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非臣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先不说二房那么多私生子都被裴老爷子认了,哪怕裴老爷子真不愿意,也不影响临临成为他的孩子。事实上,顾非臣户口都已经给儿子上好了。在法律意义上,这就是他亲生且仅有的孩子。他想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那你还担心什么?沈宴本来想这么问的,但检查了顾临临这么半天,他的职业素养让他更好奇另外一个问题。
——看顾临临额头这白里透红的样子,连轻微肿胀都没有,到底在冰敷什么?
顾非臣却依旧紧张,初为人父的他,还处在哪怕儿子打个喷嚏也很担忧的新手阶段:“他的脑袋真的不用去拍个片子吗?”
沈宴:“?你要不要先给你的脑子拍个片子?”你以为X光啊射线什么的是什么好东西吗?不要说小孩子了,成年人没事也不建议瞎照啊,真当CT室外面的防辐射提示是闹着玩的吗? “我但凡来得再慢点,就只能看到一个锃光瓦亮的脑门了。”
小朋友的额头白嫩光洁,就像是剥了壳的煮鸡蛋,沈医生坏心眼地轻轻戳了戳。
结果……根本戳不动。
看起来软乎乎的小朋友意外的底盘很稳,不动如山,被戳了也不哭,反而咯咯笑了起来,就仿佛这是什么有趣的游戏。
“真的不需要注意什么吗?”顾非臣不死心。
沈宴给了顾非臣一个“你是不是瞎”的眼神,示意他好好看看,他再活泼皮实不过的儿子,哪里像是有问题的样子?要注意什么?注意别笑得打嗝吗?
但顾非臣的担心其实也不是问的空缺来风,他说:“那他为什么一直捂着自己的头?你没来之前,也捂过好几次。”
这也是为什么至今还在冷敷的原因。
沈医生这才稍稍又重新重视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刚刚哪里的检查还不够到位,一边重新观察查看,一边询问,顾临临分别都是什么时候捂的头,有什么有记录征兆。
顾非臣直接拿出了家里的儿童监控,里面完整记录了顾临临从进门到现在的全过程。
小朋友一进门就先吃了一个小香肠,半片云朵吐司,以及又一小块奶油小蛋糕。中间还时不时地穿插了一些水果、麦片和酸奶。分量都不大,但花样可真不少。
放在平时,顾非臣肯定不会这么纵容,但今天情况特殊。
“……”沈医生都无语了。他只能放大了视频,让顾非臣自己看,有时候小朋友捂的劲儿大了,他的额头上还会留下鲜明的小手指印。你儿子到底真疼假疼,这还发现不了?
反正你儿子是发现了,只要他一捂头,你就什么都会答应他。
“不然看看肯医生吧。”沈医生对偷偷观察他的小朋友对视了一眼,给自家坏了脑子的好友,开了个百试百灵的方子。
顾非臣:“?”
肯医生,疯狂星期四,包治百病。
顾非臣:“……”
关心则乱的顾爸爸终于清醒了过来,一个冷酷的眼神扫过,坐在米白色沙发上的巨馋小胖子,当然就掩耳盗铃似的又把双手抬起去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呀。
沈医生在一边差点笑抽过去。
晚上。
顾非臣的三重保险,裴老爷子用了多年的私人医生华医生,也打来了关心的电话。华老爷子中西医双修,是个十分有经验的圣手。要不是后来沈宴还是赶了过来,华医生就亲自过来了。
听说顾临临没事,华老爷子在电话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但不知道怎么聊着聊着,华医生在停顿片刻,仿佛电话那头还有其他人在催促着他似的,也把话题生硬的拐到了裴老爷子对顾临临的问题上。
华老爷子算得上是看着裴家三代人长大的老人,很有话语权,也很敢讲,开门见山就道:“孩子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你外公说?”
