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甄从刚才的思绪中回神,听常念想要枣树,心里苦笑一声。枣树可是大祭司心尖尖上的东西,但既然恩人说想要,她自然不可能驳了这个面子,毕竟以他这几日教原水的事,别说一棵枣树了,就是将枣树都拔光了,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好,祭司喜欢,我这就叫人回去给你挖来。”
“真的吗?太感谢伏甄了!”常念双眉微扬,眉心的喜悦压都压不住。
此时正好秋季,适合果树移栽。他怕原水的战士下手重伤了根,忙又说:“麻烦让他们回去挖树时注意大小和深度,大小要比树冠大一倍多,带出的土壤也不要清理掉,最好是能用枯草将土壤捆好。”
他事无巨细的一一叮嘱,听得伏甄脑子有点大,遂开口:“左右还要割一日的麦子,不如祭司与我回去,亲自指导他们挖。这里有您的族人照看,想来也能做的妥当,等明日一早,我送祭司与首领出原水。”
常念侧头看厉,厉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厉特地落后几步,叫住伏甄说:“等回到延越,我会让原水的战士带上熏肉回来,作为枣树的交换。熏肉能长久存放,你们可留到深冬以后兽肉匮乏时再吃用。”
不给她说不的机会,厉接着说:“你不必拒绝,我说的话也不可能收回。他喜欢的东西我必定是要带走的,但也不会白白占你们便宜。至于教你们的东西,那是另一码事,用他的话说是与原水投缘。”
说完,他并没有留下来听伏甄说什么的打算,迈开长腿快走几步,与常念并排同行。
第二日天还未亮,常念便和厉出了原水驻地,为了不伤及枣树,他不但将根包好,就连枝丫也都修剪过一遍。
树上的枣子基本全熟了,怕遗落在路上,他干脆都采了下来。左右两日的功夫,枣子回去还能给阿娅尝新鲜。剩下吃不完的晒成红枣,以后煮粥泡水都是好的。
今天伏甄来送行,不知道是不是大祭司年纪大了起不来,并没有出来。
直到一行人出了原水,常念才与众人告别。
“伏甄,我们是朋友对吗?”不知为何,他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一句。
伏甄重重点头,常念与她何止是朋友。
常念笑的眉眼弯弯,之后郑重说道:“既然是朋友,有些话我还是要叮嘱。你也看到了,现在许多大部落都在忙于部落间的融合,虽然原水又五百多人,在小部落中算得上实力不错,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发生。今年冬日还好,可放心过冬,待到天气转暖,定会有人蠢蠢欲动。无论是看上原水,还是盯上了小麦,希望伏甄明白什么都没有族人重要,如果发现事情不对劲,即使抛弃这片拥有小麦的领地,也要保存族人。如果无处可去,可带族人暂居延越。记住,千万不要觉得没了小麦地可惜,有了你给我的这些麦子,原水便不会少了麦子的吃用。这话现在你或许不理解,但待到明年你来延越,一切都会有答案。”
说完,还觉不够,又加重语气说:“切记,如遇问题不要觉得抛舍不下,乱世之中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
他这话是作为朋友的肺腑之言,并不是帮着延越笼络原水。这几日的相处中,他很喜欢原水人的爽朗,并不希望原水变得如朝部落那样凄惨。
伏甄懂了他的意思,也保证道:“祭司放心,在我伏甄心里,没有比族人性命更重要的事。如遇危机,断不会贪恋这些。”
常念心下稍安,与她道别。
除了道别的话,伏甄其实还想说些别的,不过余光扫一眼厉,最终还是忍住了,却高声说了另一件事。
“感谢祭司这几日的照拂,原水族人无以为报,便以一棵枣树和四车小麦作为答谢祭司的回礼,还望祭司不弃。”
常念先是被他这过于官方的语气唬了一下,随即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在给这四车小麦和枣树定性,定为他的私有物品,即使回到延越,也不会参与族中的分配。
驴车上的小麦可不少,也不知道是谁用麻绳捣鼓出了麻袋,还挺让常念意外的。车上一袋麦子大概能有五十斤,而一辆板车上正好装了十袋,除了放着枣树的那个车,其余四辆车的麦子差不多就有两千斤,别说种地了,就是家里吃用也足够了。”
这份心意他是领了的。遂甜甜一笑,看着伏甄再次说了感谢。
回去的路上走的并不算慢,常念这次没有再骑小毛驴,因为小毛驴上挂着许多东西,都是原水族人送他的,冬瓜南瓜菠菜籽,土豆蕨菜大公鸡,没错,原水族人甚至给常念装了三只最肥的大公鸡。
他都想好了,一只留着打鸣,剩下两只回去给阿娅做土豆炖鸡。想来他的大酱也能吃了,肉酱面,打卤面也能安排上。
厉在一旁看着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问:“怎么,面粉还有什么吃法是你在原水没做的?”
