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低下头,师兄们对他越好,他就越心虚。
平日里吃饭,不言都吃的很香,这次迟迟不肯吃,两个师兄也察觉了不对。
日光下,不言的嘴唇上泛着油光。
一位师兄微微睁大了眼,指着不言的嘴巴:“师弟,你嘴上怎么有油渍?你偷吃过了?”
不言舔了舔嘴唇,心虚的低头攥起手来。
这一来,越发的藏不住了,另一位师兄也发现了端倪,凑近不言的衣衫闻了闻:“你身上,怎么有肉糜的味道?!”
两位师兄惊讶的看向他:“小师弟,你破戒了?”
“谁破戒了!”住持师父原本是要来看看不言院落洒扫的如何,再教诲他几句,便让他去跟其他师兄一起修行。
刚进院落便听见什么破戒。
两个师兄站直了身子,不敢多言。
住持师父加快步子走到不言跟前,在寺庙里,不言身上的肉味好像格外明显。
“你吃了什么。”住持师父拿起不言的衣襟,上面还有一块蹭上的油渍。
不言咬住唇内的软肉,直挺挺的朝师父跪了下去。
瞒是肯定瞒不住了。
住持师父的脸色瞬间冷冽下来:“你吃了肉糜。你早课不认真也就罢了,现在连寺中的规矩都不放在眼里!竟在寺中开荤戒,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师父,可还有佛祖!”
不言头低的抬不起来。
鹿鸣并未走远,一直捏着隐身决站在旁边看着。
住持质问不言:“你从哪儿弄来的肉饼?是谁给你买的!”
不言眼珠微微转动,如果他告诉师父,是一只妖买来的肉饼,师父一定会把所有罪责怪在那只妖身上。
说不定还要带着师兄们去收妖!
要是那样……那妖不是惨了?
不言低着头没说话。
住持师父气的说不出话,厉声道:“你们两个去准备大棍!”
两个师兄一听便知,师父这是要用寺规惩戒不言。
他还这么小,那些棍子打在身上,要是打出个什么好歹……
“小师弟,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师父坦白说了,没准师父还能宽宥你,若是有人故意诱你破戒,师父还能酌情减少你的惩罚。你年纪还小,难免有心志不坚的时候。”师兄一直向不言使眼色。
可是不言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如果说出来,师父一定会怪罪那只妖。
另一个师兄则向师父求情:“师父,小师弟年纪这么小,身上又没有银钱,从哪里买的肉糜?一定是有人刻意诱惑。小师弟,你快告诉师父,到底是谁居心不良,要毁坏你的修行!”
师父冷肃的把目光落在不言身上。
不言双手在身侧紧攥着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打手势道:[没有人引诱我,是我嘴馋破戒,都是我的错。]
师兄着急道:“师弟,你身上没有钱,从哪儿买的肉糜?今日你都没有离开院子,又怎么会有时间去买?”
不言紧咬着牙,脑袋里飞速转动着如何圆谎,手指翻飞的打着手语:[是我前几日下山的时候……求他们施舍给我的,我不舍得吃,一直藏着,方才实在太饿了,就拿出来吃掉了。都是我的错。]
不言一口认定都是他的错,两位师兄也没法再为他说话。
住持更是气的面如肝色,简直视戒律为无物!
住持看向那两位大些的徒弟:“你们还有什么要替不言争辩?”
两个师兄只能恨铁不成钢的摇头。
住持冷下脸来,破戒原本就是大过,尤其是自己心志不坚,为贪图一时口欲破戒,更是不可饶恕!
住持严肃道:“把寺中所有弟子全部喊来,一同看看破戒的弟子该如何处置。”
两个师兄摇头叹气,把寺中所有弟子都叫去了大堂。
宽凳和长棍往堂中一放,寺中上下便知道这是有弟子要受戒了。
鹿鸣拧着眉跟随他们一起到堂中,目光扫过那跟大棍。
看他们这架势,还真的要打不成?
作者有话说
我是给大家造糖去了!今天两更哦,这一世目测会比较甜
以后咱们两天更一次怎么样,明后天不更,15号更
第84章 受罚
思过堂窗口开的很小,光线比其他房间暗一些,黑沉沉的很有压迫感。
不言跪在堂中央,看到师兄们把大棍拿来,心里还是畏惧的缩了一下。
那棍子很长,有几斤重,棍头是扁的,能把人的皮肉打烂。
说不怕是假的。
他见过其他师兄被罚,大都是哭喊着求饶。
不言暗暗的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不言,你可知错吗。”住持师父站在他前头审问。
不言点头。
住持师父冷脸道:“不守戒律,责三十大棍,以做惩戒。不言,你可还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师兄替小不言着急道:“师弟,我往院子里去的时候,分明听见有人在说话,你若有什么苦衷,就快跟师父说了,那棍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鹿鸣此刻就捏着隐身决,在堂中看着。
就算不言把他供出来,鹿鸣也不会觉得如何,自保而已,更何况的确是他故意哄不言破戒的。
这些凡夫俗子,道行都还浅,也不能拿他怎样。
但不言抿着嘴,衣角在他手中攥皱,思量半天,还是摇了摇头,咬定他没见过任何人。
住持问他:“你甘愿领罚?”
