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除非现在我反噬发作,否则你永远都打不赢我。”
袁庆平抬脚一踢手里的专制矛,趁此机会两手呈爪合十,旋转的旋风从空隙中卷出来,吹得荣纪海前襟翻飞。
“如果只有你,那倒也确实如此。”他咧嘴笑着,意有所指地望向荣纪海几乎已经废了一只手。
那只手虽然溶解掉了铁链,但铁链反作用上来的力量也压制住了他那块区域的凝血功能,因此荣纪海不得不手动封住最近的关窍,防止那力量蔓延至全身。
但关窍一封,他的那只手便等于无法再用了,同残肢没有区别。
荣纪海用另一只手一挥,将那旋风弹开,抓着休的鳞片稳住身形,没有说话。
袁庆平接住此时才掉落下来的矛,荣纪海朝他的手掌看一眼。
“说起来,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们拿得住呢。”
荣纪海嘴上说着好奇,语气却并不是疑问的,眼睛也只是淡淡掠过,好似并不真的关心。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你的力量好像弱了不少啊。”
他抬起手,虚虚张握几下,好似在回味刚刚弹走旋风的力道。
袁庆平脸色一沉,“那又如何。哪怕我打不过你,等你解除掉这头龙的束缚,怕是已经四肢俱废。届时,徐叔自然会来接手。”
他话音未落,远处突然扬起一蓬巨大的尘浪。袁庆平骤然回头望去,只见龙的尾巴刚刚从地面抬起,被锁住的翅膀猛然往脊背收拢一段距离——那头的锁链松了。
荣纪海同样看见了这幅场景。他的目光没有过多停留,只是抬起头想要看见休的眼睛。
但没有。休正转头盯着自己的翅膀,不论是胸腔前的自己与袁庆平,还是地面束缚着他的人群,全然都不在他的视野中。
荣纪海无奈地笑笑,轻微的气音引得袁庆平回过神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一道尖利的血刺。
荣纪海堪堪避过,却依然在脸侧留下一道渗血的伤痕。
袁庆平见状,微微眯了眯眼,“这下,我们可以打平了。才退役一个多月,不至于忘了我的毒的威力吧?”
荣纪海默然地抹掉颊侧缓缓下流的,已然已经微微发黑的血。
“我没必要和你打平。”
袁庆平会错了意,不爽地啧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大了。”
荣纪海微微挑起眉梢,仿佛很意外袁庆平这么评价。他耸耸肩,“我不需要和你们任何一个人打。”
“什么意思……”袁庆平第一时间只以为荣纪海是要抢夺他手里的矛,下意识更加握紧了些,矛柄上传来与他心脏同频的跳动感。
荣纪海最后看一眼袁庆平,那眼神中的复杂令袁庆平一时失神,转眼却见荣纪海决然地一抬手,割开了自己的脖颈!
袁庆平无意识失声大喊,然而比他更大声的,竟是龙嚎!
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恐惧顺着那声嚎叫一波一波地打在袁庆平的耳膜上,他被震得两眼发懵,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愤怒与恐惧并不来源于他自身,而是来源于……那头龙。
荣纪海此举自然不是想要自杀。即便如此,他依然也为那声嚎叫中蕴含的情感震得一愣。
他没有抬头去看,只是低头敛下自己的神情。
被割开的脖颈并未伤及他的气管与声带,他浅浅止住流失的血液,居然还有空失望于还是没能找到逆鳞,没能看到那枚特别的鳞片的模样。
他抬起手,周遭曾放出的屏障一点点被收回,转眼便收回了大半。
利用特殊手段避开屏障潜进来的袁庆平自然感觉到了他在做什么,神情狰狞起来,“你疯了吗!反噬期间大量回收能量……这下你真的要爆体而亡了!”