想到华夏丰富的面食文化,何止是有,那可太多了!遂他如小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然后报菜名般的说:“馒头、花卷、小面包,油条、包子、千层糕......”
这样说着,一路走的很快。
“回去我要给自己放两日的假,好好陪陪阿娅,然后再开始忙碌,你觉得怎么样?”常念侧头问厉,不过他想起来现在的人还不知道何为假,便解释:“假就是休息,什么工作都不做,只负责吃吃睡睡寻开心。”
已经走了大半日,厉蹲在他面前,说:“两日有些短,祭司觉得三日怎样?”
他迟疑地看着厉挺拔的背脊,很想趴上去,但又努力克制。直到后来他想明白似的向上一跃,爱咋咋地吧!反正厉还没有中意的人,他准许自己放纵到他心有所属的那一天。贪恋也好,贪心也罢,谁让这种心动是两辈子的第一次呢,他不是机器人,可以按照对的程序执行,有些事即使错了,往后他也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反正至少,他们还是亲人不是吗?
他趴在厉的背上,胳膊搂住了厉的脖颈,反驳:“不行,三日太久了,真的有好多事要做。比如回去就要赶制农具。虽然原水的麦子是秋天收获的,但其实这里的气候更适合种冬小麦,现下就是种冬小麦最好的时节。开垦荒地,播种浇水,都是费时费力的活儿,我都觉得说两日已经是极奢侈的事了。除此之外,我的大棚、牲畜的驯养、交换回来的奴隶安置和管理......”
常念一边说着,露在前面的小腿一晃一晃的,厉感觉得到他的心情很好,连带着前几日出现的隔膜感也消失不见,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果然,念的心里......还没有人。
待到延越边界,早有战士等在那里,并且准备了不少的熏肉和腊肉。来时首领叮嘱,不要收延越的东西,奈何这边太热情,不背走都不行。
看那一筐筐的肉,听说还能放到冬日再吃,来的一百人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至于回去会不会被首领责罚,管他呢,为了这些肉,值了!
终于回到了延越,看着领地中的一草一木,只觉得哪儿哪儿都舒心。此时的常念,人还在厉的背上,他深深吸了一口空气,脑袋靠在劲瘦的肩膀上,小声耳语道:“厉,我们到家了。”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和耳边温热的气息,厉也温声说:“嗯,我们到家了。”
日暮黄昏,人与粮食才到达延越驻地。常念远远看着,便激动地从厉的背上跳下来。
终于,这里终于有了点他在心中构想的模样!
第66章
黄昏醉人,只将太阳留下一半的轮廓,便是这一半的日光,把暮云染成金色。
金色暮云下,四米多高的城墙下宽上窄斜斜地向上耸立,但因坡度较陡,让人生不出一点攀爬的心思。
与在史书上看的城墙不同,目之所及之处,墙体已经全部用水泥抹的平整坚实,看上去十分有安全感。别说第一次回来的族人,就是从现代社会穿过来的常念,也不自主地发出一声慨叹。
城墙的建造之法,在临行前便教给了族人。因为石灰石运输不便,水泥的产出有限,且现在的生铁冶炼技术还远远达不到钢筋混凝土的要求,所以想实现大面积的水泥浇筑肯定不成。
于是在城墙建立之处,常念借鉴了丹巴碉楼的灵感。丹巴碉楼虽然从外面看也呈上窄下宽,但内部确是一样的宽度,这就如同垒积木一样,墙面下宽上窄,更具稳定性。除此之外,石头的摆放也有讲究,要利用石头与石头之间的凹凸咬合,只不过他将建碉楼用得黄泥换成了水泥。
当然,丹巴碉楼内部中空,可城墙却不能是空心的,所以为了保证它的坚固性,内部中空的地方都是铺一层鹅卵石,之后用水泥浇筑填缝,不但保证了城墙的坚固,还大大减少了水泥的使用。
除了城墙,城门也将将建好,四米高的拱门,在现在看上去已经十分巍峨,站在下面就算是厉这种身高,也要仰头去望。
他们才离开延越二十几日,虽然按照他的方法建造城墙是要比古时候一块块青砖垒得快,但能有如此速度,也是族人们抡起膀子可劲儿干的成果。
还来不及再多感叹,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朝他飞奔而来。才二十日不见,小狼泽风的个头涨了不少,瞧着现在的体型,应该能与柯基、博美一战。
蹲下身揉了揉小家伙,它兴奋的直跳,一边围着常念转圈圈,一边在他的身边这蹭蹭那舔舔,厉在后面看不过去,用腿将狼当开。
麻蛋,忘了,白白的两脚兽回来了,这个凶神恶煞的大个子也要回来,真是喜忧参半。
安抚完小狼,常念拉着厉的胳膊快跑几步到了瑶的身边,瑶激动地一把抱住两个儿子。
“阿娅,我回来了。”
“瑶姨。”
纵使知道儿子从交换集会安全回来,但做母亲的哪能不担心,她哽咽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常念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背,柔声说:“阿娅,这次回来,我和厉就不走了,一只陪您等弟弟出生,可好?”
