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喝水。”乌列尔抓住了他的袍子一角。
“先吃药。”爱洛斯还算耐心,他语气尽量温和,在床边坐了下来。
乌列尔往被子里缩了缩。
“我不太舒服,请别……这样。”
“怎样。”爱洛斯奇怪,“你害怕苦?”
这倒有点难办,爱洛斯刚才熬制的时候自己偷偷尝了一口,苦得他脸都僵了。
乌列尔摇头,他不怕苦,也不怕痛,甚至不怕渴。
他在他习惯的环境里面足可以面对一切,但爱洛斯对他过量的温柔,让乌列尔无法忍受,他难受得心脏发烫。
他不知为什么很是害怕,是那种无限惊喜的瞬间,想到它会烟消云散的恐惧。
“那是哪里不舒服?”爱洛斯问,但是乌列尔难以启齿。
爱洛斯对他的耐心耗得很快。
他示意仆人把窗帘拉上,在乌列尔还不明白的时候,一只手抓住脑后的长发,一双唇封住了他的唇。爱洛斯将他拖起来,不由分说给他喂了药……
他们互相信任,好像花了很久,可每一幕乌列尔都记得。
爱洛斯最初的方法,最多是推心置腹,和敌人当当朋友,刚好他身上还背着和歌加林的赌注。
最终却发现那个“敌人”,比所有人更想他赢。
乌列尔只需要很少一点。
爱洛斯在比武胜利时戴给他的花冠,都被他当做礼物。即便枯萎得只剩下枝条,还要被装进盒子埋进土里。
世界上这么多地方,他不知道要把它藏在哪里,才足够稳妥,足够让他安心。
驯化野兽有无数种方法,爱洛斯只要吻一吻他。
可明白心意后的爱洛斯对他一直温柔,一直好,好像他无论发生什么都没有关系。
“和那一夜也没有关系。事情发生,只是让我看到了你而已。其他机会,也是一样的。”
爱洛斯的安慰,他只要想到就感觉安全。
爱洛斯给他的比他想的多太多,倒真像乌列尔最初“索要”的那样。
只是此时此刻,他不愿意用这些记忆来要挟这个不喜爱自己的爱洛斯,于是没有说。
“不,不一样的。你把你那时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了我。”乌列尔回答他。
湿润的红发贴在额角,乌列尔枕着那只对他过于柔软的枕头。
他估摸着爱洛斯一觉醒来不会记得,只是明天自己的长发可能会打结。
·+·+·
爱洛斯从沉睡中醒来,头痛难忍,他扶着额头,昨夜的一切缓缓浮现脑海。
果然还是假装得太过了吧?
他想起昨夜的宴会上,他频繁被斟满的酒杯。
爱洛斯的确被人设计,但回到房间时清醒得很,那有问题酒他根本就没喝,只是装作喝下。
他还是确认了埃莉诺拉也没事才放心回来的。
他看了一眼身边还睡着的乌列尔,原本只是想假装一下,试试乌列尔会不会配合他。
结果不止配合,连真心话似乎也说得太多了。
其实昨夜当乌列尔靠近他时,他已经知道这试探不必要了。
爱洛斯发觉自己只是想乌列尔留下来。
不过听了乌列尔描述的过往,爱洛斯愈发感到奇怪。
他从前,和乌列尔该是比现在亲密的,莫非……已经是一对恋人?
·+·+·
乌列尔醒来的时候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但他听到呼吸声,知道爱洛斯还在身边。
乌列尔想起身,却没能动弹得了,是爱洛斯握紧了他的手将他拉进暖和的被子。
“乌列尔,瞒我这么久,要怎么赔我?”爱洛斯拥着他,很轻地问:“如果我没有恢复记忆,是不是就要和你分别了。”
第88章 爱洛斯
爱洛斯以为这是万无一失的。
乌列尓只是由着他紧挨了一会儿, 像是没听明白,拿开他的手坐起身。
爱洛斯困惑地盯着乌列尔,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爱洛斯的预想中, 乌列尔至少会表露出一些高兴。
乌列尔只是披上衣服, 平淡地说:
“好, 我去拿早餐了。”
爱洛斯顿觉好笑。支着脸颊瞧他:“要我提醒你吗?我们现在在白蔷薇城, 亲爱的乌列尔大人。”
与在王宫中一般,爱洛斯的房间没有秘密。
原本就该有人来送早餐,运气坏的话,还可能是管家亲自来。只是多半这些人刚才进来看见他们睡着,没有搅扰。
乌列尔不是毫无反应,相反, 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那我去拿衣服。”乌列尔接着道。
乌列尔拽住乌列尔:“现在我恢复了, 难道你又忘记了?”