不言点头,自己站起身来,主动趴到了那方宽凳上。
冬日里衣裳厚,执刑的师兄脱掉了不言的厚裤,将臀腿暴露出来,一来方便执刑,再者方便处理伤口。
凉飕飕的风灌进双腿,不言紧张的扒着凳子的前沿。
棍子带着力道落在软臀上,带出一声撞击皮肉的闷响。
不言身子骤然一颤,手指猛然用力,更加抓紧了凳子,咬着下唇,皱着脸把自己咬成了三瓣唇。
棍子接二连三的落下,不言年纪小,肌肤更嫩一些,臀腿上很快就见了血,棍棒落下时带出黏腻的声音。
不言小和尚声带有损,不大能喊叫出声,死命的抓着凳沿,眼窝不停的掉眼泪,抽抽搭搭的吸着鼻子。
住持看的有些不忍心,抬了抬手让他们暂且停下,问不言道:“真的是你自己偷藏肉糜?”
不言抿了抿唇,他只是个七岁的小娃,疼痛的逼迫下,他真的很想把自己撇清关系。
他把责任推给那只妖,或许师父就会饶恕他,不再打他了。
这个棍子好疼,屁股火辣辣的,腿也疼的僵麻。
可若是他把妖招出来,师父也会这样打那个妖么?
不言眼前一瞬间闪过些画面,他看见那只妖被关在笼子里,铁链穿透他的琵琶骨,日日承受经文的折磨。
不言微微睁大眼眸,妖会被关进笼子里去吗?
他不想妖被关进笼子里。
不言用袖子擦了一把泪,费力的撑起一点身子,打了个简单的手势:[我,偷吃。]
住持点了几下头:“好,也算你敢作敢当,继续。”
不言趴下身去,脸贴着凳面,闭眼等着棍棒落下。
鹿鸣站在一旁,他以为自己能冷眼看着,可终究是没那般狠心。
小和尚才这么一点大,三十棍下去要是打断了腿,以后走路一瘸一拐实在难看,鹿鸣抬手施了一点法术。
不言咬着唇瓣的小牙齿逐渐松开一点,他感觉棍子落下来的时候,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不言忽然转头,往侧边看了一眼。
鹿鸣感觉这小娃好像看见他了似的。
不应该啊,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隐身决,没有什么问题。
不言转回脑袋,他看不见那妖的影子,可他总觉得那只妖此刻就在殿中。
杖刑后,住持让不言在思过堂里反省一夜。
虽然鹿鸣施了法术,让不言少受了些罪,可他被师兄从宽凳上扶下来的时候,牵皮扯肉,还是皱成了一个小包子脸。
师兄叹了口气,拿来白药给不言处理伤口,不言便乖乖的咬着自己的袖子,哪怕疼的打颤也没有乱动。
师兄给他上好了药,心疼的嗔责道:“没伤到筋骨,算你走运。师父让你在此反省,我们也不敢违拗,你忍一夜,明日我给你带些饭菜来,你以后可要记住了,千万不要犯戒了。”
不言点了下头,师兄关上了思过堂的大门,屋内的光线更暗了一些。
上了药后,不言屁股上的伤口反倒被刺激的格外疼了,又出了一头的汗。
他暗自咬唇忍着,偶一睁眼,看到眼前多了一双雪白的靴子。
顺着抬头,看见了鹿鸣。
霎时间,他不知是自己痛晕了在做梦,还是妖真的回来看他了。
鹿鸣蹲到他跟前:“我给你吃了肉饼,还在你师父师兄赶来的时候转身跑了,你恨不恨我?”
不言赶紧摇了摇头。
鹿鸣看他那个开花的小屁股:“很痛么。”
不言沉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鹿鸣笑了一声:“小和尚,你才这么一点大就总是说谎,可不是好习惯哦。”
不言神情有些郁闷。
鹿鸣抬了抬手,一股清凉的感觉从不言的伤口处蔓延开。
“舒服些吗?”
不言点了点头,身上好受些后,疲倦便卷上心头。
他才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早就耗尽了精力。
他往鹿鸣那里挪了挪,一头钻进了鹿鸣怀里。
“你……”鹿鸣破笑出声,“才第二次见面就往我身上钻?”
