要到表演社话剧演出的时候了。
将传单叠好,赤金色的字体掩藏在红色里,啪嗒一声,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面上,像某种邀请函。
“我会去的。”伊驹说。
前桌:“那……那我们可以一起吗?”
“抱歉。”
伊驹看着前桌暗藏期待的眼神,认真地回复道:“我其他约好的人了。”
“啊……是这样吗,哈哈没事,我可以和朋友一起去。”
前座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没有再转回来偷瞟,比平时安静了不少,这让他斜前方的朋友诧异地回头来看他的表情。
伊驹听到细小的哽咽声,斜前方前座的朋友表情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啊……
伊驹闻到了悲伤的气味。
上课铃响起,前桌依旧安静地埋着头。
伊驹忽然想起之前那一次陆固良执意为难去篮球馆休息室里送礼物的人时的场景。
记忆里画面已然褪色,但Omega抬头往来的眼神似乎和前座重叠在一起。
就连现在哭泣的模样都如此相似。
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伊驹闻到了浓重的悲伤。
原来是这样啊。
他有些理解当初那人是怀着如何的心情向他开口的。
上午过去、下午也悄悄溜走,前座再也没有回过头,伊驹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可能……前座再也不会再向他伸出颤颤巍巍的邀请了。
这样的感情究竟是来自何处呢?明明是怀着勇气,却又会被刺伤。
伊驹觉得神奇。
放学后,伊驹按照约定来到教学楼外,等待着柏以善的到来。
因为提前约定后一起看话剧,而陆固良和宿友炎则被他先叫去占位置了,分头行动的话,可以减少周围人的注视以及吵架频率。
当然,陆固良和宿友炎在一起必然会吵架,只不过他没看到就当没发生。
等了一会,柏以善从教学楼里走出,开心地朝他挥了挥手,快步来到面前。
“没有等很久吧?”
伊驹摇头:“没有,我也是刚到。”
“那就好。”柏以善今天很高兴,眉飞色舞,“刚才遇到之前欺负过我的人,他竟然给我白眼,我立马就骂回去了!”
“很棒很厉害。”伊驹竖起大拇指。
柏以善笑得更开心了,就差尾巴甩上天。
他们一齐往大礼堂走去,今天晚上表演社会在那进行演出。
柏以善眉眼弯弯:“说起来很奇怪呢,今天我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而且……肯定是一件好事!”
伊驹如有所思,摸了摸下巴说:“希望是好事。”
“对了,这场话剧的总策划是谁啊?我只记得编辑的名字,那个编辑是个很厉害的人诶,我经常在成绩名单前面看到他的名字。”
伊驹说:“居博海。”
话音和旁人的话重叠在一起。
一个人正面色焦急地四处张望,着急地对着手机说:“我现在还没找到他诶?东边呢?也没有?”
“该死,怎么快要演出人不见了啊啊啊啊!总不能是临时把摊子丢给我们然后自己出去潇洒了吧?他难道不知道今天他母亲也会来吗?”
“连树那边怎么说?”
“直接不找?”
“我服了这两兄弟了……完蛋,今天全要完蛋!”
柏以善听得一愣一愣地,等那人跑远才回过神,后怕地摸着自己的嘴:“难道好事是这个?不会吧……我成乌鸦嘴了。”
“应该没事吧,毕竟还有其他人呢,小马,我们走吧。”
“嗯。”
伊驹脑中仍在思考刚才那人的话,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脚步,对柏以善说:“你先进去,我去上个厕所,等会来。”
说完他逆着人流跑远。
柏以善伸出的手愣在空中,眼睛眨了眨,声音越变越小:“可是……厕所在另一边诶……”
然而伊驹的背影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人流往礼堂涌入,柏以善被裹挟着进入大厅,来不及转身去追伊驹。
另一边,伊驹跑出通向大礼堂的长廊,沿着花坛绿茵一路走向偏僻的地方。
正值繁花开放的季节,一簇一簇紫色的绣球花饱满地绽放着,宛如宫廷舞女的裙摆,颜色清透,仿佛摆放在阳光下的艺术品,一瓣瓣晶莹剔透。
沿着花开的路,伊驹绕进人烟稀少的后巷,阴影遮盖的地方。
脚步慢慢变缓,伊驹放轻呼吸,看着藏在阴影处缓慢抬头的Alpha。
“真巧啊,学长。”
伊驹忽然想开个玩笑:“你在逃课吗?”
