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心别的,支持迟酿与电影同名新曲《路过我的过路人》#爱心”
——“男的‘他’又怎么了?别不把男嫂子当嫂子啊#捂嘴笑”
……
方才在车上,李乔一见许识风那精彩纷呈的脸色,就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碍于还有个边傻乐哼歌边开车的卿莉在场,他没说话,只给许识风发了句回去说。
但又能说什么?连许识风自己对此都是一无所知,他看着李乔那些隐晦的措辞,登时心头火起,直接回道:我和他好久没联系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嘛。
他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定人家就是写个新歌有感而发呢,你拉着我在这猜他是不是余情未了,会不会太自恋了?说出去让人笑死。
李乔感受到了他的火气,反过来安抚人几句后就下线了。打发走了一个,许识风又点开何惬的聊天,此人被他晾了半天,已经从冷言冷语的“有什么头绪吗亲爱的男嫂子”到狗急跳墙的“你要是就这么原谅他我真的会租卡车停在你们明途娱乐大楼下向世人揭发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男同”云云,看得许识风烦躁更甚。
他回复道:国内开卡车违法,你不信就来试试?
何惬当然是开玩笑的,噼里啪啦输出一通,他也冷静了下来: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许识风把回李乔的那番说辞又发了一遍:就算他真的在暗示什么,也只是他的独角戏而已。而且那部电影,其实是很容易让人回想起往事。
何惬也不知道是跑去搜电影还是干嘛了,对话框静了十来分钟,他才发来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如果说先前只是躁急烦闷,看到这几个字后,许识风心中那团纠结的乱麻,最终成了一片苦涩。
他的手指搭在键盘上,很久没有动作,直到那头何惬发来一条语音,许识风随手点开,听何惬像是在啃苹果,说话间带着沙沙的脆响。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轻贱!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对象吧,不然他老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一样,嗯哼,听说许大明星你至今未娶啊?”
许识风听了好笑:为了给他添堵,我还要搭上自己莫名其妙再谈个恋爱?可真行。
“随你吧,”何惬提议,“不如你干脆问他要个解释,直接说清楚算了,一了百了。”
但该说的话,其实早就说完了。
何惬是顶着时差和他聊天的,又胡扯了几句后,直嚷受不住去睡了。所有的追问与试探都从许识风的世界隐去,一片安静中浮出水面的,是深深的困惑。
许识风将那张截图翻了出来,忍不住又看了好几遍,目光一次又一次地扫过那句,他是那个时候最懂我的人。
回忆又开始倒带,停在了他与迟良当年在地下室出租屋的最后一场争吵。
那时迟良对他说,你根本就不懂。
懂与不懂,都只是你的一句话吗?许识风真真想笑,他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何惬总觉得迟良随便一两句话就能哄得他晕头转向。
如果有人势必要在感情的伤痛中才能成长,那凭什么他要做那个受尽伤害,还要不计前嫌的人?
他也是有脾气的。
许识风重重呼出一口气,将那张截图删掉,心中莫名释然了许多。
就让迟良自己和他所谓的顿悟,一边玩去吧。
*
*
*
只是许识风也没想到,下一次见面会来得这么突然。过了几天,他依着行程,按时去拍新谈的运动饮料代言广告,却被拦在了摄影棚外。
前来交涉的工作人员不住朝他道歉,说在他之前是一家杂志在拍封面,但艺人和新签的摄影师磨合不顺,折腾了一个下午都没什么进展,照片又要得十万火急,只能请许识风稍等片刻。
许识风没在意,坐在棚外的躺椅上玩手游。可这“稍等”的时间确实有点过分,久到他蹭了顿盒饭当晚餐吃过,里边都毫无动静。
卿莉都等得坐不住了,正要皱眉上去替许识风唱白脸,一行人终于呼啦啦从摄影棚里走出来。其中最出挑的那位正双手抄兜,一边听摄影师的解释一边习惯性环视周遭,与听到动静坐直身子的许识风四目相对。
卿莉看清来人,瞬间熄火了,捂着嘴小声道:“居然是……”
迟良偏头朝摄影师说了几句,大步走到许识风面前。
“我都不知道是你在等。”他说,“识风,你……”
工作人员已经来和许识风打招呼了,没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说话上,许识风站起来对迟良简略地一点头,来不及听完他的话,便匆匆忙忙走进了摄影棚。
他这条广告倒是拍得格外顺利。两个小时后,许识风等卿莉收拾完东西,出棚见他原先靠着的那张躺椅上,这会儿正靠着个人。
迟良连手机都没拿出来,就这么抱着双臂,默不作声地平视着前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有在许识风走出来的那一刻,他漆黑的眼睛这才染上了几分神采。
许识风也没想到迟良居然就在这儿干楞楞地等他。
迎着迟良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走上前:“找我有事?”
