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秦川脸色几变晦暗难明,最终走到隔热安全门旁边,孟礼的声音源源不断传来。
“你说我贱不贱?我没事儿就想跑路秦川办公室,想找他吃饭。”
“你说得对,可不么?看见别人两口子好,我就想起以前和路秦川好的日子。”
“嗯嗯,你不知道,他家有本相册,就是一些我俩以前的照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的,他也没告诉我,你说他是不是真的?”
“我有时做梦,老梦见他以前和我分手的事儿,要不就是梦见他要跟别人结婚,醒来觉得自己特贱。”
“思闻儿啊,他那是有原因的,他对咱俩一直有误会。”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难道要我去跟他澄清吗?凭什么啊。”
孟礼清越的嗓音染上沙哑,好像有说不完的痛苦和纠结,隐秘地夹带一点点鼻音,彰示着他的眼睛里或许不清白。
他哭了,他在掉眼泪,他一个人,听上去带一些醉意,深夜买醉,不为别的,路秦川胸口一点点点燃:
他是为了你。
身后的门被推开,孟礼捕捉到细微的响动,适时“挂断通话”,灌一大口酒,对着前方漫无目的抹眼泪,一边抹一边说:“搞得老子贞洁烈女给他路秦川守身似的,凭什么?”
“孟礼,”
他身后上方,路秦川克制地问,“你真没跟沈思闻好过?”
孟礼装作一惊,踉踉跄跄起身,指头恨不得戳到路秦川鼻子上:“你管得着吗!”
“小心,”
路秦川伸手扶他,拽着他上几个台阶走到平台,“楼梯上喝酒,你也不怕一头栽下去,磕坏了怎么办?”
孟礼作势要挣脱:“一头磕死算了。”
“孟礼。”路秦川喟叹,紧紧握住他的手。
两人对视,黑灯瞎火半醉不清醒,孟礼忽然推开路秦川:“你滚,我叫你滚你听见没?不是你把老子一个人扔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吗?你管我死活!”
路秦川五味陈杂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么久你还耿耿于怀?我可以理解为你还惦记我么?”
“滚!”孟礼似乎彻底不伺候了,要回家,路秦川抱住他不撒手。
“我后悔了,”路秦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上飞机就后悔了,奈何总又不能让飞机调头,我在飞机上已经买好返程的机票,连轴转往回赶。”
孟礼僵在路秦川的肩头,忘了装醉:“……有这事儿?”
“有的,”
路秦川叹息,“可我赶回咱俩的公寓,看见沈思闻在咱俩的卧室,而你,半睡半醒躺在床上没穿衣服,你说我该怎么想?”
孟礼搜肠刮肚,剧本没这段儿啊!
加戏是吧?!
脑子里出现片刻的混乱,他首先实话实说:“我和思闻儿没在一起过,更没上过床,你说我没穿衣服?那天我想想,对了,你坐飞机赶回来,已经第二天了是吧?我喝多了躺浴缸里睡了,醒来确实是沈思闻在旁边,他捞我上来的?”
“那沈思闻看着我一脸挑衅?”
路秦川立刻明白过来,“他想让我赶紧滚蛋,明白了明白了。”
“不是,”
孟礼找回状态,满脸倔强,“我俩就是好上了,就是刚睡完,你既然走了干嘛回来?多此一举。”
“你,”
路秦川摸摸他的脸,手指抚过他眼下的乌青,无奈又心疼,“为什么这么倔?跟沈思闻说你和我是‘我俩’,现在到我面前你又跟他是‘我俩’,你到底跟谁一伙?”
“你管得着吗。”
嘴上这么说,但身体说着另外的话,孟礼放弃挣扎,半倚在路秦川怀里。发一会儿呆,又对着瓶口要喝,被路秦川拿走酒瓶,孟礼盯着那半满晃荡的酒瓶子,眼神直勾勾:
“我和谁一伙,都不能和你一伙。路秦川,会议室的半瓶红酒,我不能忘。”
路秦川心如刀绞:“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不该那样对你。”
孟礼一个劲摇头,似乎在牢牢抓住这件事敦促自己不能回头,路秦川只觉得手里的酒瓶根本就是祸害,费力气拖孟礼进西户的门,赶紧把酒瓶扔进垃圾桶,和孟礼面对面坐进沙发拐角两边。
“你最近是不是来过我这儿?”措辞一番,路秦川从头开始问。
孟礼晃晃脑袋看上去还是不很清醒,嗤笑一声:“没有,你这有什么好来的?我来干嘛?”