他一咬牙,手下没留情,不再看荣纪海的方向,转而继续刺向休的胸膛。
然而,荣纪海的方向却突兀射来一道道锐利坚硬的网状血刺,那血刺不仅比袁庆平的强度高出一档,表面甚至环绕着不起眼的流火。
见识过荣纪海与龙战斗的袁庆平见状,不敢再前进一步。
那流火,看似不起眼,但实则杀伤力比血刺强上几倍,其上附带的酸蚀性,曾硬生生融穿了一头龙的背部至腹部。
他急喘着气,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阻挡,让他眼前一片血色,血液直冲大脑带来的嗡鸣与肿胀令他逐渐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地便要朝始作俑者冲去。
一抬头,他却愣住了。
荣纪海仅仅留了一片防御虚虚盖在龙的胸腔处,脖颈溢出的剩余血液则全部被他聚拢漂浮在半空中。
龙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尾巴并没有打向徐青和等人的藏身处,却费劲地想要往前环绕。
龙在哀嚎着,即便那铁链刺穿进它皮肉的部分事实上并不对它造成多严重的痛觉,即便荣纪海那道血液筑成的防御网并没有碰到它的身体,侵蚀力极强的流火也并没有弄脏它乌黑的鳞片分毫。
但它却这样凄凄哀嚎着,好像自己已濒临死亡,无力回天。
可怎么可能呢。
濒临死亡的……明明是荣纪海啊。
收回的力量不断聚集到荣纪海身前的血液团里,颈间的伤口并没有止住,荣纪海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他低着头,没有看任何人或是龙,只是浮在半空中,一手轻轻托起巨大的血液团。
他抬头看着天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手指轻微抬起,像是打破了平衡,血液迅速飞散开来。
袁庆平条件反射地伸手阻挡,却没有感知到任何落在身体上的液体。
龙吟愈发低沉又凄凉。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臂,霎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与荒谬的情感在他脑内交错着,最后发不出一点声音。
——荣纪海操控着那些血液,精准地击向了每一条锁链的中部,巨量的血液瞬间浸透了铁链,那曾坚硬的铁条无可奈何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着。
袁庆平眼睁睁地看着每一条锁链逐渐断开,一转头却见那道血墙依然顽强地伫立在那儿,好似已经与龙融为一体,不再受荣纪海的掌控。
但很快,血墙失了活力似的,颜色迅速黯淡下去,颓然地从空中落下。
但袁庆平没有再上前,而是急退数十米——龙解脱了。
黑色的火焰包裹住了龙的全身,也将荣纪海失控下落的身体裹在其中,远远望去,只能看见一个硕大的球形黑焰。
“失败了……”袁庆平微微往前伸手,手指末端立马就被数十米开外的热浪灼出焦痕。他仿佛不觉痛般,失神地看着自己手指半晌,远处树林里此起彼伏的哀嚎由尖利逐渐弱下来,不知是昏迷了还是死了。
为了能够握住这些特殊的武器,他们或多或少付出了一定代价。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撑开足以走入这股热浪中的防护了。
没有人再敢——或者说,没有人再能够靠近盛怒且全盛状态下的龙王。
他们低估了荣纪海对那头龙的感情,也低估了……龙王的力量。
球形的黑焰迅速缩小着,即便体型变小,那热浪的威力却越来越大,逼得袁庆平不得不继续后退,眼角余光注意到地面的徐青和带领一大帮人也退出了密林范围。
所有人,猎龙人与昏死过去的人类,都只能默然注视着那团黑焰骤然消失在半空中。
这座山重回寂静。除了靠近房子那一片的树木已经成了灰,看不出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直到龙王带着不知是死是活的荣纪海离开了十几分钟,周遭的空气才逐渐降温,到了能让人类的血肉之躯正常行走的范围内。
袁庆平沉默地看着天空,好一会儿,才闭眼转头,走向徐青和的方向。
徐青和的脸色非常差,但好在似乎还能自行行动,不至于现在就丧命于此,此时正照顾着昏死过去无意识呻吟的新人。
袁庆平大致看了一眼,仅存的意识清醒的猎龙人都四散在其他角落里,个个不是面色阴沉,就是恐惧溢于言表。
这场战斗,到底是大输了。
袁庆平低下头,不再去看其他人,蹲到了徐青和的身边。
“徐叔,还好吧?”