“有些话和你说。”迟良点点头,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卿莉。
卿莉站在这两人难以形容的氛围中,感觉自己皮都绷紧了。她期期艾艾地瞥向许识风,开口道:“呃,那我……”
“你先回去吧。”许识风没办法,只得对卿莉说,“待会儿我自己回去。”
卿莉离开时简直一步三回头,像是用眼神询问许识风真的没问题吗,等她拖拖拉拉地走远了,迟良从衣兜里拿出车钥匙,示意许识风跟上:“走吧。”
“你开车来的?”许识风问,“助理呢?”
“让他先回去了。”车钥匙在迟良修长的手指上打着旋儿。他见许识风脚下没动,也不催促,很耐心地陪他站在原地。
“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完吗?”
“这么晚了,你不饿?”迟良顾左右而言他,“一起吃饭吧,边吃边说。”
许识风瞥他一眼:“我吃过了,就在等你的时候。”
“那我饿了。”迟良从善如流地接话道,“陪我先吃点再说话吧。”
他俩在这逗留太久,路过的工作人员都在频频朝这个方向张望。那种被看得如芒在背的不适感又一次窜了上来,许识风扭身往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走去,他听到了迟良匆忙追上来的脚步声。
迟良开的是一辆底盘很高的牧马人,许识风坐在副驾,看迟良单手握着方向盘,擦着限速在蓟津宽敞的夜路上飞驰,不由得皱眉:“能不能两只手开车?”
“抱歉,习惯了。”迟良将方向盘扶正。许识风将目光收回,心想怎么好意思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
他忍着内心的烦闷:“我们去哪?”
迟良直视着眼前的红绿灯:“去我家吧,我就一个人……”
“过了这个路口就停车!”许识风厉声打断他,“迟良,你能不能不要得寸进尺?!”
迟良没吭声,专心盯着信号灯红灯读秒结束,打方向盘将车驶上了高架桥。许识风又气又急,箍在胸前的安全带突然变得特别有存在感,像一道他挣脱不开的锁链,将他捆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捆在迟良的身边。
他简直恨不得劈手夺过方向盘,和这个油盐不进的人同归于尽。
“你要说的就是你发在小号的那条微博吧?”许识风狠狠瞪向他,忍无可忍道,“能让你发神经发成这样的,也就这个了。”
“是。”迟良承认了。
“那我现在知道了,然后呢?”许识风反问道,“你发什么东西,是你的自由,我也不关心。请问我现在可以下车了吗?”
迟良抿唇平视前路,从许识风的目光望去,他面沉如水的侧脸平白添了几分冷硬的味道。
又开过一段平直的道路,他才冷不防开口:“因为那条微博,季竹姐很生气,给我看了很多粉丝脱粉回踩的帖子和评论,公司也警告了我……”
“所以呢?!”许识风耐心告罄,打断道,“你现在应该回去把你那倒霉微博删了,再配合公关挽回损失,而不是绑着我在这里……”
“我想说的是,”迟良也打断了他,“但是我不后悔,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也会把这些心里话对所有人说出口。”
他沉声,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我不后悔。”
高架桥上雪亮的路灯光芒透过挡风玻璃,如海浪般一道道从他们身上淌过。这么近的距离,让许识风感觉自己靠近迟良那一侧的耳朵都发烫起来。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做了错误的选择。曾经被我抛弃的生活,才是我最想要的。”迟良哑着嗓子说,“但只有在作出了选择后,我才懂得了这一点。”
许识风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迟良的话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他已经是一潭死水的感情中,他用力掐紧了自己的指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过呼吸了。
“那你这么做,也只会给别人添麻烦,伤害喜欢你、支持你的粉丝们。”许识风望着贴了防窥膜的窗户平静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简直无法理解迟良的逻辑:“所以你现在是选择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来向过去的自己抗议吗?迟良,我们的感情和你的前程,这不是简单的,失去一个就能得到另一个的关系,你明不明白啊?”