一边说,他一边反射性似的把手机藏到身后,一下引起路秦川的注意:“手机里有什么?我看看。”
“看你个鬼。”
孟礼好像做贼心虚,路秦川去捉他的手,又好说歹说哄着他指纹开锁,想一想点开相册。
这是孟礼早就准备好的,故意留的“破绽”,好几张相册的偷拍。
“还说没有,这是什么?不是你拍的我那本相册?”果然,路秦川喜笑颜开。
“呵呵,”孟礼梗着脖子,“你又知道了?”
“当然,”路秦川说,“家里进人我不知道?小样儿,后来我专门换个地方摆相册,没想到把你吓跑了。”
“你试探我?”孟礼佯装大怒,路秦川急忙抱着他给他顺毛:
“我不是试探你,我是心疼你,就为这么一本东西害你晚上睡不着?你知道小胡来找我的时候我担心成什么样?你下回直接来问我,知道么。”
孟礼安静下来,脖子摇一摇:“不能问。”
他的眼睛几经游移,落在垃圾桶上,装着刚刚被路秦川扔掉的酒瓶的垃圾桶。
“我不能问。”他重复着。
他的骄傲,他的坚持,他的发誓铭记,他的刻骨铭心,仿佛都写在眼神里,路秦川心痛到没办法呼吸,苦笑着自言自语:“我要是没发过那些疯,你是不是就能来问了。”
“我有时候想,”
静谧黑暗的客厅,半醉半醒的孟礼,路秦川紧紧抱着,“我真的害你害得不轻,我抛弃你,两回,还非给你纹身,给你里面灌酒,做过那么多荒唐事,伤害过你那么多次,现在又要害你睡不着觉,我是不是干脆滚蛋,你还好受点。”
“可是,”路秦川对着孟礼扯一个笑脸,“我离不开你。”
“本来可能还离得开,现在更离不开了。”
“孟孟,”
路秦川靠近孟礼耳边,“你想我,想和我一起吃饭一起过日子,我也想你,恨不得抱着相册睡,我俩为什么不能和好?其实都是因为我犯过错。但是错误是可以弥补的,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你告诉我。”
“只要你说,我一定做得到。”路秦川立下誓言。
孟礼脸上醉意褪去,抬起眼:“真的吗。”
第65章
真的吗,路大总裁。
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
孟礼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怎么才能糊弄住路秦川?
在李渐冶和林老板家,孟礼的确有过那么一丝羡慕和怀念,他俩相处太好了,自然亲昵,同时也有插科打诨互相开玩笑,互动自然而不至于平淡无趣。
除开羡慕和怀念,孟礼还忍不住感慨,人家俩萍水相逢,不存在什么知根知底的情分,岁数还差那么多,怎么能处那么好?
两个人认识太早,太知道互相什么脾性,就这点不好,谁也骗不着谁。
路秦川又不傻,又是在孟礼想给《愚人》拉投资的节骨眼,张嘴就提和好?谁信啊,鬼都不信。
而且严助理有句话说得好,太轻易得到的东西是没价值的。
综合各种因素看,不给路秦川来一段一波三折能行?
当然牵扯出来路秦川赶飞机这事,有点出乎孟礼的意料,不过好在别的部分都还在计划之内。
“真的吗,”
学艺一年半,演技还可以,孟礼吐字发声淬满厌恨,“那您行行好,能让我失忆吗?”
眼睑微垂,面部肌肉放松,这是一个做梦一样空朦迷茫的神情:“让我失忆,忘了和你的那些糟心事,忘了有你这个人。”
假戏真情,演到深处谁分得清?孟礼呓语:“路秦川,让我忘了你吧。”
他演技真是好,演得路秦川满眼泪,握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只有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早就该忘了,可是你,现在又说你当时立马飞回去找我了?”
孟礼直愣愣的眼神打在路秦川脸上,“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看见我躺床上,你不想着来看一眼死活,你就看见我没穿衣服?”
“怪我。”路秦川无限愧悔。
孟礼觉得不够:“所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是吧?前脚和你分开,后脚就能和别人好上?咱俩的感情对我来说就这么不值钱?这么没分量?也是,可能在你眼里就是这样,所以怪不得你说扔就扔。”
“是我的错,我没当时问清楚,我不该怀疑你的人品,不该误会你和沈思闻。”路秦川无言以对。
“我的人品?”