坐在阴影里的Alpha陡然失笑,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这么巧你也逃课?”
伊驹看着他,专注而纯粹,带着像面对新生物一样的好奇:“有人在找你,今天晚上的话剧表演,你不去吗?”
“那个啊……有人善后。”
居博海将手背在身后,避开伊驹的视线,看向花坛里的绣球花,试图平复因为被突然找到而猛烈跳动的心脏。
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收紧,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学长。”伊驹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是在躲我吗。”
如此笃定的话,居博海哑然失笑,手有些颤抖,这是想要他怎么回答。
他自己都不知道。
居博海有些想跑,但脚底生根,根本离不开一步,一种猛烈的情绪在他心中起伏,隐隐知晓自己的命运的无措感,和自我厌弃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想低下头,藏回阴影里。
见他说不出话,伊驹问起另一个问题:“那天在酒吧,学长说了什么啊?”
“那天啊……”居博海喃喃道。
那天他醉得厉害,但看到伊驹时十分清醒,清醒得让他想吐。
那天的白光撒在伊驹身上,将人照得格外洁白,即使待在鱼龙混杂的酒吧,也像是应该被人敬仰、放置在顶层的皇冠……白云、太阳、蓝宝石……他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
在那一刻,他的呕吐欲和渴望达到顶峰,于是像所有艺术家一样,他举起酒杯,看着醉人葡萄色液体在灯光下变换色彩,对自己说:“再见。”
那幅藏在自己卧室里的画、那些梦里反复出现的记忆以及一切分辨不清的情感指向的人。
逃避是件轻松的事。
居博海从小就知道。
当身上堆放了太多期待时,就应该逃避了。
向下堕落是人的惯性,尝到了下落的滋味时,他就开始分不清自己的情感了。
有时候他想要就要,有时候他想要就丢……反复无常,清醒地看着自己沉迷在幻觉中,直到火车冲出轨道,失控降临的那天。
而当居博海在画中纵容了自己,现实中他就想要离开。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可能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成为情感的奴隶,成为像母亲那样的人。
而一切失控的源头找到了他,此时正像研究麻烦一样看着他,通过比天空还蓝的眼睛注视着他的灵魂,让他无处可躲。
“不会是在说再见吧?”
他的心猛地下落,脑袋一片空白。
而说出这话的人仍然抱以学术研究似的态度,一只手撑着下巴,喃喃自语般说:“总觉得会像是学长说出来的话呢……”
“你知道再见的意思吗?”
居博海愣了一下,苦笑道:“再也不见?”
“不是。”伊驹摇摇头,看着他:“是希望再次见面的意思。”
回想起那天海浪声里的话,伊驹靠近居博海,在僵硬的Alpha的注视下,轻轻地凑近,亲了一下他的面颊。
“是悲伤的味道。”
伊驹看着他,认真观察他的表情说:“要再说一次再见吗。”
“为什么笃定我会这样做?”
居博海的表情消失,所有的笑容如海浪般退散,心脏跳动的声响越来越大,几乎让他失聪。
“因为这就是你啊。”伊驹想了想,回答不出具体形容,重复道:“因为这就是学长。”
“啊……原来我这么差劲啊。”
居博海笑了起来,将手敷在胸口,感受着剧烈起伏的情绪,酸醋得疼痛:“有点不甘心呢。”
“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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