一握之下, 发现乌列尔冰凉的手在抖。
他再次被爱洛斯抓住,才终于不再躲避:“太好了。”
乌列尔真诚地感叹。
他确实是高兴的。
爱洛斯观察着他,满意了些。可以试探一下他们的关系了。
“怎么什么也不说。若是我没恢复, 你就看着我娶别人?”
“抱歉。”乌列尔致歉得很真,但后知后觉扬起了唇梢。
爱洛斯确定了他的猜想, 安心之余有些羡慕从前的自己。
可惜现在再没机会询问从前的事了。
原来自己从前和乌列尔真是很亲密的关系。
“下不为例。”
乌列尔点头。
“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爱洛斯随口道:“人总该不会失忆两次, 安心些。”
这次没人回答他。
爱洛斯披上衣服转回身,发觉乌列尔冷冷地站在原地,神情有些颓然。
爱洛斯询问乌列尔,对方只是摇摇头:“殿下有什么打算?”
“先叫医生来看你的眼睛, 反正那个危险的教会你是不能去了。”
“好。”
乌列尔回答过, 又不做声了。
爱洛斯与他闲谈几句,乌列尔的态度好像跟从前也没又有什么差别。
“你为什么不高兴?”爱洛斯终于还是问出这问题。
“因为还不傻, 殿下。昨夜您是清醒的吧?”
被发现了……
“听了故事觉得可怜,所以骗我说全部都知道了。是我没让您满意吗?”
怎么发现的?
爱洛斯吃惊。
难道他哪里猜的不对吗,爱洛斯想不出哪里有破绽。
莫非他们失忆前什么关系都没有?
当他想询问,门已经被医生敲响。
乌列尔早恢复平常的神情,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好像他根本不介意爱洛斯知道,也不介意爱洛斯不知道。
爱洛斯多半让乌列尔伤心了。
给了别人希望,又告诉他是假的。
他有些心虚,但乌列尔倒没什么异样。医师给他重新包扎了眼睛,说回去讨论一下解决办法。
医生走后,他走来亲自帮爱洛斯系上衣扣。
爱洛斯打了个哈欠,也跟着装作无事发生:“这朵花帮我带上吧。”
“要去做什么吗?”乌列尔理好丝绸玫瑰的花瓣,问他。
“去见埃莉诺拉公主。”爱洛斯回答。
乌列尔彼时头脑正在冷静中,礼貌地打算当作一切从未发生。
拿起那朵花,却不自觉想到:
他也会给她变玫瑰花么?
“你在藏什么?”爱洛斯摸着自己的袖子,将花朵从乌列尔乱塞的那只袖口拿出来,放在胸前口袋的位置。
“午餐时间还没到,你可以先走走。”爱洛斯安排了一句就离开了。
乌列尔感受着四周静下来。
除了每次吃饭时间,金斯利家几乎就没有吵闹的地方,连嬉笑都是悄悄话。
寂静的庭院里,乌列尔尝试用感觉去触摸面前的景物。
他无事可做,只有练习一下听觉。
鸟爪踩在枝头,露珠划过草叶,风吹过旧石墙上的窗洞,布料摩擦着盛放衣服的木盆……嗯?
抱着衣服的少女从花园小路走来,声音很低地和其他仆人们闲聊:“公主和王子,真是郎才女貌啊。”
“我刚才看到他们在花架底下,画师先生让我去给他拿笔呢。”
果然与公主相处得很好,如果自己不戳穿爱洛斯,是不是情况会有不同?
可惜迟了,乌列尔不禁开始想,等他们婚礼之后,自己该怎么办?
好在,他昨夜卑劣的的建议被驳回了。
不然他真的可能……
“啊!”忽然身边传来惊呼,“乌列尔大人的手流血了,快,快去外伤间给他准备包扎!”