孟礼来回念几遍,“对,对,不是咱俩的感情在你眼里没分量,是我这个人,在你眼里烂到家。你觉得我无缝你了是吧?所以又见着以后你变着花样糟蹋我,是吗?”
“算上前头没好上的时候,”
孟礼掰着手指跟路秦川数,“那是咱俩认识的第四年,四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逼德性?”
他对路秦川细语:“我就是养条狗,亲手喂它四年狗粮它都能觉得我是个好人,为什么你会那么轻易误会我?”
质问字字锥心,路秦川整个人垮掉,肩背塌着,脸埋进手掌里。
孟礼犹嫌不足,凑近一些低语:“还是你,打心眼里愿意相信我出轨在先?这样你甩我就显得特有道理,特名正言顺?”
路秦川如遭雷殛,喃喃自省:“原来是这样吗?”
“不是吗?你为了,”
孟礼循循善诱,“为了良心上好过一些,竟然把黑锅一股脑扣到我身上,不惜怀疑我的人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吗?”
路秦川如梦初醒:“我真该死。”
孟礼冷声说:“不过,我对你有个屁的感情,要不是你没皮没脸贴上来,我能对你有感情?”
“对,”路秦川一阵一阵抽气,“还是我先追的你,追到手,你爱上我,我却这样对你。”
“是啊。”孟礼轻声吐气。
他像是恶魔吐息,笼罩在路秦川周身,阴森森地散发寒气,冰冷的氧气争先恐后窜进胸肺,催磨得路秦川呼吸困难。
相对沉默,孟礼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酒柜边要找酒喝,路秦川回过神,不过没再阻拦,无言地取来玻璃杯,和他一起喝。
孟礼闭眼拿,拽出一瓶堪培利,路秦川又是一阵心梗,堪培力是调Intimate小银杯的基底,去年在花园路路秦川强行给孟礼纹身,喝的就有堪培力。
吗的,欠债太多,哪哪都是欠。
孟礼猛灌两杯,路秦川不敢喝了,欲言又止想劝不敢劝的样子,守着他,他假装再次犯醉劲儿,絮叨着自言自语:“本来我早滚了。”
说一半留一半,一下勾起路秦川的好奇:“怎么没走呢?”
“要问你,”
孟礼漆黑的眼睛猛地欺进,和路秦川脸贴脸,“你那个破婚约,怎么没结呢?”
路秦川冰冷的心肺一点点复苏,嘴唇渴望地颤抖:“我不想结了。”
“有这么简单?”
孟礼问,“当时魏越天欠你的工程款金额多大,你跟金家退婚也得在别的方面有所补偿吧?”
路秦川贪婪地抢夺孟礼口鼻呼出来的热气:
“无非搁置几个收购计划,卖几台车,影视城那个工程眼馋的人不在少数,拉几个拿干股的小股东也不算什么。金林和仟夢合作伙伴的关系还算稳固,他们不愿意撕破脸,也没有狮子大开口,赔老林几个艺人也就过去了。”
“……不,这些都不值一提,”路秦川摇头,“我什么也没做,我做得远远不够。”
孟礼慢慢“哦”一声,退开一些,嘲讽地勾起嘴角:“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热源远离,路秦川怅然若失。
“重要的是,”
孟礼优美的唇形一开一合,“‘不算什么’的资金周转,再大的梁子也随便就能‘过去’的合作关系,你为什么一开始非要选择跟别人结婚?”
路秦川被猛地问住,迟疑:“什么为什么?”
“明明有别的办法,你为什么选择联姻?你有考虑过我吗?”孟礼一字一句,路秦川无言以对。
“知道,”
孟礼轻轻笑起来,“知道知道,那会儿你看不上我,我就不算个东西,你不说了么?睡我也不耽误你结婚,是吧?”
“你想让我给你当情人,当小三,是吧路秦川?”
窒息,令人窒息一样的寂静,路秦川好像一具已经不会吐气的行尸走肉,呆坐在沙发上,一根指头动不了。
走吧,路秦川想说要不你还是走吧,我不再打扰你了。
可这一句话几个字死活说不出来,路秦川满眼都是孟礼,他冷酷的脸和他唇边的嘲笑。
“我很坏,做了很多错事,”
路秦川浑身都在无意识地轻微抽搐,“我知道没什么余地,很难求你原谅,我只是,只是想做点什么,稍微弥补也好。”
49/75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