仔细想来,他好像的确只跟妖见了两面。
可他却觉得,早就跟妖认识了似的。
不言的鼻子贴在鹿鸣的衣料上,闻见一股淡香,是鹿鸣身上的味道,像冬雪下的寒梅,有些冷冽,却让人上瘾。
不言用手臂环住了鹿鸣的腰。
鹿鸣怀里躺着只小肉球,想笑道:“小家伙,你不会要我搂着你睡吧?”
真是仗着自己还小,就为所欲为。
不言眼巴巴的看着鹿鸣,两只眼睛水汪汪的,要哭不哭,一副受了好大委屈的模样。
缩小版的东西总是格外可爱一些,尤其是这么个圆头圆脑的小光头。
鹿鸣死去的良心被微弱的唤醒了一下,任由不言抱着。
不言手里抓着鹿鸣的衣襟带子,窝在鹿鸣怀里睡了过去。
睡梦里还皱着小眉头,不知道是不是又疼起来了。
鹿鸣玩了玩他厚厚的耳垂,又捏捏鼻尖,一个想法忽然冒上心头:要不然直接把这只小和尚带回去,自己养算了。
第85章 不如你叫我声爹
这念头起了之后,鹿鸣便不想把不言还给那只老和尚了。
门外响起鬼鬼祟祟的脚步声,鹿鸣微微皱眉,将怀中的小和尚放下,打算先捏决藏起来。
不言好像感觉到他要走似的,手里越发攥紧了他的衣襟带子,门外脚步声逼近,鹿鸣只好割断了衣襟,隐身在旁边。
思过堂的门很轻的推开一点,探进一个脑袋,虚声道:“小师弟?”
“我在这儿给你放风,你进去瞧瞧。”
几个十来岁的少年和尚凑头商量,两个人在外头放风,两个拿着棉被溜进了思过堂。
“小师弟?”
叫了几声都没醒,另一人便道:“罢了,让他睡吧,定是累坏了。”
两人又探了探不言的额头,没有发烧,然后将棉被裹在了他身上,悄悄的离开了思过堂。
鹿鸣目光透过窗扉,在一棵古树后面看见了寺中的住持师父。
这些人自认为做的隐蔽,实则都逃不过住持师父的眼睛。
但住持没有拆穿他们,只远远的看着,他心里也放心不下这个年仅七岁的小徒弟。
明月之下,住持师父摇了摇头,正要走之时,脚底却滞了一下,回眸看向鹿鸣所在的方向。
鹿鸣已经躲在了窗后,住持定睛看了许久,没再看到人影,心存疑虑的离开。
寺中寂静的落针可闻,鹿鸣面对着思过堂中的佛像站了半晌。
他很久没有禅坐过了。
尤其入魔之后,禅心寂灭,更觉得愧对祖师。
如今对着佛陀尊像,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就连月光也吝啬不肯入户,只将庭院照的明亮,思过堂中却昏黑一片。
这黑漆漆的思过堂,正如困住自己心门的囚笼之地。
诸多心绪涌上心头,鹿鸣心中越发觉得苦痛难平,漫漫长夜艰涩难熬。
鹿鸣转而面向堂中佛陀,许久不曾禅坐的他理好衣襟,双腿跏趺而坐,手掐子午决,落放在小腹前,阂目静禅,试图参禅悟道,以脱苦海。
住持佯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从半开的窗缝看向思过堂内,心下却是一惊。
这只鹿妖竟在参禅。
他盘坐的姿势,比寺中许多弟子还要标准漂亮许多。
就连他脊背的弧度和微垂的头颅都恰到好处,仿佛他才是思过堂中受戒思过的佛子。
只是他眉宇微皱,似乎陷入了无法解脱的周旋,脸色并不泰然。
住持没有上前戳破鹿妖的存在,悄声转身。
鹿鸣禅坐一夜,月光不曾落在他身上,从前没有想通的事情,如今依旧没有想通。
他起身到了不言身边,不言薄薄的眼皮底下眼珠转动,睁眼醒过来便看到了鹿鸣的脸。
鹿鸣对他笑了笑,抬手捏捏他的脸,问他:“小和尚,你愿意跟我走吗。”
不言下意识的便要点头,鹿鸣先开口截断道:“别急着答应,跟着我未必是好事,要告别你的师父和师兄们,日子也会过得更辛苦些。”
不言指了指身上的棉被,问鹿鸣是不是他给的。
鹿鸣摇头,诚实道:“是你的师兄,你这一世的师父师兄都很疼你。”
若不跟他离开,不言大概会是被师父和师兄们宠着的小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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