徐青和眼也没抬,手掌虚浮在新人一处灼烧的上方,直到盯着那处的伤痕渐渐隐退,才用沙哑的声音道:“它留情了,没用全力。”
袁庆平抿着嘴角,不知该怎么接话。
“我本以为,当时已经是它力量的大部分了,现在想来,那时他大概是顾及着荣纪海,才没有放肆使用能力。”
“……关系真好。”袁庆平干巴巴地说。
“现在怎么办?继续追上去?”袁庆平眼神划过地上躺了一地的人,有些人已经逐渐清醒过来,于是他放低了声音,“荣纪海十有八九是活不了了,就算还活着,也无法战斗了。只是龙的话,也许……”
“你怎么确定,他活不了。”徐青和缓缓往前走几步,是要远离身后嘈杂起来的声响。
袁庆平跟在他身后,“怎么可能还活得了。刚刚那些血和能量就是他能用出的全部了,失去意识的时候,他连那头龙心脏前的防护都维持不了了。”
徐青和转转头,袁庆平因着这动作一愣,突然意识到什么,惊讶——甚至是惊恐地跟着转头。
在打了那样一场后,甚至是在龙形成那巨大的杀伤力极强的,甚至一步都难以靠近的火球后,目之所及的房子、院子,乃至于更远处的树林,都毫发无伤。
“这……难道……”他不敢置信地喃喃出声。
徐青和摇摇头,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他与你打的时候,失去意识的时候,一直都维持着这些地方的防护。”
他伸手轻触空气,从中感受着什么,“他在这附近设下了不止一层屏障,当时,大概也只是收回了几层而已。”
袁庆平指尖有些颤抖,又强行双手交握止住。
半晌,他才哑然摇头,“……疯子。”
“这一次,大概是没有结果了。”徐青和转身往回走,“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记录了那头龙的气息。有荣纪海在,龙族大概不会率先主动与我们开战。等日后休整好了,再追也不迟。”
袁庆平眼底还隐隐有些不忿,但当他再次瞟过那些安然无恙的,无法被外力破坏的建筑和树林后,那最后一点不甘心也回落成无可奈何。
“是。”
——
李仁常心急如焚地望着远处的山头。那里聚集的人太多,又不知用了什么方式隔绝了一切波动,此时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驾驶座上的人探出头来问他,“兄弟,到底等啥呢?你不是说让我来接人的吗?合着来这儿看风景的?”
李仁常皱着眉,目光没有离开那座山头,“再等等。我先说好,一会儿发生任何事,都——”
“都不要说出去——我知道我知道,你做这行的嘛~”
“什么这行……”李仁常的眉皱得更深,心知对方大概是误会了,但没有再解释。
误会也好过解释不清了。
他又看一眼手机,自突然被挂断后再无音讯,连通知他这个消息的那个陌生号码也没再来信。
这一天天的……还没真正做什么呢,怎么就已经这样了。
他这么想着,一直高强度集中的精神终究是走了点神。
也就是这几秒之差,驾驶座的朋友先他一步发出惊呼。
“卧槽……那什么玩意儿?!”
李仁常心下一惊,连忙抬头望去。
只见一团黑色的火球从山那边迅速落下来,带着即便隔着这么远也依然能隐约感受到的热度。
驾驶座上的人已经不受控制地后仰,又死命揉弄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出现了什么错觉。
“UFO?卧槽,我要出名了?”那人喃喃道。
李仁常无暇管这脑回路清奇的人,凭着直觉冲那边招手大喊:“休!这边!”
那团火球似是犹豫着停顿一瞬,还是朝这边飞来。途中火球逐渐变小,等靠近李仁常时,火焰已经消失,露出里面的两个人形。
“你——”李仁常骤然失声,望着休怀里那个满身是血,软软耷拉着,甚至看不出是否还在呼吸的人体,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休在落地时就已经收起了自己所有龙族特征,耳边是一个普通人类不受控制的碎碎念,但他全然没有理会,只是默不作声地微垂着头,居高临下地淡淡盯着李仁常。
李仁常没工夫再去关注荣纪海的情况了,此时他脊背汗毛直立,仿佛已经被一只巨型猛兽贴身盯着,时刻就会要了他的小命。
实际情况——与这也没什么区别。
于是他选择迅速解释道:“你们遇袭前,打电话提醒荣纪海的就是我。但……”他张张嘴,盯着那具身体上依然在往下滴落的血液,“还是晚了……抱歉。”
说话的功夫,他也稍稍冷静了些。见休现在还带着荣纪海,那后者应当还活着,只是这样下去,若是再不治疗,大概就要换一个状态了。
他侧头示意旁边的车,“坐这个离开吧,你应该也受伤不轻。”他转向还处在震惊中的驾驶座上的朋友,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只见休侧头一瞥,朋友便马上没了声音,看他们的神情像在看普通路人。
李仁常想问,瞥见休的脸色,识相地不再开口了,给休打开后门。
他刚想说让休坐前面,自己在后面替荣纪海处理伤口,休却不由分说地关上门,表现出明确的拒绝。
不仅如此,对方像是预测到他要说什么那样,目光只凝聚在大腿上荣纪海的脸上,“我来就好,你去前面。”
李仁常的话被堵回去,只好绕到副驾驶去。
想来休大概比他更不愿意荣纪海就这么死掉,大概真有办法让伤口愈合。
这么想着,他还是不太放心地去看后视镜。
车子启动时,休甚至还贴心地提前拢住荣纪海的身体,防止惯性让荣纪海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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