“我知道,”迟良说,“我这么做,只是不想再压抑自己了。”
他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个苦闷的笑:“这个小号第一次被人发现的时候,公司让我发的那条微博,现在想起来,我心里都特别难受。”
“这两年来,我总是在想,我是怎么把自己的生活搞到这种地步的。”迟良怆然道,“有时候我会梦到以前,梦到倒摆钟还没有解散、梦到,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
“醒来时只有一个念头,和我过去的生活相比,这个所谓的成功的现在,根本不算什么啊。”
“你不是做了错的选择,”许识风冷漠道,“你只是既要又要而已。”
“迟良,你会觉得现在的生活不算什么,那是因为你已经得到了,所以就开始怀念那些被你放弃的东西。如果你从来没有得到过,你就会一直后悔,当初为什么因为所谓的爱情,没有选择这条路呢?”
许识风打了个寒战,感到心底压抑不住的苦涩慢慢泛上了舌根:“乐队没有了,会有新的。爱人……也是这样。只要你想要的名利一直在你身边。”
明明说的是想让迟良清醒的话,可字字都如尖刀一般,扎进了他自己的心口。许识风强迫自己故作平静的放松身体,问道:“你能想清楚吗?”
迟良无声地开着车,没有反驳他。牧马人下了桥,在两人之间将将要凝固的沉默中,开进了一个花木葱茏的小区。
“我从没这么想过。”迟良忽然说,“不会有新的,我只有倒摆钟这一个乐队,也只爱你。”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笃定地补充道。
许识风垂下眼眸,彻底说不出话来,仍由迟良将车从车道开进地下车库。停进车位后迟良熄了火,手臂撑在方向盘上,侧过脸定定注视着他。
昏暗的光线中,他的黑眼睛是那么明亮,其中闪烁着的温柔与怀念几乎要将许识风融化。
迟良柔声道:“去我家看了看好吗?有一些……景色,我从第一眼见到起,就像让你也看到。”
他的声音、他的目光都像是一种蛊惑,只为吸引自己踩进那个甜蜜的陷阱。
许识风抬眼,在浓稠的沉默中,他好没出息地听到了自己的心在胸腔跳动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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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径直乘上了二十八层,迟良打开门,拍亮了玄关旁的灯,客厅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这个房子还是季竹姐帮我找的,当时的房主急着脱手拿钱周转,价格直接压到最低,”迟良换了鞋,又给许识风找出一双拖鞋,“季竹姐知道我想在蓟津买房子,就赶紧带我来看,然后当场就定下了。”
“你经纪人对你这么好,你还总气她。”许识风踩着拖鞋往里走,嘴里嘲讽道,“你别告诉我这装修也是人家帮你盯的。”他们这一行哪有这个时间?
“装修没动过,”迟良说,“我一个人,也没什么设计房间的兴致。”
许识风很警惕地没接话。玄关前的客厅里靠墙摆着一张宽大的布艺沙发,许识风走过去,看见一个老旧的无脸男玩偶靠在上面,还是那副熟悉的、一脸懵懂的模样。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瞬间将目光收回了。
迟良也留心到了这一幕,却没有说破。他站在正对门的两面宽大窗帘前,在旁边摸到一个按钮。
接着,窗帘在沙沙的细响间,缓缓向两侧褪去。许识风这才注意到,原来这是一面270°的巨大落地窗。
整个蓟津邈远的夜景,就这样徐徐展开在他的眼底。
迟良站在窗前,用目光示意许识风走近,等他俩肩并肩站在一处,迟良才轻轻开口。
“我当初下定决心要买这个房子,不是因为它划算,是因为我看房的时候就在晚上,我走到窗前这个位置,看到了那儿……”
他伸出手指,虚虚点在明净的玻璃上。
许识风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蓦然怔住了。
在那儿,有一条格外璀璨的光带,在蓟津的夜晚中明媚地亮着,犹如城市一道发光的脊骨。
那是令他永生难忘,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地方。
“……长楹天街。”许识风喃喃道。
迟良的目光也落在那道流光溢彩的光芒中,良久良久,才继续说。
“我就是站在这里,看着它,才想清楚了很多事。识风,你说我什么都想要,不管怎么样都会后悔……如果是在过去,你说的或许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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