“等他适应。”顾非臣可以糊弄沈宴,却没打算糊弄华老爷子。对方曾是他外婆所在顾家资助过的贫困大学生,关系非比寻常,且深怀感激。裴老爷子对大房多年的思念与愧疚,很难说完全没有华老爷子的手笔。
“哎哟,”一听这话,华老爷子就乐了,“如果你只是在担心这个,臣仔,别怕,你外公的病没什么大事。都是骗人的,就是不想见三房。”
三房的小儿子捅出那么大的篓子,势必有一个多败儿的慈母,裴老爷子暂时不想看对方哭天抹泪、胡搅蛮缠,只能想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清净两天。
华老爷子继续着他近乎于明示的暗示:“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和你外公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疼你。你要是喜欢孩子妈妈,不管她是谁,咱们家都不搞封建社会那一套,肯定会支持你们。要是你和孩子妈妈已经没有感情了,孩子也是无辜的呀。你外公可开明了。”
准确地说,都不是开明,而是早就热烈期盼着顾非臣能主动把孩子抱过去给他看看了。这些年,他真的很想为外孙做些什么,可惜,自小早熟的顾非臣好像什么都处理的游刃有余,他根本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件事。
顾非臣终于补完了自己的话:“……等临临适应。”
华老爷子:“……”
顾非臣没和华老爷子说笑,他真的有一套很完善的计划与步骤,好比先让小猫咪适应家里的保姆阿姨和生活助理,再让他适应小区的其他小朋友以及家长,最后才是裴家的那群人。
因为裴家实在是太麻烦了。顾非臣的顾虑从来都不是裴家认不认临临,而是临临能不能适应那么庞大而又复杂的一家。上辈子顾非臣是个孤家寡人,小猫咪根本不用体验如何与亲戚相处。这辈子的顾非臣也还没决定好,到底要不要让儿子去体验。
然后,第二天,临时有事的顾非臣就再次给沈宴打去了电话。
“你最快什么时候能来滨江壹号这边?”顾总问。
沈医生不确定的给出答复:“唔……后天?”
“为什么不能是现在?”
“因为我在加班啊大哥。”全世界都可以放端午,用三天的时间纪念屈原,但是医生不行。因为病人的病情不会因为节假日就延缓三天,“如果还是临临额头的事,找周助理就行吧?我记得你那个生活助理好像考过护理证?”
“他放假了。”
“……说真的,你真的不考虑进军医疗产业吗?很赚钱的。”沈医生表示,虽然顾非臣这个霸总狗的不可思议,但有一点无可指摘,那就是在放假方面十分做人。沈宴头回听说裴氏的待遇时就可耻地心动了,恨不能弃医从商,从此过上朝九晚五给老板赚兰博坚尼的生活。
可惜,医院是他们家的,他可以开了老板,却不能开了亲爹。
甚至因为是院长的儿子,在医院要起到表率作用。好比今天,虽然不用做手术,但要在楼下的门诊轮班,更加痛苦。
然后,狗逼顾非臣就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一点朋友爱都没有。
沈医生时常为自己的交友眼光而质疑过去的自己。
顾非臣着急给儿子找第二个代班“保姆”,打开微信看了一圈联系人,不得不说,也许这就是老天注定。
他能够信任,且现在就能叫过来的闲散人士,好像只剩下了他的表弟裴不应。
一个还算正常的裴家人。
然后,正常人裴大少就穿着一身粽子服,敲响了顾家的大门。
顾非臣:“……”
裴不应根本不知道表哥喊他来干什么,接到电话时正参加活动呢,但也是一刻也不敢停歇,挂了电话,就拿着龙舟上的鼓锤,套着三角的绿色粽子皮,骑着电动车就一路风驰电掣地赶了过来。
没办法,今天市里赛龙舟,路上不知道有多堵。他参加活动的场地离滨江壹号很近,他就放弃自己的跑车,扫了个共享电动车过来。
紧赶慢赶,粽叶飘香,总算是在十分钟内赶到了。
大粽子先生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正在疯狂喘着粗气,但面对小朋友有关“你是谁,我好像见过你”的好奇问题,他还是一下子就友善笑了起来,故意用夹子音逗道:“对啊,我是谁呢?前段时间,谁陪我们临临一起等过爸爸呀?”
“他叫裴不应,你的小叔。”顾非臣站在门边,一手揽过凑的太近的儿子,有些受不了他们的幼稚互动,直接解开了谜底,“不然还能是谁?粽子变得粽子精?”
可疑而又长久地沉默。
顾爸爸刚想问“你不会当真了吧”,就听到他儿子一脸惊喜而又认真的回:“真的?”我是小猫变得小猫精欸!
作者有话说:
瞎扯淡小剧场:
顾非臣:开始质疑让一个傻子带另外一个小傻子的决定了。
PS:去肯医生看病,是之前蛮火的一个流行梗。
第14章 变成人类的第十四天:
“带孩子的注意事项在手机里。”
“家里的安全须知和有可能用到的联系人方式在冰箱上。”
“白天要做什么,按照临临的时间计划表执行就行。”
“……”
顾非臣一边戴着皮质腕表,一边对表弟交待完了各种养崽须知。在与儿子告别之后,他就准备离开了。
只是他眼前的“粽子精”看起来好像还有点恍惚,让顾非臣不得不在玄关又多等了一下:“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裴不应能有什么问题呢?他只是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很紧张,紧张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别问他为什么紧张,他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怕,总有一种老鼠见了猫的心虚。当然,那已经是十分钟之前的事情了,如今他更怕被他表哥灭口,因为他看到了他城府极深背后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如此居家,如此的……像个好爸爸。
哥,你崩人设了你知道吗?大粽子根本控制不住的失败表情管理如是说。
顾非臣:“?”