瑶抹了抹眼泪,“你就会哄我。”
怕她不信,厉帮着说:“瑶姨,不是哄您,短时间内我和念都不会离开部落。有了盐,有了奴隶,现在念又带回来了粮食,纵使先不与外界联系,也能生活的很好。而且我们也需要这样一段时间,做好部落建设。”
就连一向稳重的厉都这般说,瑶倒是真的信了。
常念从筐里捧了一把麦子出来,献宝似的给母亲看,“阿娅,这就是我找了好久得麦子,今天可能来不及,等明日我做给你吃。”
“好。”瑶笑着应他。
跟着瑶的身后,站了许多族人,见他们身上的泥土,就知道是刚从忙碌中抽身过来。瞧大家一个个热切的样子,常念一点不怀疑,要是他们知道有横幅这种东西的存在,一定能做个几十米的横幅,上面写着“欢迎首领和祭司回家”。
待和大家问过好,厉便吩咐让族人个忙个的,等过几日腾出空了,再好好聚在一起说说未来的规划。
终于从城门口回到家,两人发现家中也变了好多。前院和后院的墙已经建好,虽然答应鹤工的工作间还没找落,鹤和雁的房子也没开始搭建,倒是最后一排的马棚建成了。一整排的马棚分了三个屋,小马驹单独一间,追风和赤月一间,另外两只揣了崽子的驴一间。
除此之外,西跨院也已经建好,像烧陶的馒头窑,吹玻璃的小玻璃窑,甚至是打铁间都全部到位。常念都觉得好像这二十天有人施了个魔法,加快了许多事情的进程。
想也知道哪儿来的魔法,只不过是大家伙夜以继日忙碌罢了。
知道两人离家许久,将东西放下来之后,大家也都散了。不过除了鹤和雁,乔和山也在,常念真诚地说:“辛苦了,回头定不会让你们白忙碌。”
祭司大人是什么人大伙儿都清楚,听了这话,在场之人也都是憨憨一笑。
“今日太晚了,明晚我做东,叫上你们手底下的人,给你们搞个席面尝尝。”他掐着腰,豪言壮语地说。
前几日启回来便说祭司大人发现了好东西,至于是什么他怎么也不告诉大家,还说就算他讲了别人也不清楚,只说那个味道让人吃了还想吃。现在看院子里堆着的一袋袋,应该就是启回来炫耀的那东西,祭司说要下厨给他们做,像乔这种性子定是要嘚瑟回去的。
说好回来给自己放两天假,怎么一张嘴就搞了个大活儿。
他的手底下虽然只有四五十人,但有伴侣孩子的占了一半,另外还需要叫上厉的那几个心腹,庚和盛也要叫来,仔细算算,竟要做百来人的饭。
明天还是得婶婶伯娘们帮忙,好在他现在手上握着两个人的收入,还算富裕。想到厉将他的家当全都交给自己,就有种说不出的欣喜!
“好,就知道祭司疼我们。”雁的马屁拍的刚刚好,常念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果树还没种呢。
“雁,去叫几个人回来,帮我把枣树种上。”他走过去瞧了一眼枣树的枝叶,摇晃了两日愣是没有打蔫。
只是转了一圈,他才发现院子里根本没有种枣树的地方。建房之初为了地面平整方便母亲进出,整个院子都铺了水泥浇灌的石板。
是好看平整了,却没了种树的地儿。在原水对着枣树流口水时,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想着家里一块地没有也不行,于是又喊住了雁:“明日再叫几个人过来,照着西跨院的样子在东边也建一个跨院,倒不用做什么空着就行。”
雁应下,将事情记好。
等他出门,常念又看了看身后的乔和山,说:“这些日多谢你们照顾阿娅和家里,待小麦磨好了,我再一人分你们一些。”
山木讷地挠头,半天说了句“不用”。乔嘴皮子利索,推拒道:“看护夫人是我们分内之事,怎么还能要祭司的东西。”
厉在一边适时开口:“祭司的心意,不必推拒。”
见首领发话,乔和山恭敬行礼谢过。
泽风一直跟在身边跑前跑后,只是厉在旁边不准它近身,气得崽子委屈地呜咽。
“厉,你又在欺负它。”常念无奈,走过去抱起泽风。小家伙银色皮毛梳洗的十分干净,松散的银色软毛被晚风吹的向一面倾斜,这样看来,竟是他这个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人弄脏了它。
雁带人回来时,常念正在逗弄泽风,雍留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少年出去许久,但肤色依旧白皙,许是一路劳顿,个子好像抽长了些,显得更为纤细。因为身上还穿着原水缝人送的衣裳,怀里又抱着银狼崽子,让他灵动之上又带着些原生态的纯真,有一种个体生命与自然融合的静谧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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