那是跟在乌列尔身边领路的两个女仆之一。
乌列尔被她的喊声吓了一跳,这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也太突兀了。
“不用这么紧张的。”
“怎么能不紧张?”女仆不理,“爱洛斯少爷把我调来,就是要我用性命保护你的。”
乌列尔怔住,他需要这种吗?
少女摸过来的手上还生着刀茧,她居然是博伊德手下的人。
爱洛斯并没有随便把他丢下,还找了个人关心他。
“乌列尔大人,午餐时间要到了。爱洛斯少爷说千万别忘了请你。”
管家本人出现,少女们的声音立刻消失。
乌列尔自然不会忘记。
当他抵达大厅,一进来就听到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现在春天了,该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了。这样才不容易生病啊。”是温的声音。
另一个人也同样冷静,一听就是金斯利家的人:
“还有一天才到春天,那就要用冬天的规矩。”
这两位真是有意思,听身边的小女仆说,坐在后面的老爷脸色很差。
乌列尔开始猜测,不知道吵架的两人谁会赢得金斯利大人的支持。
“别伤和气了。既然这样,那我们只打开一扇窗户好了。”
歌加林的声音从身后插进来
“这……”坚持不愿开窗那位仍然犹豫,但爱洛斯的外公金斯利大人立刻就说了一声好。
见他都同意了,两人也无法违抗。
窗子被打开一扇。
众人抵达的时间不会过早或者过晚,几句话间,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们匆匆落座,乌列尔也被引入位置。
今天身边的人都很轻松,不知为何。
只有乌列尔有些紧张,他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能感受到许多视线投来。
爱洛斯还没到。
直到所有人安静下来,爱洛斯才带着埃莉诺拉公主出现在门口。
人们什么也没有问,因为开餐了。
安静地吃过一半,到了准许交谈的时间。一个年轻的舅父放下餐刀和餐叉,开始询问爱洛斯。
“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人表现出意外或者不悦,似乎就是在等他问。
爱洛斯微笑了一下,回应道:
“原本是想早餐结束后说的。那现在我说了?”
他和埃莉诺拉眼神交流过后,说道:
“我和埃莉诺拉商量,婚礼是件大事,即便再信任我,也不该让尊贵的公主殿下在这事上冒险。所以婚我们就不结了,劳烦各位费心准备。”
乌列尔怔住。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他就坐在爱洛斯身边,却无法立刻询问他这话的意思。
埃莉诺拉起身行礼,众人都跟着起身,直到她动作结束。
“我不日就会回去,感谢各位的招待。”
这……这怎么能行?
那殿下接下来要如何。
乌列尔的心都悬起来了,却发觉周遭的情况不太对。
他们本该为爱洛斯不按计划而不悦,或者失望,总不该如此轻松地说着客套话。
好像爱洛斯拒婚与否都无所谓。
不,好像提前知道了一样。
为什么?
乌列尔不会以为他们是单纯关心爱洛斯意愿,他还没有那么甜。
交谈声里,金斯利大人忽然咳嗽了一声,场面安静下来。
“所以,现在我问你,你与公主殿下商量好,是因为明白了自己对嘉儿的心意。要选择嘉儿吗?”
乌列尔一瞬间想明白了。
昨夜设计的不是爱洛斯和埃莉诺拉,而是他和嘉儿?
全家所有人都知道,只将爱洛斯蒙在鼓里。
他们不放心爱洛斯,可是这样一来,公主的支持又该如何是好?
他冷静下来仔细去琢磨,公主出现本就是意外,即便公主不来,金斯利家也未必会放弃爱洛斯,说明这件事情本就有谋划的余地。
在这件事上,他们没有选择多一份助力。
而是选择去加深自己和爱洛斯之间的联系,他们觉得这办法更加稳妥,联姻向来就是金斯利家“不战而胜”最常用的手段。
可是这样一来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公主本来是就是殿下恋人的人选,爱洛斯的选择无可厚非。
可是嘉儿……
选择别人,意味着爱洛斯真的只是在为了能当上国王,而做出让步。
乌列尔只感觉心疼。
“我想对这件事,我们没那么着急吧。”爱洛斯平静地拒绝。
“不,我倒认为这是一件大事。你应该好好想想,如果你心里真的是嘉儿,就没必要等待。”一个舅父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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