很好,一个皱眉,他平等看不起每一个蠢货的霸总表哥又回来了,裴不应老怀欣慰。
他表示:“你快走吧,接爷爷可不能耽误,你信不信,医院门口现在已经有一大堆记者和自媒体在蹲守了,就等着拍几个抓马照片,好看图编故事呢。”
是的,顾非臣的临时有事,就是要去医院接突然宣布出院的外公裴老爷子。谁也不知道躲清闲躲得好好的老爷子为什么又决定出院了,大家只知道老爷子这次出院的阵仗闹得极大,备受业内外关注,但老爷子却只点了几个小辈去接他。
很显然的,裴老爷子最喜欢的外孙顾非臣必在接人名单中,而整天游手好闲还不结婚的裴不应……
正在为自己不用去而感到如释重负,欢天喜地!
裴不应是发自真心的不愿意去。倒不是他不喜欢祖父,也不是祖父不喜欢他,而是他真的很烦被媒体一遍遍强调“长孙”这个称呼。这都是什么封建余孽?一听就背负了过于沉重的责任和使命,裴咸鱼不愿意,打死也不愿意!
“好。那接下来就辛苦你了。”
顾非臣说完最后一句客套话就离开了,裴不应本来还在想着,不辛苦,不辛苦,嘿嘿,和小朋友玩能有多辛苦呢?结果一扭头,就发现本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客厅玩玩具的孩子不见了。
“临临?”
大门的电子锁还在库库转动,他哥的孩子原地失踪……裴大少的脸都快扭曲成《呐喊》了,救命。
“临临?顾临临!”
喊到最后,裴不应都有点声嘶力竭了,说真的,他挺不能理解的。他哥的孩子呢?那么大一个、好端端坐在羊毛地毯上玩积木的孩子呢?他和他哥刚刚就站在门口,密室杀人事件?不是,不对,他哥这边好像还有一个保姆通勤门和消防逃生门。
不善运动的废柴大少再次开始了拔足狂奔,以前他总觉得大几百不足一千平的根本不能称之为房子,如今却只恨着家怎么该死得这么大。
待在高处、一直在观察小叔的小猫咪歪歪头,疑惑的想着,我都动尾巴了呀,他看不到吗?
哦,我现在没有尾巴了。
但还是算啦,人类喊来喊去,关小猫咪什么事呢?
等裴不应终于找到顾临临时,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虽然外表看上去还算全须全尾,实则内心已经走了一会儿了。他的耳边正在播放着周助理留给顾非臣,顾非臣又直接转发给他的语音:“哦,对了,Boss,还有一件事,请您一定要注意。孙少爷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呃,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很喜欢藏起来看别人。”
周助理已经在留言里猜测,小朋友这样做也许是天性比较热爱冒险,或者对旁人的生活充满好奇……
但顾非臣却一下子就get到了,顾临临就是单纯喜欢站在高处观察人类。
和他上辈子的习惯一模一样。在顾临临还是个小猫咪的时候,他就喜欢在府上飞檐走壁,时常在阳光下、月光里和脊兽肩并肩。有段时间,顾大人一回家,第一反应都是抬头,看看青黛的瓦片上有没有趴伏着一只拥有狸色斑纹的小猫。
但如今毕竟变成了人,小朋友爬高上低的风险还是很大的。顾非臣已经在尽力纠正儿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收效甚微。
就像今天,顾临临还是很喜欢躲在高处,居高临下的当他的猫猫神。
“你想弄死我可以直说的,”年轻的裴小叔抱着肉乎乎的侄子痛哭流涕“倒也不必如此委婉,呜呜。”
“你不喜欢?”顾临临睁大了一双滚圆的小猫眼睛,就像是被震惊到了。他不明白叔叔为什么要哭,但他明白哭代表了不开心,也代表了火辣辣地疼,就像打针,也像撞到滑梯。“为什么?你不喜欢和我玩吗?”
小猫咪还挺喜欢他的小叔的,他想和他一起玩,就像过去和爸爸一样。
过去,每当阿爹打马走过胡同一拐弯的石板路,总能一眼就找到躲在瓦片上的他。阿爹会在在绿荫斑驳的树下对他微微勾唇,会在暖融融的阳光里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会说“谁啊?这是谁啊?谁今天又来门口接阿爹了呀?”小猫咪一眼就知道,当时阿爹可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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